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霧哭完了，回家后讓廚房給鹵了兩個豬蹄，一盤棗糕，一盤藕餅，拌了木耳黃瓜，還要了一道酸筍鯽魚湯。

吃的多，完全不像是前幾日那般的頹然，趙氏和折明珠來看，對視一眼，笑著道：“跟殿下見面就這般的高興？”

是很高興！折筠霧點頭，然后快快的朝著道：“母親，您不用替我準備陪嫁丫鬟了。”

趙氏既松了一口氣，又有些愁。太子寵珺珺，自然高興，只是男人的，也是不可靠的。若是將來太子變了卦，就珺珺這般淺顯的心思，怕是三言兩語就能被哄過去。

不過折筠霧在興頭上，趙氏也不愿意說這些掃興的話，再者說，蜀陵侯就是一輩子沒有妾室和通房，太子那般的子，說不得也能做到？

只是想千萬個念頭，還是要做好萬全打算的。等過了幾日，著兩人一塊看賬本，趙氏這才提起太子許是十年，二十年后會有妾室的事。

想，珺珺看著這般弱，到時候太子貿然有個妾室，意不在，珺珺怕是就要抵不住，輕則自暴自棄，重則郁郁寡歡而逝，在趙氏一生所見之事中，也并不是沒有這般的姑娘。

因年的時候太過于好，反而在年歲大的時候驟有噩耗，一時間接不了。

趙氏委婉的把自己的意思說了，坐在一邊，解釋道：“阿娘也是擔心，你自己心里有個數就行。”

折筠霧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的意思。

就想了想，覺得趙氏其實想錯了一件事。

折筠霧放下賬本，認真的解釋，“母親，我并不是那般為了就尋死覓活的人，殿下說，若是為了個書生，貴人，為了任何一個人，就要去傷害自己，那是不值得的。”

“我雖然看起來傻，但是我心里明白事，在大事上，殿下教過我，什麼是束自，什麼是自持自修，若是我因為他納了妾室，因為他違背了諾言，就要自暴自棄，便是沒了自己。”

“殿下可能會變，但是我不會變。殿下甚至可能會有很多不得已需要有那麼多人，但是我想，那時候我也不會后悔，自己選的路，做什麼要后悔呢？最多就是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他為了我費盡過心思，我也為他不顧過，他賭了，我也賭了，最后怎麼樣，都該要接才是。”

折筠霧笑起來，“母親，殿下把我教得很好，所以我能選擇離開一次，也能選擇第二次，即便第二次可能是在宮墻里面呆一輩子，我也能承自己做的事帶來的后果。”

趙氏就被這話震撼住了。想，這個兒看起來總是呆呆傻傻的，但是每當關鍵時候，又能一臉釋然和認真的說出一番大道理。

且可能因為心簡單，認準的大道理，便也能去持之以恒，不會被外所擾。

這般的很好。趙氏有些心酸不是自己教導出來的，又慶幸遇見的人家都算好，讓沒遇見過什麼骯臟的事，所以眼里仍舊清澈，能說出這般話。

見說完就又去看賬本，小小的一個人坐在凳子上認真的算，努力又認真的學著新的東西，眼里心里全是賬本，沒有再看，趙氏就知道，錯過的東西，終究是錯過了，再是去修復，也找補不回來。

折筠霧卻不知道在想什麼，趙氏問的話，讓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思，所以還高興的。回到屋子里后，還給殿下寫信。

“他們都喜歡讓我把話說出來，把話講明白，一點一點的說得像發誓，這般才能知道我是個聰慧的人。”

最后照例還是要補上一句的，“他們都不如殿下，殿下就從來不問也知道，我是個聰慧的。”

還說翁家父母的事。

“已經來信了，大概十月能到，到時候殿下也要見一見他們才好。”

信紙上寫滿了話，等送到太子的手里時，已經是三天后了，他看了信，笑了笑，“越來越會說話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人一旦出去，學到的東西就多，不是當初在東宮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了，也敢跟他使子，還敢直接跟他提要求，不過這也好，證明過的好。

太子將信收好，想到信上寫趙氏說的話，便讓人去清鶯來。

劉太監聽見這名字，心就咚咚跳，語氣平靜的說了一句是。可是出了門，他就讓小盛去花鳥房夏過來，“我有件事要吩咐。”

