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霧發現小盛這幾天格外的沉默。他沒有了以往那般的活氣，做什麼事雖然依舊很快，很穩，不出錯，但還是能覺出，他變了。

他變了……折筠霧一時間不能找出詞來描繪他的轉變，后來過了幾天，看見他和劉太監兩個人一前一后伺候著殿下穿鞋，才突然悟出：小盛好像一夕之間變得跟劉太監一樣了。

這份轉變，以的見識，也說不出是好還是壞，只能默默的給小盛遞一塊從楊太監那里順來的棗糕。

“給你——”太子殿下去南書房后，正好，跟小盛并排坐在溪繞東側殿，也就是平日他們休息吃飯的屋子門檻前曬太。

小盛接了棗糕，咬了一口，慢慢的吞下去，問折筠霧：“筠霧，你說，要是咱們不是奴才，沒有被賣進宮，那會是什麼樣子的？”

怎麼突然說這個？

折筠霧看看四周，確認沒人，這才小聲的道：“你想家了？”

小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道：“你還記得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是我家里最小的，也是最后一個被賣掉的，所以我對父母沒有怨言。”

“我很諒他們，他們剛開始也只是想著把我賣進大戶人家家里做小廝，等他們有銀子了，就來贖我。”

他說到這里，突然抬起頭，道了一句：“筠霧，我現在恨他們了。”

恨他們為什麼要把他賣了，為什麼要讓他為一個太監。

折筠霧就不知道怎麼去安他，自己也是被賣的。你說沒有怨父母，肯定是怨的，剛開始還會做阿爹帶著阿娘來皇宮里面接回家的夢。

但是現在很想這些了。呆在殿下的邊就很好，殿下看重，教了很多很多，給好吃的，好看的裳首飾，就相當于的第二個家人。

阿娘賣了，殿下救了，讓又有了家的覺。

坐在之下，靜靜的道了一句：“小盛，我現在應當真的不怨恨他們了。”

因為殿下對的好，讓心里的怨恨漸漸的消散，那些明明才一年沒有見過的阿爹阿娘，哥哥妹妹們，都被開始忘記。

忘記了，很久沒有再想起過他們，所以不怨恨了。

就勸解小盛，“你讓自己過的好一點，過的好一點，便能忘記他們了。”

小盛笑了笑，又吞了一口棗糕，“是，我得讓自己好起來，不能……不能活的更壞了。”

他謝折筠霧，“多謝你陪著我說話。”

折筠霧還是很喜歡小盛的，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小盛搖頭，“沒有。應當是跟你說的一般，想家了吧？”

既然他都這般說了，折筠霧沒有追問下去的理由，回到屋子里面寫字，寫的是殿下昨日教的文章。

文章里面說，不登高山，不知天之大也，不臨深谷，不知地之厚也。

殿下握著的手，一筆一劃的寫完這句話。殿下告訴要時常拿這句話來勉勵自己。永遠不要自我滿足，要勤勉好學。

認真記下了這句話，然后寫完，呼了一口氣，看著跟殿下更像的字跡，有些得意。

這說明寫的更好了。

太子殿下還沒有回來，折筠霧就去膳房里面找楊太監，給殿下提午膳。

坐在廚房角落里面，楊太監在一邊教小徒弟切菜，教幾句就跟折筠霧說幾句話，說的無非是殿下最近的口味。

“不吃蒜了。之前還喜歡吃的，好像突然之間就變了。”

吃蒜肯定有味道的，難道是殿下嫌棄有口氣？

但就那麼一點蒜，能有什麼口氣。

楊太監思來想去，倒是折筠霧安他，“殿下自己不吃的，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去想沒用，萬一他只是不喜歡吃了？萬一過段時間又喜歡了？”

他們伺候的這位主子，脾氣是有些古怪的。即便是折筠霧再喜歡殿下，也說不出他一句好伺候。

楊太監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竟然被個小丫頭教了道理，好笑道：“你是個聰慧的，今兒你楊爺爺我教了，給你弄點好吃的吧？”

折筠霧笑嘻嘻的問：“什麼好吃的？”

楊太監就掀開鍋蓋，只見鍋上面著好些鍋盔。

這個是云州的吃食！

折筠霧歡呼，“楊爺爺，多謝你。”

這肯定是楊太監特地給做的。

楊太監笑著遞給一個，“做的多，餡兒也不同，有牛的，梅菜的，還有豬餡的，韭菜陷……各種各樣的陷，我都試了，你每種口味嘗一個都可以。”

