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冷對吳文芳沒有，他記憶中的母親是那個矮小瘦弱，沉默寡言，被人稱作小白的云南人，或者說緬甸人，母親和父親相濡以沫，是曾經的游擊隊員，可惜很早就離開了。

但這不妨礙他喊吳文芳一聲媽咪，在電話里向問候請安，第一通電話肯定不能提及的事，要徐徐圖之，不顯得太過于目的才行。

易冷向吳文芳匯報了自己的尋父之旅，留意著對方的緒反應，毫不意外，吳文芳對孩子的生父是誰，現在哪里過的怎麼樣完全不關心，似乎那只是自己多年前用過的一個種馬而已。

這位政治強人反而罕見的出對兒子的關心，雖然很機械，缺乏溫，更像是上司問下屬，但這已經很難得了，易冷似乎看見，母子之間的關系在以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電話是當著上謹的面打的，一方面表示我對你毫無瞞，另一方面也是對“鐵面人計劃”的果展示，你看我們母子關系融洽，計劃順利進行。

隨即兩人就商量起合作事宜，如何整合資源，盤活經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國資委高層在開會。

最難搞的就是省國資委的領導，這種事領導不愿意背書擔責，下面就推進不了，除非省里主管領導親自抓，但是兩船合并，茲事大，恐怕沒人有這個魄力。

烤腸的大哥端著兩灑滿孜然辣椒面切了花刀的淀腸走過來時，很突兀的了一句：“國資委的一把該換人了，這幾年江東省國有企業混改效果不理想，孫主任到年齡了，他這幾十年穩穩當當，沒有行差踏錯，肯定會正常退休，下面幾個副的爭權奪利的厲害，省里估計會從其他部門調一個人過來，年紀不會太大，還得懂經濟的，級別也得對應得上，就本省來說，其實人選沒幾個。”

易冷大驚，烤腸大哥可以啊，是個人才，說起國資委的人事安排頭頭是道的，就問他有哪幾個人選。

“我沒法告訴你是誰，但我可以告訴你方法，你查省國有企業近年來業績暴增的，一把手年齡和級別能對得上的，基本就差不多了，但這只是我個人的揣測，畢竟我不是省委組織部，我只能提供思路，還有就是，如果從外省的干部里選，那范圍就大了，但也不是不能預測，要看只管這一塊的副省長的資歷，他之前在哪個省工作，那就很可能是出自那個省，副省長當然不能決定人選，可是他有一定的推薦權……”

易冷挑起大拇指：“兄弟可以啊，怎麼稱呼？”

“姓喬，喬智勇。”烤腸大哥瀟灑一笑，等著易冷納頭便拜。

很可惜，易冷并不知道這個名字，上謹倒是有所耳聞，拿出眼鏡戴上，自己看看烤腸大哥：“你就是那個欠了一個億的傳奇富豪喬智勇？”

“正是區區在下。”烤腸大哥矜持的點頭，看他腦滿腸不修邊幅的樣子，實在想象不出曾經是一位真富豪。

易冷大興趣，問喬智勇以前做什麼生意的，為啥欠了那麼多錢。

“白手起家，啥都干過，工程土方保健品，開飯店開賓館辦學校，啥掙錢就干啥，后來被人坑了，資金鏈斷裂，錢全賠進去，還倒欠一個億。”喬智勇談起往事，英雄落寞。

“欠銀行一個億，那你是大爺啊。”易冷說。

喬智勇說：“壞就壞在，不是欠銀行的，是欠了很多朋友的，有真朋友諒我，支持我，給我寬限，還有些落井下石把我告了，我的資產全部清盤也償還不了，被法院判決失信被執行人，限制高消費，飛機高鐵都坐不了。”

“那是難的，想東山再起不容易。”易冷很替他惋惜，這種人多的，早期憑著敢打敢拼，淘到了第一桶金，憑運氣掙到的錢，憑實力虧了，還欠了一大筆，是膽大，敗也是膽大。

“所以在這兒擺個攤，掙點小錢養家糊口，小本生意，債主不至于上門掀我的攤子比我還錢。”喬智勇說，“每個月能攢個千把兩千的，就買點禮去債主家里拜訪，欠了錢咱不跑，就是對債主最大的尊重。”

