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老人秦德昌不是沒想過煥發第二春，但人到花甲之年還想著生兒育純屬做夢，他早就沒這個功能了，所以丁玉潔說的外孫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基因延續。

秦德昌心驚濤駭浪，波瀾壯闊，幾秒鐘的時間已經暢想了無數場景，外孫上高中考大學，出國留學，結婚嫁人生孩子，這一切都不了自己這個親外公的陪伴與照料。

一時間他的世界變得廣闊無比，原本對退休生活的無盡擔憂失落也變了希憧憬，他就像是突然被換了嶄新發機的老爺車一般，外表看起來沒變化，心已經煥然一新，馬力強勁。

對逝去兒子和兒的，都將毫無保留的傾注在這個素未謀面的外孫上，他是正廳級國企領導，年薪百萬，個人基本沒什麼花銷，銀行賬戶里就躺著近八位數，這些錢本來打算捐了的，現在秦德昌改主意了，全部留給外孫。

丁玉潔哪里知道秦德昌這些思想活，繼續絮叨著：“沫沫這輩子可憐，我懷著的時候就吃盡了苦，生下來沒水，是用小米粥喂大的，聰明，理科績好，這一點隨你，碩士博士讀完了留校當老師，一直干到副教授，嫁人生孩子，眼瞅著走上正軌，男人在海外出事失蹤了，過了四年，一場車禍，沫沫也沒了，只留下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一貫心如鐵的秦德昌眼圈紅了，他見過幾次向沫，卻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兒

“暖暖隨媽媽，命苦，好不容易等來爸爸，爸又了植人，現在老向又得病，老天這是怎麼了，一定要針對我們家人麼？”丁玉潔喃喃自語。

沒法抱怨秦德昌，當時是有特殊況的，秦德昌被抓，自己未婚先孕，只能嫁給向東鳴，這麼多年來，喜當爹的接盤俠老向一直包容著們娘幾個，一輩子不也過來了。

“向冰的工作，我會安排。”秦德昌說。

丁玉潔搖搖頭：“不了，隨去吧，這孩子脾氣隨我，倔，死累死不求人，要不是你讓進船廠，后來又沒弄，爸也不會腦溢。”

這筆賬得算在殷永琛上，秦德昌下定決心，必須要讓殷永琛付出點代價。

“以后萬事有我。”秦德昌說。

老向這回發病，到底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就算救過來恐怕也要偏癱，以后家里一群孤兒寡母這日子怎麼過，連個男丁都沒有啊，想到這里秦德昌就覺得義不容辭，虧欠丁玉潔的，虧欠沫沫的，他將用余生來償還。

手還在進行，急促又刻意輕抬輕放的腳步聲響起，是易冷帶著兩個暖暖和娜塔莎來了，娜塔莎也算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外公生病當然要來。

秦德昌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親外孫，怎麼看都覺得順眼，好看，疼人，對親的迫切需求和長期抑積蓄的終于有了一個完的泄洪口，老秦寵起外孫來，怕是要比著名的寵狂魔歐錦華都要瘋狂幾分。

但此刻的他保持著一貫的冷靜，維持著一個萬人大廠董事長的威嚴，可惜的是，來的人全都不在乎他的頭銜，暖暖和娜塔莎不像尹蔚然那樣早，眼中沒有大，易冷更是不把領導當菜

這樣不算不尊重，該喊一聲爺爺，該喊一聲秦董的，不會差事兒，但是人家不諂，不求你辦事，這就讓秦德昌舒坦很多。

老向還在手室躺著，現在寒暄都不是時候，大家只能靜靜等待，等到暖暖和娜塔莎一左一右靠在易冷肩膀上睡著，手室的燈終于熄滅了，病人并沒有推出來，而是從另一側的出口轉病房等待麻醉蘇醒，醫生出來告訴家屬，手功，病人已經解除了生命危險。

