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場曠日持久的大夢，夢魘醒來還在迷糊狀態，易冷的腦子運轉都不太靈，鏡子里的自己更是消瘦而虛弱，大夢初醒加大病痊愈，總之狀態極差。

護士終于發現不對勁，跑過來把他架回到床上，過了一會兒值班醫生也來了，拿聽診聽了一會兒心跳，讓病人先休息，別，等天亮了再向領導請示匯報。

這邊的待遇可比301差遠了，病人的份也很低微，即便上級有指示給予特殊照顧，時間久了也不免懈怠，還好是軍醫院，照顧的還算可以，沒大面積的褥瘡，頭發指甲也是按時剪的，除了無力，別的無大礙。

易冷現在的狀態沒有能力到跑，只能乖乖躺在醫院里等待命運的安排。

他現在的份楊毅，是一名轉業干部，分配到江尾造船廠紀委工作，副級待遇，但軍醫院住院治療是國關學院出的費用，每個月部結算，所以病人醒了，先通知國關學院。

來的是上謹，坐在病床前冷靜地看著這個悉又陌生的人，顯然最近發生的事讓有些不著頭腦。

“你是哪一個？”上謹問。

“我是易冷，我給你上過課，在國關學院。”易冷只字不提記憶中關于吳德祖的事，他已經夠了，不想再賣一回命，老天開眼，讓自己回歸本來份，得多賤才會繼續執行鐵面人計劃。

“你不記得了？”上謹表示懷疑，是心理戰專家，眼睛仿佛能看人心，但這回沒什麼用，易冷只說自己就是某單位的外勤特工，被俘失聯，回國后被歹徒打傷，其他的都不知道。

上謹本不信，但也折騰不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上級是不會認可的，只能到此為止了，再說也不想再折騰可憐的師兄，死了活，活了死的，已經為國家獻出一條命了，何苦著人家再奉獻一回。

再說現在吳德祖還在301昏迷著，也許哪天就醒過來了呢。

“你好好養病吧，有什麼要求可以提。”上謹說。

“恢復份，我易冷，不楊毅。”易冷這句話一出，上謹就徹底確信了，眼前這個人，和躺在301的人，都是自己的師兄。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本來楊毅這個份就是起保護作用的，不愿意使用，那就恢復易冷這個名字，只是流程比較麻煩，僚系統給你搞這些，除非很高層的領導出面批示，不然你就等吧。

……

一個人躺下了，另一個人醒過來，況發生巨大變化的同時，高層的戰略方向也在調整，鐵面人計劃這回是真的悄無聲息的結束了，一切相關人員返回原建制，開始結項清算。

國關學院不再承擔“楊毅”的治療費用，當天就把病人從特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不再有二十四小時監控和哨兵把守，不再有傭工伺候翻洗，還得是自費，因為始終沒去造船廠職，組織關系沒轉過去，那邊早就沒他的位置了。

易冷底子不錯，恢復起來還行，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做了一個腦部核磁共振，結果令人欣，沒有大瘤子，一切正常。

護士問他，你家里人呢，讓他們來續個費吧，不然你下周就得出院了。

易冷說我沒有家人，他不想讓兒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至先養好再去相認。

一周后，名楊毅的病人消失了，沒結清住院費就走了，他連正經服都沒有，天知道怎麼離開的。

易冷確實沒有正經服，只有藍白條的病號服，但是不耽誤他去醫院天臺上借幾件服穿，這里是軍醫院，幾個后勤兵算是倒了霉，剛洗好的上子襯都被人協調走了。

有了服，沒有錢也不行，現在人連錢包都不帶了，想點錢都不容易，再說他現在萎，作緩慢，還東西呢，剛出手就得被人抓住暴揍一頓。

還沒有份證，患病臥床期間，證件都是家里人拿著的，準確地說，是放在紫竹林別墅黃皮虎的家里。

別墅區是有森嚴門衛的，閑雜人等進不來，易冷借助軍裝的掩護，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紫竹林別墅，以前進門特別簡單，車牌號碼輸系統，門自抬桿，保安敬禮，現在沒了黃皮虎的份，沒了奧迪A8，連保安都不讓他進。