正說著，一輛蘭德酷路澤開來，車上下來一個大哥，唐裝布鞋手串，后面還跟著個小妹，大哥說喬啊，你嫂子想吃烤腸啊，非讓我帶來。

喬智勇喜笑開，回去張羅生意，看起來和大哥相已久。

“這是個債主。”上謹說，“欠債的和被欠的關系還融洽的，還上門照顧生意。”

易冷說：“他說得對，欠債不跑，就是對債主最大的尊重，這是個爺們。”

那邊喬智勇從腰包里掏出厚厚一沓錢，足有一萬塊，非要塞給大哥，大哥不要，堅決推辭，說這錢我暫且不拿，放在你這里當投資，兄弟期待你東山再起！

易冷對那邊的江湖故事不興趣，再問上謹合作事宜，上老師當即打了個電話，打完了說我推給你一個人，你接一下先。

說著推給他一個電子名片，易冷一看樂了，這人打過道，是上海家的鄰居，香港瑞商社的鄭強，這家伙看來是個白手套啊。

說到鄭強，就想起了翠湖天地的房子，韋佳妮自作主張把房子租了出去，帶著小妮妮搬回近江，畢竟孩子要上小學了，事開始忙碌起來，韋佳妮想靠著父母一起生活。

這事兒和易冷提過，說的時候韋佳妮站戰戰兢兢，生怕男人發怒，但易冷畢竟不是劉晉，他沒有要圈養金雀的意思，想回來就回來吧，和父母一起也有個照應，再說自己至在這三年常住近江，也能經常看看小妮妮，給長必須的父。

帶小嫂子來吃烤腸的大哥剛走，就來了一對要飯的，這年頭要飯的不多了，基本上都是要錢，而且以固定攤點為主，流的不多，看著是可憐的，一個老頭攙扶瞎老太太，慢吞吞的走著，也沒人搭理他們。

唯有喬智勇上前，將兩串剛烤好的烤腸塞在老頭手里，說不要錢，拿去吃。

易冷當即做了一個決定，他招招手讓喬智勇過來：“兄弟，干烤腸永遠翻不了，不如跟我干吧。”

喬智勇說：“跟你干煎餅果子麼？”

易冷哈哈一笑：“咱們直接點吧，我時間力有限，但我需要打通很多關節，就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幫我做這些事，這個人要厚道，要有能力，但又不能太強，不然就拿我的資源幫他自己做事了，你是個好人選。”

“你需要一個公關。”喬智勇一點就，看了看上謹，“咱實話實說，其實的干這個更合適。”

“是我的領導，更沒有時間浪費在際上。”易冷說，“所以選中你，也是咱倆的緣分，你不用急著拒絕，回去考慮一下，待遇從優，剛開始發工資，過了考核，年薪百萬。”

喬智勇出手：“我又不傻，這麼好的條件，我現在就能回復你，我干了，說說你的需求吧。”

易冷說：“很簡單，我要你做近江的萬金油，任何事都能搞定，不管是孩子托上學，老人掛專家號看疑難病提前預約手，還是進所里局里撈人平事兒，買房子買車買奢侈品限量版，事無巨細，但凡是能想到的，就必須做到，你知道，這個社會只有錢沒有關系是不行的，所以我需要一個優秀的公關經理，幫我搞定近江的大小閑雜事務。”

喬智勇說：“今天就開始上班麼？”

易冷說：“現在就開始了。”

“好嘞老板。”

上謹斜他一眼：“大佬收人這麼隨意麼？”

易冷沒說話，因為近外的下課鈴響了，無數青春的影如韁的野狗般沖向大場，生意來了。

暖暖和娜塔莎一起出現在柵欄后面，點名要吃那個大叔做的煎餅果子，易冷會心一笑，親自上陣做了兩個煎餅果子，事實證明，除了兩個兒捧場之外，再無生意。

十分鐘后，鈴聲再度響起，場恢復了寧靜。

“青春真好。”上謹說，“你也不容易，該續弦了。”