每個人都由衷的高興，秦德昌也松了一口氣，老向一輩子郁郁不得志，末了再因為突發腦溢走了，那就活的太憋屈了，等老向好了，一定盡力補償他。

搶救功，大家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需要留人照看病人，本來普通病房的看護人只能睡躺椅，但有董事長的吩咐，醫院給安排了高干加護病房，有一張陪人床，還有一個長沙發，于是丁玉潔和向冰留下，其他人回去。

出門的時候，秦德昌才發現自己的專車不見了，他本來以為要守一個晚上，就提前讓駕駛員回去了，現在是凌晨三點鐘，想打車都難。

一輛五菱之駛來，易冷搖下車窗說：“秦董，我送你一……一段路。”

他本來想說送你一程，忽然醒悟不是啥好話，趕改口。

秦德昌欣然同意，與民同樂，上了副駕駛的座位，扭頭看去，兩雙眸子在黑暗中發，暖暖和娜塔莎都是十五六歲的，正在花蕾綻放初期，渾上下洋溢的朝氣讓這個六十三歲的退休老人振，外孫還小，還需要自己照顧起碼十年才能上正軌，可憐的孩子爸爸媽媽都不在了，以后決不能再讓半分委屈。

“上幾年級了？”秦德昌像拉家常一般聊起來，倆孩禮貌又熱的介紹了況，秦德昌說有我空去你們學校看看，當了這麼多年董事長，沒關注過子弟中學，現在學校都劃出去了，但船廠永遠是你們的大后方。

“謝謝秦爺爺。”倆孩說。

“你這戴的是助聽麼？”秦德昌很關注暖暖耳朵上的東西，這玩意不像是健康人戴的。

“是人工耳蝸，玉梅阿姨和黃叔叔幾個月前就幫我訂好了，很貴的，要黃叔叔一年的工資。”暖暖頗有些驕傲的說道。

秦德昌忽然鼻子有些酸，他知道這個姓黃的是開飯店的，也知道武玉梅被張來旺勒索威，這兩個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湊巧認識了歐錦華的兒而已，并沒有其他了不起的背景，和向工一家，和暖暖，只是單純的鄰里關系。

人家鄰居都能花一年工資給暖暖配人工耳蝸，自己這個親外公卻什麼都沒做過！

還有可憐的暖暖，沒有爸爸媽媽，聽力障礙，還這麼堅強這麼樂觀這麼懂事，更讓秦德昌心碎裂。

秦德昌的家不在船廠小區，也不在夏威夷風海岸別墅區，而是在船廠部的一片高檔小區，原本專家樓的地方，地勢極好，是整個江尾市海景最漂亮的位置，建了幾座樓，早年給外聘的專家下榻，后來分給了廠里的高層領導，秦德昌是董事長，自然住的是最好的房子，一百八十度無死角的海景房。

這個極小的小區居民很，晚上大鐵門是關閉的，五菱之開到門口閃燈，沒鳴笛，門衛睡眼惺忪出來想罵人，卻看到秦德昌坐在車里，趕一個立正，開門放行。

秦德昌很回家，今天特意回來，是想讓外孫認個門，他還想邀請大家上去坐坐呢，但被易冷婉拒，這麼晚了不合適，我們就不打擾秦董休息了。

面包車遠去，秦德昌的魂也被帶走了。

上樓回家，秦德昌看著空的四室兩廳一百四十平米套面積的大房子，開始規劃外孫住哪一間房，對，那個娜塔莎的外國孩也一起來，兩人一人一間臥室，書房公用，完。

家要換新的，全用孩喜歡的調，鋼琴要配起來，書架要用最好的實木，要多買書，孩子多看書能陶冶，還有電腦，筆記本，投影儀，好看的服，外孫那麼漂亮，穿的校服卻那麼丑，不行，要給們全校都換校服！