保安公事公辦，說我們這是里高級別墅區，不能隨便進，你去哪一家，先電話聯系，我這邊再放行。

易冷說我去八十八號黃總家，我是他兄弟，我知道他家里現在沒人，他把碼告訴我了，我自己可以進去，而且我上沒帶錢，進了家才能拿錢付車費。

話說的沒病，嚴合的，黃總確實有日子沒回來了，倆孩子也只是周末回來住，現在家里一個人都沒有，連大狼狗和大鵝都在鄰居家寄居。

只是這人有點問題，保安小李是退伍兵出，警惕和責任心都很強，他注意到這個男人臉蒼白，虛弱無力，上還穿著摘下軍銜的士常服，就總覺得不對勁。

“先生您的證件出示一下。”小李說。

“證件在家里。”易冷有些不耐煩，出租車司機也不高興，后面還有一輛車要進來，小李想了想放行了，轉頭就拿起對講機向隊長報告。

易冷回到家里，門路先取了錢支付了車費，打發了出租車，正要換服，門鈴響了，過監控看去，大門外站著四個保安。

這是被懷疑上了，越氣急敗壞越沒用，易冷出門應付，說我楊毅，轉業干部，剛從醫院出來，我和老黃是至好友，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調查，可以報警，怎麼著都行。

“你不是說份證件在家里麼，拿出來我們看一下，不好意思，我們也是對業主負責，這樣對大家都好。”保安隊長也是個認真的人，于是易冷回去拿證件，打開保險柜卻發現楊毅的那一套證件不在了。

他幾個月不在這邊住，也許是暖暖拿了證件去用？反正這會兒是說不清楚了，跑也跑不，只能乖乖跟著保安去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警察又是把他一通審，什麼，從哪兒來，上服是誰的，為什麼這麼蒼白虛弱，驗個尿吧，看看是不是癮君子。

一通流程走完，易冷提供的號碼終于聯系上了，是小姨子向冰。

易冷以黃皮虎份存在時，向冰簡直簡直就是一條狗，現在換楊毅的份，向冰就變得冷漠到不認識。

看到這個人確實是姐夫，向冰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對這個姐夫沒啥，這貨一直在拖累家里人，現在老黃病倒了，這貨醒了，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但這人總歸是暖暖法律意義上的父親，不能不管他啊。

有人作證，警察也通過份證號碼查到網上楊毅的個人信息，確認無誤，就把易冷放了。

出了派出所，向冰說你現在去哪兒，我送你。

路邊停著保時捷911，那是易冷送給兒的禮，十八歲之前暫且由小姨保管的。

“我回家。”易冷說。

向冰說：“那你也不能去老黃家啊，那不是你家，暖暖住校，也沒法照顧你，你以前的房子現在空著，倒是可以去住，只是屋里什麼生活用品都沒有。”

“我的份證在哪兒你知道麼？”易冷問。

“你的戶口本份證都在江尾家里，兩套，一套易冷的，一套楊毅的，上回給你辦保險拿去用的，誰能知道你醒的這麼早啊，唉，真是該醒的不醒，不該醒的倒醒了。”

最后這句話是小聲咕噥的，老黃的植人化讓向冰很是傷心，最近脾氣不大好。

“我和老黃是好朋友。”易冷說，“好的穿一條子那種。”

向冰不接茬。

“這樣吧，我自己想辦法，你讓家里幫我把兩套證件都寄過來，過幾天我聯系你。”易冷沒法告訴對方自己就是老黃，同一個靈魂，兩個軀殼，太匪夷所思自己都不信。

“那行，你有我號碼的。”向冰回上車，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一疊錢給他，“你拿著用。”

易冷說：“我記得我有那幾年補發的工資，得有幾十萬。”

向冰說：“哦哦哦，是有，可是你兒上學不得花錢麼？”

易冷說：“是啊，是啊。”

向冰言又止，最終還是上車離去。

易冷站在派出所門口愣怔了一會兒，先去小超市買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站在垃圾桶旁了幾口嗆的掐滅煙，用換來的零錢上了公車。

