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路母陪著路行遠去倫敦后，這些天沈知歲都是一人生活的。

連著這麼些年都是自己一人過來的，沈知歲倒是沒什麼不習慣，然而路母卻不放心，離開前不由分說跑了好幾趟超市，將冰箱都裝滿了去。

知道沈知歲喜歡吃餃子，還特意在走之前包了好些放冰柜里邊。

又強調了好幾次讓晚上記得鎖門。

沈知歲有點寵若驚又有點新奇，胡點了點頭應下，又答應了路母會每天晚上給對方發短信報平安，路母才終于不舍離開了去。

臨走前還不忘拜訪了趟住對面的房東太太，拜托對方幫忙照看著沈知歲點。

沈知歲還是頭一次被當小孩看待，就算是出國留學這麼些天，自己的母親也只是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問自己錢夠不夠用，剩下的再無其他。

沈知歲甚至還在母親朋友圈看見對方發了一條態……

唉，工作忙不能陪寶貝去英國讀書了，有點憾。

配圖還是網上找的一張沈知歲換讀書的學校。

好笑又諷刺。

沈知歲只是輕掃了一眼，又淡淡笑出了聲。

順手將對方的朋友圈屏蔽，免得看得心煩。

流的學校很大，教職員工的餐廳和學生是一起的，食堂人煙鼎沸，說話聲和腳步聲織在一。

沈知歲打了份油燜蝦和芝士排骨焗飯，還有一小盤上海青，捧著盤子找了大半天位置，最后才終于在角落找到一個空位坐下。

慣例拍了照片給路母才開始筷。

那一油燜蝦還沒來得及口，對面的椅子突然被拉開，有黑影落自己眼前。

一抬頭就看見格里芬教授正坐在自己對面。

格里芬好像對沈知歲也很詫異，他是過去代課的，自然對班上的人不悉。

不過因為秦珩的緣故，格里芬倒是對沈知歲有了幾分印象。

“沈，又見面了。”

格里芬微笑著打了招呼，慣例寒暄了幾句之后，視線倏地越過沈知歲肩膀，好奇道。

“沈，今天秦沒和你一起過來嗎？”

沈知歲握著筷子一抖，夾著的那塊排骨差點丟了出去。

也不知道秦珩在格里芬前邊說了什麼才讓對方產生了誤會。

心下這般想著，沈知歲已經搖了搖頭。

格里芬卻依然笑著，將秦珩賣了個干凈。

“之前秦上大學的時候，我還笑他畢業了還找不到朋友，原來他心上人在國。”

“那天我看他做了甜點還愣了好久，秦以前最多也只會個泡面，別的什麼也不會。”

“他那樣的子，忙起來連吃飯也顧不上，所以我才喊了他去我宿舍吃飯。”

沈知歲順問了一句：“他上大學時，那麼忙的嗎？”

居然會連朋友也沒有。

格里芬輕嘆一聲：“他修的雙學位，度還那麼大，難免會兼顧不過來。”

“不過秦倒是樂在其中，大三那年學校圖書館重新翻新，那個項目秦也跟著一起了。”

沈知歲聽到這邊莫名覺得耳，下意識開口：“……是那個三角圖書館？”

格里芬果然笑了下，眼角意味深長往上彎了彎：“他果然和你說了。”

“秦是院的，按理說建筑這邊的他管不著，不過因為他天賦好，所以導師推了他過去。”

“我記得那時建筑系那邊的領隊和他意見不合，吵了很久才定下方案。”

“雖然后面證明秦是對的。”

“當年畢業時，我還以為他會走藝的道路……有點可惜了。”

最后的談話是以格里芬的沉默所結束。

看得出格里芬對秦珩很是惋惜，告別時還不忘讓沈知歲轉告秦珩，讓他別忘了基本功。

沈知歲突然想起秦珩那句“其實你也沒了解過我。”

梅雨天之后，難得的好天氣。

落日余暉將世間萬都染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家里沒人，沈知歲索在學校自習室待到晚上十點才回去，順便在學校對面買了份燒烤。

是新開的小攤販，沈知歲也是第一次嘗試。

烤加了燒烤醬，味香十足。

結果出國這麼些天都沒有水土不服，倒是讓一份燒烤打趴下了。

一直到下半夜沈知歲還在拼命往衛生間跑，吃了胃藥也不頂用。

折騰到破曉時分，沈知歲終于沒忍住，打了車去了最近的醫院。

黎明的醫院也沒想象中的安靜，急診部人頭攢，長椅上小孩的哭鬧聲吵得耳朵生疼，連額角也突突跳著。

鬧騰了一晚上，沈知歲早就站不太穩，腳步有點虛浮。

剛到拐角時差點被迎面一個人影撞上。

“……歲歲？”

秦珩比沈知歲還來得詫異，見孩病態面容，他目焦慮在人臉上打量一番，又急急將人拉到一邊。

“你怎麼了？”

余瞥見沈知歲手中提著的袋子，秦珩接了過去，皺著眉將藥片的名稱和用途看了遍。

“胃疼？

你昨晚不是和格里芬……”

話音未落，沈知歲已經朝他看了過來，秦珩適時閉上。

見孩直盯著自己，他又道：“是教授告訴我的，說他在餐廳遇見你了。”

沈知歲子還虛弱著，沒空和秦珩嘮嗑，倒是對方將自己在此的來意待了個遍。

“我母親這幾天出了點事，所以我才沒去學校找你。”