然后等小盛走了，才跟劉四貴道：“你去，請清鶯姑娘過來一趟。”

劉四貴當時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一邊忐忑一邊去了靜竹軒，清鶯和小云正在種菜——們倒是把院子用起來了。

劉四貴恭敬不帶諂的道：“姑娘，殿下請您過去。”

清鶯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殿下我過去？”

劉四貴點頭，“是，您快換裳，這就跟奴才走吧。”

清鶯心里慌張起來，想要問幾句，可劉四貴又不是小盛，也不敢。再者說，小盛已經很久很久沒來看了。

低落了搖了搖腦袋，老老實實去換了淺的裳，這才跟著去。

殿下這些年沒有招侍寢過，但是待并不壞，雖然住的偏遠，但卻是按照妾室的俸銀來的，一年四季的裳首飾都有人給送。

自己在院子里種了點菜，每日種種菜，繡點東西，也算是過的自得其樂。以為自己一輩子就要這般過去了，誰知道殿下卻突然招過去。

清鶯心里如戰擂敲，十分不安，小云卻很喜歡。誰不希自家的主子得寵呢？高興的道：“到時候您就聰慧些，要是得了殿下的歡喜，說不得將來都能做側妃。”

清鶯覺得可真敢想，反正是不敢的，于是就道了一句：“許就是找我去問問話，你別多想。”

走在路上，心里忐忑不已，并不期待侍寢。心里有喜歡的人，覺得對方也喜歡，但是他選擇走開，這對他們兩個都好，明白，也希自己能和他這般過一輩子，有時候偶爾聽幾句他的消息，看見了，遠遠的對個眼神，便也夠了。

清鶯低著頭，手的著手里的裳，等到了一屋子的堂庭，悄悄舒了一口氣。

聽聞殿下一直都在溪繞東里面做事，只有親信才能去，那來的不是溪繞東，而是一個堂庭，四面八方都是路，想來不是招侍寢的。

太子今日這幾年來第一次來這個后院待客的堂庭，他坐在上面，想著再過幾個月筠霧就要來了，那坐的位置，便是他現在坐的這個。

他坐在上面往下面看去，就看見了清鶯畏畏的跪著。

太子喝了一口茶，“你清鶯？”

清鶯點頭，輕聲道：“是。”

太子：“你來東宮……多久了？”

清鶯哆嗦了一下，這才算好日子，“回殿下，三年多了。”

三年多了啊……太子頓了頓，“那你有何打算？”

清鶯沒聽明白，“什麼？”

殿下是什麼意思？

太子：“孤此生怕是不會寵幸于你，你有何打算？”

清鶯聽見這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努力的去理殿下的話，卻發現自己還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太子并沒有催，只是讓起來，坐在一邊慢慢想。

慢慢想，清鶯就也回過味來了。

殿下問自己是什麼打算，其實是在點自己。

然后就有些苦。

有什麼打算呢？不是東宮里的人，是從皇后那里送來的，而且在外面已經傳遍了侍寢太子的消息。

即便是殿下一輩子不寵幸，也不能離開東宮。

宮里的宮能出去嫁人，回家，可是被宮里寵幸過的子不可以。們即便無名無分，一輩子仍舊是個奴婢，住在冷宮，卻依舊是不能出去的。

那不能出去，自己還能做什麼呢？

茫然的看向殿下，一點點猜測他的心思。

太子喝完了茶水，看見似乎慢慢的想明白，這才道：“不日，這東宮里，就要有太子妃。”

清鶯點點頭，知道，東宮里面都傳遍了，是蜀陵侯家新認回來的兒，份尊貴。

太子：“到時候，有了太子妃，便后院也會被掌管起來，你住在靜竹軒不方便，便搬到飲琴園住吧。”

“一應的件，俸銀，都按照良娣的來。”

清鶯就模模糊糊的明白了。殿下需要幫太子妃做出一個良善賢惠的模樣來。

太子見明白，便劉得福送回去，“好生住著，你若是做的好，說不得以后……孤還能賜你一個恩典。”

做太子的時候，萬事不由己，但是總有一天，他會無所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給你過繼一個孩子出宮養老也不是什麼大事。

