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桃花開，又一年桃花開，孩子們都在長大。

阿昭十六歲的時候，歲安十三歲，阿黎也六歲了。

從阿黎之后，折筠霧就沒有打算要孩子。三個孩子已經夠鬧騰的，再加一個孩子都不了。

齊殿卿也覺得孩子夠了，畢竟他已經騰不開手去教導新的孩子了。

三個孩子，他都親自教導。但是不同于折筠霧對三個孩子的一視同仁，對于孩子們，他有自己的“偏待”。

對阿昭，他就嚴格一些，會讓他讀書寫字看奏折，一樣都不能出錯。齊殿卿自己對自己夠狠，對阿昭就一樣狠，并且希阿昭對自己的要求能夠更加的嚴。

“儲君之位，哪里是那麼的好坐，如今朕對你嚴一些，你將來會明白益的。”

阿昭什麼話都不敢說，只敢老老實實的做事。只有回到折筠霧這里的時候，他才覺得輕松自在許多。

這時候，就可以看見齊殿卿在一邊親昵的勸解歲安。

“練武兵書都很重要，但是子骨一樣重要，你已經很辛苦了，千萬不要有太大的力，把自己垮了，阿爹會幫你做好其他的事，你不要有擔憂。”

歲安聽見這話，就馬上看看折筠霧，見沒有察覺阿爹的話里面帶話，這才松了一口氣，“阿爹，我知曉了。”

趕忙低著頭吃飯，就怕阿娘問自己什麼。

歲安要去云州當兵了。這個事，只告訴了阿爹，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阿爹自然是答應了，于是這陣子對憐的很，總是擔心離開家里之后，就穿不了裳，吃不了飯。

但是自小到大，都是自己穿吃飯的，秦冠魁都說不像是個公主，反而像是虎門世家出來的小姐。

歲安倒是很慶幸阿娘和阿爹讓自己吃飯穿，又讓自己去做很多能做的事，讓沒有養小姑娘。

后來阿爹知道有心去云州當兵，于是就開始給挑選了從戰場上下來的老兵一起陪吃陪睡。

齊殿卿告訴，“打起仗來的時候，哪里有什麼男之分，老之別，只要是人，在敵人的眼里就沒有什麼區別。男人也是殺，人也是殺，老人，孩子，都只是一條命罷了，大家都知道，只有殺得對方片甲不留，這才算是勝利了。

“有些人殺到最后，殺紅了眼睛，就是畜生，也要上去補一刀。”

歲安靜靜的聽著，知道阿爹在給自己講非常重要的道理。

只聽阿爹繼續道：“在戰場上，人人都可能死，人人都可以死，因為到最后，已經沒有什麼將軍戰士了，沒有人能在戰敗的時候活下去。”

歲安瞬間被敲了警鐘。看向阿爹，只見他臉上出悲涼的神，“歲安，真正到了關鍵時候，你于他們，并沒有什麼不同，阿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把你教這麼好，阿爹有時候會心里難安，寧愿教你貪生怕死……”

怎麼就說到這個來了。

歲安笑了笑，“我明白阿爹意思的。你是想讓我不要逃，跟戰士們一起戰死沙場，也不要做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可你又怕我真的戰死了，所以希我貪生怕死。”

看著自己的大刀，了，道：“阿爹，刀槍無眼，兒會盡力保護自己的。”

齊殿卿慨的點了點頭，“你阿娘總罵朕，說朕教導你了這般模樣，也算不得好事，可朕見你這般，卻覺得你比誰都強，就是你阿兄，也是比不上你的。”

歲安笑起來，“可別讓阿兄聽見了。”

齊殿卿倒是不怕阿昭聽見，他是怕折筠霧聽見，畢竟這只是父兩個人私下里討論的問題，還沒有宣之于眾，只等著一個好的時機說明，等六月的時候，就送歲安走。

這個好時機一直沒有找到，于是齊殿卿和歲安一直在等待。等待的過程很痛苦，因為折筠霧偶爾一聲輕咳，他們兩個都要嚇一跳。

此時，阿黎走進了他們的目中。倒不是說他能起什麼作用，而是阿黎能夠讓人解。他太喜歡笑了。

人笑起來就能帶別人笑，特別阿黎笑起來的時候帶著一好聽的聲音，讓人隨之忘卻了憂愁。

歲安就吃完飯，，抱著阿黎，“你笑笑吧。”

已經六歲的阿黎拒絕再被姐姐抱，但是阿姐這幾日都好像不高興，他就勉為其難的給抱抱，然后問，“你怎麼了？”

歲安：“你笑嗎？”

阿黎只好用手掰開，做出一副笑的模樣，“我笑了啊。”

歲安：“……”

阿黎就突然咯吱咯吱的笑起來——阿姐這般的模樣就好好笑啊。

不遠看見這一幕的折筠霧：“……”