沈知歲闔著眼靠在墻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得進去。

其實秦珩不說也是知道的，大概是以為自己不會看郵件，秦珩像是拿那些郵件當日記一般，事無巨細都向沈知歲說了一遍。

恰好最近開學，國外的況有點特殊，都是用郵箱和導師聯系的。

沈知歲每次上去問導師問題，都能看見秦珩發給自己的那一大堆郵件，開了屏蔽還是能看見與日俱增的小紅點。

方雪搬去療養院之后況一直穩定，所以秦珩也松了警惕，沒怎麼限制母親的出行。

那天方雪想要出門找貝爾，秦珩也答應了。

結果三個小時后就接到醫院的電話。

方雪不讓管家跟著，沒人知道途中發生了什麼。

打了鎮定劑方雪的緒才稍稍平靜，但還是對那天的事避而不談，最后還是貝爾過來，旁敲側擊之下，方雪才松了口。

也就是在路上撞見一個和丈夫人長得七八分相像的人，才勾了方雪發病。

秦珩不放心，索讓人安排母親多住了幾天院。

天際不再是初來時的魚肚白，影從窗口，正好落在沈知歲肩上。

秦珩說了半天，才恍惚發現沈知歲已經靠著墻角睡著了。

孩纖細睫羽似的覆在眼瞼之下，留下一道淡淡影。

半邊側臉在黑暗之中，卻還是擋不住沈知歲臉上的孱弱。

秦珩問護士要了毯，小心翼翼蓋在人上。

這邊不比北城，樓下就有粥鋪。

秦珩想了想，最后還是問書要了車鑰匙。

……

沈知歲醒過來的時候，邊的人已經由秦珩換了一個陌生孩。

金發碧眼，長得很是好看。

聽見沈知歲的靜，孩從手機上抬起頭，朝沈知歲揚了個笑臉，邊的梨渦若若現。

“你醒啦？”

貝爾將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給，你的藥。

阿辭去給你買早餐了，讓我陪你一下。”

沈知歲臉上的困更大，孩才想起自己未做自我介紹，孩甜甜彎了眉眼。

“你好呀，我貝爾，是阿辭的……朋友。”

想了半天貝爾還是用了friend代替，不過說罷又聳了下肩：“雖然我也只和他見過幾面。”

“還是阿姨告訴我，我才知道他的小名的。”

沈知歲聽著孩聲音，恍惚片刻，終于想起出國前那天打給秦珩助理時，聽到的就是對方的聲音。

貝爾很是自來，沒等沈知歲開口就已經幫人接了熱水過來。

“阿辭說你胃不舒服，你先喝點熱水緩緩。”

說著又垂首瞟了下手機：“阿辭應該也快回來了。”

沈知歲禮貌道了聲謝，昨晚一整夜過得混，連手機都沒怎麼看。

這會才有空拿了手機出來，結果人還沒清醒，就先看見了新聞的推送。

“閻炎學生Nebula現倫敦一館前，被記者追問后倉皇上車。”

沈知歲手機一抖差點掉落地上，雖然打了馬賽克，然而路行遠手腕上的紅繩還是被記者拍到，連同當年的車禍也被人發到了網上。

很快就就有人猜出Nebula和小星云是同一人。

“看完幻滅了，吸毒的滾哈！還想著出來圈錢，hetui！”

“怪不得不敢臉，原來有前科啊，轉黑了拜拜！吸毒一生黑！”

“哈里斯為什麼要跟這樣的人玩！”

“哈里斯自己也是個蹭熱度的網紅，別人錄vlog他也跟著，學人biss哈！”

……

哈里斯的社賬號已經完全淪陷，越往下評論越來越不堪耳。

沈知歲沉著臉，倏然才看見路母半小時給自己發的信息。

說他們已經買了最近的車票回來，大概中午就能到。

“噯你去哪呀？”

見沈知歲突然起了，貝爾忙追了過去。

卻聽沈知歲只是匆匆丟下一句：“阿辭出事了。”

話落人已經消失在樓梯口。

貝爾睜大著眼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看看沈知歲離開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是秦珩剛發的信息。

貝爾自言自語：“我是聽錯了嗎？

阿辭明明說他在買早餐呀。”

與此同時，隔了一個社區的一家早餐店前邊，秦珩正等著老板娘給自己打包早餐。

這家小飯館是一對華人夫婦開的，秦珩大學時來過幾趟，后來嫌棄路途遙遠就很過來了。

“小伙子，是給朋友打包的吧。”

老板娘很是熱，將塑料袋又系了些。

“這麼一大早的，也真是辛苦你了，你等會還趕著去上班吧。”

秦珩還穿著西裝，又恰好是這個點，老板娘會這麼想也不意外，又嘆：“你朋友可真是幸福，不像我們家那口子……”

老板娘還沒說完，后一個中年男子就出聲，掀了簾子從后廚走來。

“怎麼就不像了，你以前生病，還不都是我跑前跑后的。”

“也不知道上次是誰大半夜想吃炸，害我跑了大半個城市。”

夫婦相互打趣著，秦珩聽著也下意識彎了角。

他很向往這種平淡樸實的生活。

見老板娘又提了自己朋友，秦珩笑著否認：“還不是我朋友。”

晨曦微里，秦珩慢慢垂了下眼角，眉眼間難得多了幾分悅，暖和了他廓。

秦珩聲音很輕很淡。

“……但我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