“錢大人說的天賦機緣，何解？”

洪明聞言來勁，撒開五指拍碎又一壇酒的封泥，主給錢宏斟酒，好奇道。

“天賦分文武，各人各有看重，我不去說。”

錢宏大喇喇了火須明王的服務，回道。

“洪賢弟可是得了莊公重，如何得了機緣？”

“說這一次，隨信送來的賀禮便有四枚白丹，貨值一萬二千白銀！”

話一口，除去昨日了洪范匯報的洪堅等二三人，其余諸位陡然失語。

正給大哥倒酒的洪明更是連酒杯滿了都沒注意到，直到酒水四濺才反應過來。

“白丹……是海州心圣宗出產的、位列掌武院第二品前列的白丹？”

鄭準吃驚問道。

“范兒承蒙莊公厚，確實如此。”

洪堅頷首回復。

“心圣宗我知道，天下四大武道宗門之一，還有武圣坐鎮。”

坐在洪范側的族叔洪城好奇道。

“但這白丹是個什麼說法？”

他是洪家六位渾然境之一，在城防司任職。

此問一發，眾人都看向洪范。

“我還未用，據說是輔助貫通境武者開通經脈，只是效果好些，本質上與我們的推宮丸無甚區別。”

洪范回得尋常，并無自矜神。

“哈，你們莫聽他故作謙虛。”

聞中觀擺手道。

他金海后有順心事，今日酒逢對手，卻是非得趁意不可。

“我當初在西京可有聽說，白丹的煉制與心圣宗的《大夢無覺經》大有關聯。”

在座武者聞言皆有容。

在大華能以“經”字冠名的武學，都是公認能直指武圣境界。

“按照莊公的說法，白丹一人一生最多能用四枚，不拘使用者功種類皆能化用無礙。”

聞中觀繼續說道。

“至于用藥后的進境，當與使用者天賦相關。”

“總之以洪賢弟的上佳天資，四枚丹藥連用兩個月，至便是……”

他賣了個關子，指了指面前空杯。

邊上洪明立刻識趣，從求德手上搶過酒壺，踩風火般地上前倒酒。

酒杯倒滿，聞中觀一口悶干，這才再度開口。

“至是四道正經！”

隨著錢宏配合師匠排出四手指，酒桌旁便應景地響起一陣吸氣聲。

眾人之中，反應最大的卻是洪勝。

當他聽到“兩個月四道正經”的時候，忍不住便深深瞥視洪范一眼，而后又迅速低頭掩飾。

起初，洪家大公子對庶弟的咸魚翻并不以為意，甚至在沙世界暴后，依然安泰然。

因為他在武道上的領先優勢太大了。

“二弟有此機緣，真是大喜！”

一次深呼吸后，洪勝率先舉杯相賀。

“多謝兄長！”

洪范回敬道，將對方的異常看在眼底。

著庶弟極有分寸的笑容，洪勝的思維越發控制不住。

他先是想到了蔣有德、沙世界，而后是方志武案發后，洪范的一應置。

最后，賀勝節時的遭遇也一一浮現腦海，讓他渾然有人甕中之。

烈酒如火，一路燒到愁腸。

洪勝頓下空杯，草草演完笑臉，只覺屁下的漆椅突然變得崎嶇膈應。

而其余人驚喜過后，則是轉為唏噓。

“出手就是千兩黃金的禮，我的年俸也才四百石啊！一枚丹藥抵我十五年辛勞，大監造到底是大監造……”

洪城喟然嘆道，看向侄兒洪范的目甚至有了羨慕。

他是洪福的生父，渾然三脈修為，在城防司任職。

于金海城人而言，大監造太高太遠，好似天邊的日頭；對其有多熱，他們其實沒什麼概念。

現在有這份伴手禮作為比較，洪家眾人才依稀知道自家子侄抱了怎樣一條。

······

九月二十三日，深夜。

洪府那間偏僻小院外，擎著燈籠的巡夜隊伍兢兢業業地繞過了第三回。

里屋的洪范聽著腳步聲近了又遠，沉浸在安寧之中。

距離金海沙漠一戰已過去一個月，雖然牢獄之災牽扯了幾日力，但他的進度并未拉下太多。

貫通手明大腸經共二十大，如今已通十九，只差臨門一腳。

服下新切新泡的蓯蓉熱茶，換上一截未用過的引香。

排除雜念，洪范再度進視狀態。

炎流功運轉如，備實的真氣不斷鼓，朝著最后的關口。

借助推宮丸的力量，持續行功半個時辰后，洪范突覺勁力一松。

隨后頭面之風祛盡、巔頂之寒逢春，鼻竅呼吸覺到前所未有的順暢。

他知道這是手明大腸經的最后一個位、鼻翼旁的“迎春”被貫通。

“四道正經修為，在朱騎有平均水準了。”

洪范退出視，雙手緩緩握拳，力量的堅實提升。

然后，他迅速收拾過分輕松發散的心，進今日正題。

旁玉盒中，第一枚白丹被取出。

含口中、放置舌上，洪范能知到丹藥表面的玉質溫熱，而隨著津分泌，原本龍眼大小的藥丸迅速煙化消融，沿著食道一路往散溢，化為沉沉藥力。

隨著口舌將最后一點承重消失，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三千兩銀子沒了。】

與此同時，本已進的視狀態仿佛被漩渦吸引，朝著更加深沉的方向轉化。

時間的流逝漸漸模糊。

洪范耳畔響起無數模糊而遙遠的廝殺吼，眼前飄過零落難辨的戰斗場面。

待他轉過念來，發現自己落在一條寬廣而蕪雜的河道。

河道呈半圓形制，其兩側滿是皸裂，好似干涸了許久。

大量難以識別種類的灰黑荊棘、木石障礙正滋生堆疊在其中。

【我這是在哪兒？】

洪范心中念頭一生，驀然就有回應。

【我這是在手三焦經，眼前正是第一大——關沖。】

第一個自主念頭出現后，他迅速恢復了思維。

【我剛剛服用了白丹，正在行功……】

思維一走，霎時有無數虛無朦朧之氣從天四降，在河道中匯聚熊熊烈火，朝前涌。

洪范細細看去，發現烈火如墻如林，外形與洪禮之前演示的火云掌如出一轍，正以眼可見的速度焚燒河谷中的沉疴。

流火熏天，時間漫漫難量。

待洪范心力殆盡自幻境中醒來，發現窗外天已破曉。

而手三焦經的第一大關沖、第二大門居然一夜之間都被貫通。

明明一夜之間武道大有進益，洪范卻生出悵然若失之。

“白丹，心圣宗，大夢無覺經……”

他端坐床上口中喃喃，不自覺便想起心圣宗聞名天下的武道總綱——心外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