三個孩子，就這一個比還沒心眼，什麼都能逗他笑。

走過去，拍拍阿黎的頭，“你先去旁邊吃點棗糕吧？阿娘跟你阿姐有事要說。”

阿黎就走了，一步三回頭，耳朵豎起來，整個人像村口的老太太想聽八卦的模樣，折筠霧就嘆氣，“是大事，你最好別聽。”

阿黎就委屈的把耳朵捂上了。

折筠霧看得笑了，“你去書房找你阿兄和阿爹吧？”

這個好，阿黎就走了。

見人走了之后，折筠霧這才問有些張的歲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阿娘啊？”

歲安沉默的地低下頭，“是。”

“你看出來了啊？”

折筠霧笑著道：“你的心事阿黎都看出了。”

問，“這事，你阿爹也知曉吧？”

歲安抬頭，有些不知所措，“是。”

“你也看出來了？”

折筠霧點頭，“你阿爹的心思，有時候難猜的，畢竟是個皇帝嘛，心思重，深，但是有時候，卻又很好猜。”

在別人那里用盡了心思，在這里，就想做個簡單的人，所以年紀越大，反而越發的小孩子起來，所以他的心思就越來越好猜了。

歲安就不好意思的道：“是我……我想去云州當兵的事。”

折筠霧就哦一聲，“這事啊，你想去了啊？”

歲安見并沒有怒，只是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瞬間也不害怕了，問道：“阿娘，你知道我要去嗎？”

折筠霧自然知道。

回憶道：“你忘記了，你還小的時候，就天天拖著一把刀，在屋子里面走來走去，你說，你要做大將軍。”

“阿娘當時就知道，這京都城里面，是留不住你的。”

笑著歲安的頭，“你不用害怕阿娘會不同意，阿娘雖然沒有你阿爹那般的開闊，但是，阿娘也不會去阻攔你去做一件，你喜歡的事，而且還是好事。”

歲安有些激的撲進折筠霧的懷里，“阿娘，兒對不起你。”

知道，阿娘一點兒也不愿意去戰場。

折筠霧就替順順頭發，慨道：“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人到世上走一遭，總有些自己想要做的事，當年，阿娘最想做的事，就是嫁給你阿爹。可是現在回頭想想，要是我有你這麼個機會，我還嫁給你阿爹做什麼，自己做大將軍不威風麼？”

歲安：“……這話，你可不能讓我阿爹知曉，不然又要鬧了。”

折筠霧冷哼了一聲，“他都敢帶著你一起瞞我做這種大事了，我還不興后悔當初啊？”

歲安：“能，能的。”

折筠霧這才笑了笑，然后看著窗戶外，道：“人這輩子，到底做什麼才是正確的呢？歲安啊，阿娘沒有你們聰慧，不懂那麼多大道理，但是阿娘知曉，你能夠為之斗，為之努力，并且心甘愿去做的事，即便是失敗了，也不會后悔。”

“阿娘也想攔著你去戰場，可是想到你自小就的苦，阿娘就說不出口。”

說到這里，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歲安啊，你自小就刀，那麼點大，本就無法握住它，你就自己拖著，從屋子這里拖到那里，在小屋子里面拖來拖去，興的在上面來去，阿娘就知曉，從那刻開始，阿娘就再不能留你在邊了。”

“你因喜歡刀，又是個兒，你阿爹說，怕是將來困難重重，別人練一遍的東西，你要練兩遍，三遍，那麼小個人，寒冬酷暑，你阿兄讀書都想著懶，只有你一個人，拿著刀在那里揮，我想過去讓你停下來，你阿爹攔住我，不讓我去。”

“他說，你現在多揮一刀，將來可能就多一份機會保命。只要你能多一份機會保命，那寧愿你現在多揮幾刀。”

折筠霧說到這里，泣不聲，抱著歲安哭道：“我當時就好恨他，你是公主，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你本來可以好好的平安一輩子，結果卻要這種苦。”

“可你阿爹說，你是天上的凰，注定是要飛向高的，若是折斷了你的翅膀，那你還是凰嗎？”

“是，就要如同龍一般，遨游在天地間，京都太小，關不住你，你天生是要去馳騁沙場的。”

折筠霧痛心疾首，“歲安啊，你從小到大，了多苦，才走到今日，阿娘舍不得你離開，可更加舍不得你浪費了那麼多寒冬酷暑，讓那麼多揮刀被人忘。”

“你阿爹說的對，你該去沙場，阿娘就等啊，等啊，你長大一歲，我就擔心一分，這些日子，我就想著，該到時候了。”

歲安便心痛的給折筠霧抹了抹眼淚，有那麼一瞬間，想說阿娘我不去了，但是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低著頭保證道：“兒，兒一定會活著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