易冷一擺手：“你可沒資格說我，我好歹結過一次。”

上謹看看時間：“再等一會兒，就能看到歐離了，我還沒見過真人呢。”

等到下班時間，易冷帶著上謹在學校門口等著，果然等到阿貍出來，不過邊還有一個人。

兩人都騎著托車，戴著頭盔，英姿颯爽，一前一后呼嘯而去。

“雙宿雙飛，人家小兩口約會去了。”上謹搖頭嘆息，“嘖嘖，到底是差了輩分，沒可能的。”

易冷面不改，一點都不著急上火，只是吩咐駕車的喬智勇：“看清楚車牌號麼，我要知道這個人的底細”。

“江A-00400，綠川崎Ninja400，SHOEISHOEI的全盔，應該是學校的育老師，能進近外當育老師的，要麼是專業運員退役，要麼是育專業的碩士，家里還得有點背景，你看他車不怎麼貴，但是牌子號碼是定制的，這可不是一般人。”喬智勇還真沒辜負易冷的信任，張口就能分析出一堆來。

他相信阿貍不是腦，也看不上一般人，他真沒猜錯，阿貍騎托只是為了通勤方便，和育老師一起下班純屬偶然，但也面子薄，人善良，總是會拗不過對方的執著。

育老師張嘉偉，確實如同喬智勇猜測的那樣，他既是專業運員出，又是育學院的碩士，靠家里關系進的近外，他非要約阿貍喝咖啡，說都是單位新人，應該抱團取暖，互相關心才對，阿貍只好答應。

托車停在半山咖啡館門口，天的咖啡館裝修的非常有特，兩人一亮相就驚艷全場，男的高大剛，孩氣質弱卻騎著一輛大托，形獨特的反差。

張嘉偉點了兩杯貓屎咖啡，說是這里的特，別的地方喝不到，然后就開始介紹自己的況。

“我呢，育學院健指導與管理的碩士研究生畢業，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以前練健的，其實我最擅長的是霹靂舞和街舞，你知道霹靂舞吧？”

“知道的，Breakdance，就是最早的街頭舞蹈，總讓我想到八十年代的紐約街頭，神的黑人小伙和嘻哈文化，我很喜歡，可是自己不備這個條件，只能看別人表演。”阿貍禮貌的進行對話，不讓對方的話掉在地上。

“我教你。”張嘉偉說。

這邊聊得開心，那邊易冷已經有些不爽了，但是上謹在車上，他也不好說什麼，會顯得自己心眼小。

喬智勇下車，繞了一圈從另一個方向接近咖啡館，在兩輛托車旁駐足。

“他要干什麼？”易冷明知故問。

“你招了一個能人啊。”上謹笑道，“你倆認識多久就了你肚里的蛔蟲？”

易冷尬笑：“這說明他商高，會換位思考，執行力也比較強。”

轟的一聲，川崎托車倒地，喬智勇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張嘉偉聞聲跑出來，揪住他領子就要手，眼角余看到阿貍追出來，趕把手放下，育生的暴力傾向可不能讓人這麼早發現。

“賠吧，刮花我的車，沒有一千塊下不來。”張嘉偉獅子大開口。

車有護杠，本沒有花，他純屬訛人。

“你不要訛人，我承認是我不小心倒的，可是你車停在人行道上，是你有錯在先，不然你報警吧，讓警來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保險公司定損，我賠你。”喬智勇是個老手兒，雖然他矮墩墩的個子高，穿的也寒酸，但是說話很有一套，對付張嘉偉不落下風。

不需要大打出手，只需要一場攪就能把約會搞黃。

阿貍是個厚道人，同事遇到事，不會先走，但是很不湊巧，接到一個電話，家里有事，只能先走了，騎上托絕塵而去，只留下張嘉偉在風中凌。

“給你三百，算我倒霉。”喬智勇丟下三張大鈔，揚長而去。

上了車，系上安全帶，喬智勇問易冷：“老板，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