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沈知歲去的路上都是刷新聞的推送。

公車走走停停，灼眼的日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恰好是上班的高峰期，車上人煙擁，醬餅的香味和煙味混在一，說不出的難聞。

沈知歲捂著鼻，忍了許久才將那惡心咽下。

路母大概是在趕路，并沒有看見沈知歲的信息。

一路兜兜轉轉，等到火車站時已經接近中午。

人煙嘈雜，廣播聲響起后，人群如涌般從車上涌了下來。

沈知歲卻意外在火車站外面撞見一個悉的人影。

哈里斯正被房東太太扭著耳朵，格莉婭也站在一邊，后還有那輛悉的紅車子。

“……歲歲，你怎麼也在這？”

看見沈知歲時，房東太太那雙藍眼睛也亮了起來，終于松開哈里斯，穿過擁人群朝沈知歲走來，順勢將拉到一邊。

目上下打量著孩：“是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難看。”

話落下又朝哈里斯點了點，讓對方去車上拿點水下來。

“格莉婭剛去家里找你，但是你不在。”

哈里斯已經將水送了過來，沈知歲道了聲謝，解釋：“我有點不舒服，剛從醫院過來。”

出來的匆忙，沈知歲連裝著藥的塑料袋都落在醫院長椅上，好在路行遠和路母已經下了車，正朝他們遙遙走來。

哈里斯率先反應過來，噯了一聲后，像往日那般揚著笑臉興沖沖朝路母跑去，幫忙接了行李上車。

沈知歲提著心憂心忡忡打了招呼，倒是路行遠一臉的平靜。

男人依舊笑得溫和，只眉眼間多了幾分趕路的疲倦。

瞧見沈知歲虛弱的面時，路行遠微皺了下眉，聽見沈知歲已經看了醫生眉間才稍稍舒展。

一路上都是坐立不安，車子有點小，沈知歲和格莉婭并排坐在最后面，沈知歲甚至還能聽見路行遠和哈里斯閑談倫敦的趣聞。

格莉婭大概是看出沈知歲的焦灼，小手了過來，悄無聲息牽住沈知歲的小指頭。

沈知歲愣了下，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然而心底的焦慮未減半分。

不安在聽到哈里斯手機鈴聲響的那一刻達到最大值。

哈里斯的社賬號是簽了公司的，對方強烈要求哈里斯發聲明撇清和路行遠的關系。

“網上都鬧翻了，你居然還敢不回我的信息？”

“你知道你現在的號活躍度有多高嗎，公關那邊已經給你寫好了道歉信，你照著抄一份就行了。

記得要手寫，這樣才能現出誠信。”

“那個路什麼的就別管了，原本還想著簽他進公司，還好沒簽，不然虧大了。”

手機的音量已經調至最低值，然而架不住對方分貝大，聲音一字不落落沈知歲耳中。

面有點難看，襯衫下擺被攥出了褶皺。

哈里斯不耐煩地拒絕了對方的要求，要不是顧忌著路行遠在一邊，他當場就發火了。

直到電話掐斷哈里斯還在抱怨對方品行不端，原本落在他上的幾個廣告都被截胡了，公司那邊甚至還以解約脅迫。

路行遠皺著眉聽完全程，原本還想著勸哈里斯不要沖，結果剛說到一半就被哈里斯堵了回去。

“阿辭，你可是我朋友！我怎麼可能背叛你！”

哈里斯緒過了頭，說到一半眼圈還有點紅：“而且他們都是說的，你本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是個小網紅，但是哈里斯一路走來也是順風順水，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網絡暴力。

路行遠眼瞼低低垂著，好似自言自語道：“沒事的。”

時間是真的神奇，出國后的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他也不是那個孤立無援的Nebula了。

……

秦珩從早餐店趕回醫院時，卻只在長椅上看見貝爾的影。

匆匆步履頓了下，男人那雙茶眼瞳掠過一道驚愕，直到目在及長椅上那個悉的塑料袋時，秦珩才稍松了口氣。

藥盒還在，沈知歲肯定沒走遠。

攏著的眉稍松了些，秦珩暗自腹誹了幾句自己多心，搖搖頭朝貝爾走了過去，重新換了一副溫和眉眼。

卻見對方猛地站起來，視線肆無忌憚在秦珩臉上打量。

貝爾張道：“阿辭，你沒事吧？”

又看了一眼秦珩手機：“我給你打了電話，你都沒接，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語速很快，秦珩好不容易舒展的眉間再次攏起，他狐疑皺起眉。

好端端的，他會出什麼事。

卻見貝爾肩膀倏然一松，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拍著心口連道了幾聲“還好還好”。

秦珩臉上的困更重。

貝爾努努：“吶，你讓我幫忙照顧的那個孩忘記將藥帶走了。”

