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我知道。”

就像那些醫們一樣，哪怕做的時候，準備得再完善，都不如不去做安全。

不做，意味著不用擔風險。

就算景君澤和宸晰真的死于天花，依然是權傾朝野的顧丞相。

可顧玉不能不做，董媛已死，跟董媛切接過的宸晰被傳染幾乎已定局，景君澤也難逃被傳染的風險。

現在面臨生死危機的，是此生摯，還有的親生兒。

無論之后會面臨什麼危機，都不能袖手旁觀。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要試試。

冷流嘆了口氣：“也罷，你若是因為危險退，便不是你了。”

他放下顧玉遞給他的兩個藥瓶，轉而從自己帶來的藥箱里取出一個瓶子：“用我這個。”

顧玉道：“這是？”

冷流道：“我曾在蜀地行醫，遇見一村落發天花，我在當地停留許久，這是經過我篩選過后的痘苗，已連種七次，加選煉，使其火毒汰盡，氣獨存。”

冷流同樣用了“相對”一詞：“比起你給我的那兩瓶，相對安全一些。”

顧玉難掩激，一次又一次地相對，意味著君澤和宸晰活下去的可能一次又一次增大。

顧玉萬千言語，最終凝聚一句：“多謝！”

冷流頗為不自在道：“醫者仁心，我不是因為你才來救他的，而是因為他是一國之君。若是他能通過種痘過去，我希他能將我的種痘之法推廣開來。畢竟每年因天花而死之人數不勝數。”

冷流既能說出這話，便說明他對自己手中的痘苗是有一定把握的。

比起那些什麼都不敢說的醫，冷流這番話無疑是給顧玉吃下一顆定心丸。

事不宜遲，顧玉直接知道那些醫不敢擔事，便直接帶著冷流來到華宮。

一墻相隔，仿佛是生與死的天塹。

顧玉喚來景君澤和宸晰，把冷流的法子說了出來。

末了，顧玉擔心景君澤心存僥幸，覺得他和宸晰不會被董媛傳染，便問道：“君澤，你相信我嗎？”

而景君澤在墻沉了一下：“我肯定相信你，但說句實話...嗯...我不是特別，非常，十分相信的冷流。”

冷流在墻那邊氣急敗壞道：“那你等死吧！”

顧玉也是生了氣：“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貧！”

景君澤干笑了兩聲：“苦中作樂嘛。”

雖然他跟冷流是敵，可早在西戎，他們便握手言和了，他上的傷大多都是冷流給他包扎的。

冷流沒道理在這個時候來傷害他，陷顧玉于不義之中。

宸晰已經連做兩夜噩夢，此時聽說有希，自然道：“我相信娘親！相信冷叔叔。”

得到景君澤肯定，顧玉便讓人打開華宮，把冷流放了進去。

幾個人都帶著辟疫口罩，顧玉跟他們遙遙相，心里涌起一想飛奔過去的沖。

景君澤也一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可惜這種況下，他們只能各自說一句：保重。

顧玉給景君澤和宸晰種痘的消息沒有瞞過朝臣，哪怕景君澤已經放出話去，是他自己要求的，依然避免不了旁人的揣測。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董府的人都發了天花，無一幸免，他們嚴重的癥狀，再次讓顧玉堅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董滄以一種極其狼狽的方式死在獄中，但是他給京都人帶來的惶恐與日俱增。

與此同時，董滄供出來的同伙被抓獲后，又供出來了另外一些人。

軍忙著抓人，風聲鶴唳。

第六天，景君澤和宸晰依然沒有癥狀，政務全部由顧玉理。

圣上封閉，丞相監國，讓有些人焦慮不安的同時，也讓另一些人蠢蠢。

牝司晨的說法再次冒出頭來，但顧玉一直著，倒未氣候。

只是群臣的另一則請求，卻是把顧玉架在火上烤。

他們要求太子監國，而非丞相監國。

國不可一日無君，圣上是君，太子也是君，可丞相不是。

立太子一事本就沸沸揚揚，隨著圣上和公主有了得天花的風險，再次鬧到了臺面上。

朝會之時，烏拉拉跪下一大半朝臣，大有迫之意，其中不乏顧玉的親信。

顧玉站在龍椅旁邊，冷眼看著，這些人殺也殺不盡，也不下來。

他們給出的理由太過充分，讓顧玉本沒有反駁的立場。

圣上和公主于危難之中，當早立太子。

有些人是為了黎民蒼生著想，不在盛世，因為圣上可能得天花，而再添紛。

有些人是真心為顧玉著想，顧玉大權在握，又有緣關系在，此時立大皇子為太子，是最穩妥的。

有些人則是董滄一流，他們用公主的命為籌碼，策劃了這場謀，想要趁此機會盡快定下儲君，不以后再出現一個帝。

顧玉再一次頂著朝臣的力，拒絕下來：“立太子事關重大，當由圣上慎重思考，此事容后再議。”

剎那間，群臣躁不安起來。

在他們看來，顧玉沒理由拒絕在這個時候立大皇子為太子。

莫非顧丞相真的有不臣之心？妄圖趁圣上得天花，自己孩子年，取而代之。

一個朝臣苦口婆心道：“圣上與二公主于危難之中，君位空懸，社稷難安啊，還請顧丞相三思。”

“請顧丞相三思。”

這樣的聲音在奉天殿此起彼伏響起，顧玉只覺一陣耳鳴目眩。

近來一邊忙于朝政，一邊擔憂君澤和宸晰，一邊調查董滄同黨，一邊控制輿論...一個人恨不得分十個用。

力和焦慮之下，日夜難安，已經多日未能合眼，只靠濃茶參片提神。

此時朝臣們的聲音像是魔咒，折磨著的神經，讓頭昏腦漲，意識朦朧。

朝臣們本在慷慨激昂請立太子，忽見龍椅旁站著的顧丞相一個踉蹌，靠著龍椅的扶手倒在地。

“噗通”一聲，奉天殿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