有個未來良娣在這里，太子心就穩一些。忙活完了，他在紙上寫弟子規，寫了一張又一張，直到子時的時候才去睡。

小盛一夜沒睡。他昨天去找夏，回來才知道劉四貴去帶了清鶯來。雖然知道除了劉太監沒人知道這事，但是他依舊睡不著。

他整晚都在想，殿下是不是要招清鶯侍寢，是不是要開始留宿清鶯的院子了，想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便用爐子給自己煮了個蛋，將蛋剝了皮，在眼睛下面滾來滾去，等皮上的青散掉之后，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劉太監看見他的時候，見他神很好，便還算高興，道：“你小子，要記得好好服侍主子。”

人家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就是主子，你一個太監起了心，不是等死嗎？

他道：“小盛，你是我親自養大的，干爹我對你有幾分，已經留完了，你別讓我失。”

小盛自然知道自己還能活著是劉太監開恩，連忙道：“是，干爹，兒子已經忘記那些事了。”

人活一輩子，都是不由己的，像是折筠霧那般的人，才能隨心所。

人跟人，命一開始就不一樣，從一開始，他跟清鶯的命就是錯的。

小盛恭恭敬敬伺候劉太監起床吃飯，端尿盆出去，勤勤懇懇，一點兒不滿也沒有。

劉太監這才滿意的點頭，跟著殿下去上朝，殿下進了大殿，他在外面等著，等到下朝的時候，就見殿下跟安王和四皇子一起在那里高興的說話。

還有一群人圍了過去，沖著四皇子恭王。

恭王，也就是四皇子，高興的應下所有的祝賀，然后笑著道：“都是父皇護。”

老五到老七都很羨慕，尤其是老五，心里已經酸泡了，不過他也知道，等老四一走，那就到他了。

從大哥封王開始，后面幾個人都是按照大小封的，既然四哥都封了王，怎麼著也該到他了。

但是四哥是跟著端王出去辦過事之后才有的封號，他要是想要封面，定然也是要辦事的。

父皇對他雖然會呵護幾句，卻看起來并不是很看重，他想要事做，肯定是要讓端王去說的。

端王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對他點了點頭，“過幾日，等老四的宅子要修建的時候，我就跟父皇提。”

然后看向老六，“老七小一歲，可你跟老五是和老四一般大的年歲，老四命好，比你們大了幾個月，這才有了好運。”

他這話說的老七憤怒不已，“四哥也是，運氣好就是運氣好，今日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父皇最喜歡的兒子。”

老七就是個炮仗，端王看著他這般頭疼不已，“你可別四去說，在我們三個面前說說就算了。”

老七嘟囔，“我還能那麼傻？我自然知道不出去說。”

老五和老六對視一眼，皆有些無奈，等回到自己宮里的時候，老五臨行前拉著老六道：“你，你也自己長個心眼。”

老六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雖然都喜歡大哥，可大哥這事做得卻不地道。人家太子為了老四有個差事，是直接拉了人去父皇面前的，可是大哥呢？

大哥總是顧忌著父皇的心意，不敢做什麼，也不敢給他們要什麼，生怕他們這般招了父皇的厭惡，可是前面都有太子打樣了，還能有錯的？

老四以前不也不父皇的寵？

老五道：“算了，畢竟不是儲君，當時父皇也沒有給大哥什麼職位，他自己都沒有，怎麼給我們爭取？怪只怪，咱們真的生錯了歲數。”

老六還是氣的，“今日老四封了王，大哥才知道著急，還是在你提出來的況下說跟父皇說一說。”

老五嘆氣一聲，“好了，回去吧。”

結果還沒有回到各自的宮殿里，就見端王宮里的太監捧著一對玉如意來了。

“是王爺讓奴才給兩位殿下送來的。”

老五和老六面面相覷，倒是氣消了一些。端王還沒有出宮，那這玉如意就是進宮的時候特意給他們帶的。

兩人心里暖了暖，覺得大哥還是顧念他們的，即便是不敢像太子那般在父皇面前替他們說話，可是太子終究是太子，認真計較起來，大哥只是一個庶長子，也難得很。

于是兩人道了謝，回到宮里之后，又讓人送去了一些筆墨紙硯去余貴妃那里。

他們這般送來送去的，太子自然得了消息，聞言笑著道：“五弟六弟確實長大了。”

說得他好像比他們大很多似的。

太子擱下筆，也不管這個事，只讓人去挑禮。

“蜀陵侯府長子大婚，咱們也該去湊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