可是設計規劃完了，卻又想到一件事，人家憑什麼認自己，憑什麼搬過來住，人家有親外公外婆，不缺你這一號。

丁玉潔能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時候堅守，絕對不占自己半分便宜，現在自己快退了，又是在老向最危險的特殊況下才說出，說明丁玉潔的品格和的名字一樣，冰清玉潔。

秦德昌長嘆一聲，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

玉梅餐飲總店開業當天，唐力魏波等著看熱鬧，可是等到半夜也沒見什麼突發新聞，什麼飯店開的好好的，沒有吃壞肚子的。

魏波很生氣，找到那個賊質問，賊留了個心眼，換鹽的時候拿手機拍了一段視頻作為拿尾款的證據，看著確實不假。

但是去歸去，沒起到效果等于白搭，于是魏波不愿意支付尾款，他也不擔心賊會曝此事，大家都在道上混，心知肚明這樣做的后果，得罪江尾四虎，死路一條。

這一招沒功，魏波倉促之間也發不出第二招，從長計議唄，反正店在那里，隨時可以搞他。

船廠集團辦公大樓，省里的最新消息，歐氏大單依舊，經過省里領導的協調，歐錦華重啟合作，另一個消息是秦德昌如期退休，但是誰來接替一把手并沒有定論。

殷永琛很后悔，不該沉不住氣在最后關頭搞事，現在好了，省里都知道船廠一二把手不團結，這是大忌，秦德昌固然可以平穩退休，可自己就未必能順位接上了。

董事長辦公室，秦德昌在審視一個系列圖片，這是他讓書在網上找的中學校服，子弟中學的校服太丑了，是滌蓋棉的紅白相間運服，單一枯燥，裁剪寬大，顯示不出青年的神風貌來。

所以老秦打算給子弟中學做新校服，而且是船廠出錢。

書就說了，子弟中學已經移給教育局了，現在不是咱們集團的資產了。

秦德昌說我知道，可是學校里的那些娃娃，卻是貨真價實的船廠子弟，以前我們忽視了對下一代的關，現在得補上。

這是秦德昌第一次以權謀私，把自己的夾在對船廠子弟的大之中。

花公款給上千名學生置辦校服不算大事，但秦德昌還是拿到了黨組會議上提出，這回沒人反對，有了大單，船廠就不愁錢，再說了，確實都是自己家孩子，花公家錢給孩子們辦新服，誰能反對？

殷永琛都沒放半個屁。

于是順利通過，最終校服款式秦德昌也沒擅做主張，而是把所有圖樣發給學校，讓同學們投票決定。

辦了這件事，秦德昌心里得勁了一點，又去醫院探了向東鳴。

向工活過來了，但是癱了，現在還不能說話，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

這是個偉大的男人，多才多藝，心地善良，當初秦德昌被捕，丁玉潔無可去，冒著大雨敲開了向東鳴的房門，早就將丁大奉為神的小向義無反顧的接了這個盤，本來只是想臨時過渡，沒想到一接就是一輩子。

這一輩子，向工過的不好不壞，沒什麼大病大災，也沒什麼驚喜，他一開始就知道大兒不是自己的，可是從懷孕就是自己照顧，生下來就喊自己爸爸，不是親的也是親的了，本來說等秦德昌出來，人歸原主的，可是各種差錯，秦德昌升娶親，忘了當年人，丁玉潔心死了，就真跟了老向，后來才有的向冰。

所以這兩個兒有所不同，兒都隨爸爸，大兒向沫一直是理科學霸，理工大副教授當的毫無力，二兒向冰就差點意思，藝細胞更多一些，隨的是向東鳴。

向東鳴對秦德昌的是復雜的，但沒有恨，不是老秦，他娶不到丁玉潔。

所以當董事長親自來探時，向東鳴還是有些自豪的，并不是每個職工都能得到董事長探視的，還有這高干特護病房，都讓他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

不是向工不清高，人在一個環境下待久了，自然會耳濡目染，和同塵，把領導的關懷當炫耀的資本，這是人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