他要重新活一遍。

上次重新來過，是從玉梅飯店開始的，這回依然是從玉梅飯店，只是當年那是個只有六張桌子的簡陋小吃部，現在是大型連鎖餐飲企業，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火鍋燒烤一化飯店，時刻都在招人，對暑期打工大學生，殘疾人更有特殊照顧。

易冷來到近江總店面試，接待他的是年輕人季抗洪，現在是副領班，雖然不到二十歲，但辦事已經頗有章法。

“大叔，沒有證件也不要，就算你是刑滿釋放的，我們都不歧視，勞最榮，只要肯干，什麼都會有的。”季抗洪小叭叭的，易冷點頭稱是。

“你先在刷碗組干吧。”季抗洪說，他沒權力分配人員，所有新人都先從刷碗組干起。

于是這位病殃殃的，名楊毅的大叔就了玉梅餐飲后廚一名榮的洗碗工。

飯店生意好，高峰時候碗碟堆積如山，勞強度極大，有時候還要上前面幫忙收拾桌面，一天下來酸手麻，易冷這種剛從植狀態復蘇過來的人本不了。

洗碗組有幾個下崗工，都是大嗓門直脾氣的老嫂子，對這個看著就虛弱無力的大兄弟很是照顧，不讓他多干活，班組長來視察的時候，還給他打掩護，這讓易冷很激，也沒給老嫂子們提供緒價值，沒事就講笑話，夸們的孩子有出息，幫們罵男人和婆婆。

在洗碗組員工的心里，班組長不算啥，副理以上才算是個人，但們對大老板武玉梅都是贊嘆有加，奉若神明，說一個人能做到今天真不容易，誰娶了這樣的老婆，簡直是上輩子修的福。

“那是誰娶了老板？”易冷裝不懂。

“黃皮虎火鍋，黃皮虎火鍋，你以為這個名字哪來的？”洗碗大姐眉弄眼，“小楊，你在外面可別到說，這在咱們店都沒幾個人知道，老板和黃總是登記的，沒辦典禮，我外甥的同學在江尾民政局，他親眼看見的。”

“黃皮虎，黃總，一定很會疼人。”易冷說，“這名字聽著就霸氣，有男人味。”

大姐一拍大：“小楊，你這樣說我不和你犟，黃總絕對是男人中的戰斗機，形和你差不多高矮，比你壯，兩人從街邊小吃攤一路做起來的，能有今天真不容易，可惜啊可惜，黃總有好幾個月沒見人了，武老板還懷孕了，這事兒鬧得。”

“男的幾個月沒見人，的還能懷孕，這不科學啊大姐。”易冷也驚了，旋即猜到原因，一定是武玉梅采取了某種技手段。

大姐說：“是俺們沒見到人，不是老板沒見到人，懷孕這事兒也是我猜的，我去辦公室打掃衛生看見垃圾簍里面有葉酸的藥瓶子，還有婦產醫院的化驗單。”

易冷說：“大姐，你干公安都白瞎你這個人才了。”

咳嗽聲傳來，是負責洗碗組的小領導來視察了，不是那種倒背著手慢悠悠的視察，玉梅餐飲每個人都忙的好像屁上著火，風風火火的跑得很快。

洗碗組眾人緘口不言，默默洗碗。

……

近江外國語學校，生宿舍，暖暖接到小姨的電話，平時小姨找都是發信息，這回突然打電話就很奇怪，往往預示著有大事發生。

難道是黃叔叔蘇醒了？暖暖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急忙接了電話。

“暖暖，你爸爸醒了。”向冰說。

“真的，太好了！”暖暖下意識的認為小姨說的是老黃，曾幾何時，已經把老黃當做了父親。

向冰也心有靈犀，幽幽道：“是易冷，植人那個。”

暖暖失落了一下下，緒復雜，悲喜加，幾秒鐘后鎮定下來，問小姨怎麼辦，爸爸住哪兒，誰照顧。

“你爸自己走了，他沒手機，我也聯系不上，可能他會去找你，我尋思給你提個醒。”

“可是爸爸不知道我在這里上學啊。”

向冰心說對啊，姐夫不知道孩子在哪兒讀書，而且奇怪的是，易冷連暖暖的況都沒問一句，就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