秦珩面一，下意識提起椅上的塑料袋想要轉離開。

卻聽貝爾突然好奇道：“說你出事了，可是你明明好端端的呀。”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變得很慢，像是經久維修的鐘表一般，秦珩僵著脖子，老舊的零件發出低微的抗議聲。

秦珩慢慢轉過頭，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道。

“你聽見……說什麼了？”

……

網絡本就魚龍混雜，匿名了所有人宣泄的遮布，網絡暴力在某一個時間點突然了常態。

之前Nebula被出吸毒的丑聞時，路行遠就已經遭過一波語言暴力。

車禍那天他確實是想重新去醫院尿檢的，結果不幸出了事，尿檢的事只能往后延。

再后來，閻炎讓人刪了網上所有關于他不好的言論，網友不知道那是閻炎的手筆，只當是路行遠心虛。

圈里的人不知道，還當閻炎有人味，太過于仁慈，這種時候還想著幫路行遠。

以至于路行遠出院后重新尿檢的結果，已經無人在意了。

先為主的思想蒙蔽了真相。

“阿辭，你要不……再想想？”

沈知歲幫忙調試著攝像頭，還是擔心出意外。

路行遠昨晚就聯系了當年幫忙重新做尿檢的警，還好對方還記得他，答應幫忙作證。

之前的文件已經傳真送了過來，路行遠正在檢查桌上的東西，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u盤，里面是閻炎當時找他時兩人的對話。

閻炎很警惕，對話并沒有暴什麼，路行遠只是想著作為澄清的輔助而已。

聽見這話，桌前的男人突然抬起頭，朝沈知歲看去一眼，他淡淡笑道：“不用了。”

為了方便，路行遠是用手機直播的，哈里斯還借了自己的賬號。

“我流量大，你用我的號方便點。”

然而沈知歲還是遲疑，知道路行遠對鏡頭的恐懼，雖然后來有幾次哈里斯直播時拍了路行遠，然而那都只是背影而已。

“你放心，我沒事的。”

邊浮起一個小小的酒渦，路行遠溫和彎了下眉眼。

客廳還是離開時的樣子，茶幾的洋桔梗還在。

頃刻間路行遠又改了主意：“我想換個地方直播。”

地點只是從客廳換到了樓梯底下的鋼琴前邊。

哈里斯幫忙調試好了角度，這麼久沒上賬號，哈里斯剛開了直播間，人數已經指數暴漲。

雖然都是進來罵他的。

哈里斯干笑了下，想捂著屏幕不讓路行遠看見，卻被對方往后拉了下。

路行遠拽著他角，輕聲道：“哈里斯，我可以了。”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掀起了琴蓋。

路行遠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學琴時，是母親牽著自己路過一家琴行，那時琴行的老板也只是想要游說路母買一架鋼琴罷了。

輕盈的黑白琴鍵貫徹了自己十幾年，有榮譽有追捧有掌聲，然而也有痛苦和惱怒。

手指輕上琴鍵的那一秒，路行遠已經看不見屏幕上那些不堪耳的彈幕，眼中只有鋼琴所在。

客廳被明亮線所傾覆，從落地窗照進，落在路行遠淡藍的襯衫上。

“這是在干嘛？”

“還以為是哈里斯出來道歉的，點開我還以為走錯房間了？”

“科普下，這就是之前被曝吸毒的那位，也是之前在哈里斯鏡頭出現過的小星云。”

“有一說一，我居然覺得有點好聽？”

“樓上腦子進水了嗎？

吸毒的臭腳也捧？”

……

彈幕各說一詞，路行遠卻依舊不為所，只是靜靜地將曲子彈完。

秦珩坐在車子里邊，面無表地盯著視頻的男人看，膝蓋上的手指了又。

茶眼瞳死死盯著屏幕上淡定儒雅的男人。

路行遠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從容，即便是面對著最大的惡意，他也能冷靜將話講完。

秦珩攏著眉，他看見路行遠平靜地將所有證據攤開，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看見了彈幕上的噴子緩緩退出直播間，彈幕都在哭“寶貝苦了”“嗚嗚嗚我滴崽崽”，以及辱罵閻炎不是人。

倏然又看見了沈知歲突然出現在鏡頭里邊。

雖然只是一秒，然而秦珩還是認出了人，他瞳孔震了下，想要返回調進度條，驀地才發現這是直播。

沈知歲的電話依舊于無人接聽的狀態，秦珩眼中的亮一點點消散了去。

他目緩緩從屏幕上移開，落到側那份已經打包好的外賣上，睫輕了。

秦珩慢慢低下頭去，指尖在外賣袋上輕了，他啞聲道：

“歲歲，我給你買了粥。”

秦珩邊出一點苦。

“……但是它已經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