折筠霧一邊吃一邊點頭，在梅菜鍋盔上面撒了胡椒，快速的吃完，然后聽從楊太監的吩咐，給春夏兩個，小盛還有劉四貴送了一些去。

其他人拿著鍋盔都是開始吃，唯獨劉四貴不是。他先謝了折筠霧和楊太監一番，然后說要去給楊太監親自道個謝，然后就坐在那里跟楊太監聊天，聊自己怎麼被賣的，自己以前在哪里做事，反正是將自己的底細代的干干凈凈。

折筠霧本是聽著的——覺得劉四貴好像在討好，這讓有些不自在，倒是楊太監沒有說什麼，劉四貴說，他就聽，時不時答兩句，然后等劉四貴說完了，他的飯也做好了。

楊太監就讓提著膳食回去。

“殿下該到溪繞東了。”

熬了一上午，回來換了裳想來就是要用膳的。折筠霧于是就沒聽了，提著食盒往溪繞東趕。好在殿下還沒有到，舒了一口氣，結果等了一會子功夫，殿下還沒有回來。

折筠霧就問守在門口的小盛，“殿下可派人回來說幾時用膳？”

小盛也著急，“怕是在哪里耽擱了，這才沒有回來。”

無論殿下什麼時候回來，這膳食是不能用了，得再去拿一份。好在殿下一頓吃的菜食，每次都備足了，做起來快，折筠霧看著天，讓小盛去楊太監那里說一聲。

小盛點頭走了，但遲到半個時辰之后，才有小太監回來說殿下去了二皇子殿下那邊。

“今日皇上發話，說下響讓二皇子和端王一起出宮去看看宅子。殿下正好在，便求了皇上，讓他跟四皇子一起出宮去看看。”

“皇上就索讓七個皇子都去看，先去看端王府，再去看二皇子府。”

折筠霧嗯了一聲，抓一把糖給小太監，“辛苦你了。”

小太監連忙笑著接過走了。

殿下沒有回來，折筠霧又是不需要做事的——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暗自想過，要是殿下以后白日里早早的出去，晚間再回來，只在東宮里面用早膳，其實一天就可以很長時間的懶。

但現在不這麼想了，現在會擔心殿下，希殿下早點回來。

守著溪繞東，一屋子的寂靜。的字寫完了，針線也做完了，此時不伺候殿下，只有再次去讀書。

于是拿起書看，等殿下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完兩篇文章了。

太子一進屋就見在讀書，很是滿意，外面寒風冷，他今日看了一天的宅子，走了不路，倒是不累，只冷的慌。

無論再尊貴，走到外頭就免不了吹風，他自己解了披風，折筠霧替他外衫，又給他換上了里，外衫，最后給他罩了一件厚實的狐貍毯子，問：“殿下，暖和了麼？”

太子點點頭，想起端王和二哥的宅子——重點想的是二皇子的，他心就忍不住向往。

那宅子是二哥親自監督工部修繕的，快有一年了，方方面面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去，那圖紙雖然不如端王，不是父皇給設計的，但卻是二哥自己想要的。

二哥曾經跟他過，他很滿意那座宅子，自從開始建的時候，他就心里想著，后來自己去修繕，便加了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還沒有娶妻，但是妾室有幾個，其中兩個我喜歡的，自然要寵著的，便讓們挨著我近些。”

太子靜靜的聽二皇子說話，覺得他整個人都活了起來，再不是年歲僅此于端王，但是在眾皇子中像了去的二哥。

太子聽著聽著，就羨慕他的。二哥有了自己的地方住，老四明年也可以出宮開府了，但是他不行。

他要住在這東宮里面，繼續揣測父皇的用意。父皇并不喜歡宮里面土，所以他想要修繕東宮也不可能，只能是怎麼進來住的，怎麼住到出去……

出去兩個字一出來，太子就打了個寒，今晚的膳食也不香了，只用了幾口便沒再吃。

這怎麼辦！折筠霧擔憂，想法子：“殿下，今兒上午，楊公公做了鍋盔，您要不要嘗一嘗？”

太子本不想吃，可見滿臉擔憂，心一，了的頭，“那就吃點吧。”

折筠霧就讓劉四貴去，“你讓楊爺爺做快一點。”

其實說了之后，才反應過來這鍋盔做的時間長還是短，要是長怎麼辦！

跟殿下說，“您看，奴婢又犯傻了。”

太子倒是寬了一句，“你也是著急。”

他其實還吃了幾口飯，就著急這般，要是一口不吃，怕是今晚都睡不著。

要是鍋盔做的慢，那他當著的面吃幾塊糕點？

但折筠霧是個傻的，楊太監可不是，他早備好了，小徒弟守著鍋盔剛問是不是可以撤下鍋了，就見劉四貴這小子氣吁吁跑進來要鍋盔。

等劉四貴拿著鍋盔走了，小徒弟給楊太監豎起大拇指，“師傅，你就是這個。”

楊太監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腦袋，“多學著點。”

這才讓搬走鍋，開始燒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