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之事後續如何,祝煊不知。

他被肖萍一道功績摺子送回了京城，走時還是坑坑窪窪的泥濘路。

這事來得突然，祝煊傻了眼，肖萍笑瞇瞇。

肖萍且還拍著他的肩,替他高興,「這都是你應得的！不必謝我！」

祝煊:「……」

平生頭回想罵人。

「……我怎的不知你寫了摺子？」祝煊問。

肖萍理所當然道:「誇你的話,哪兒能讓你瞧見？你得多臊啊。」

「……好有道理。」

肖萍得意,「是吧，與你共事一年多,我多也學得聰明些了,人生能得遇你一次,已然是我之幸了,雖不舍你走,但你之才,平步青雲，扶搖直上才是正途。相識一載有餘，今夜我在酒樓設宴，與趙義一同給你送行。」

祝煊剛張，肩膀又被拍了兩下。

「放心，我有銀子！咱不吃五文錢一碗的面了！」肖萍壕氣道。

祝煊深吸口氣，誠心實意:「子埝兄真大方。」

肖萍撓了撓頭,嘟囔道:「這話聽著怎麼跟罵人似的？」

祝煊抬腳進屋,腳步沉重,「不,誇你的。」

這裡雖貧瘠,但沈蘭溪顯然是喜歡這裡的,街巷的小食,鄰里的閑話，還有無人管束的自在。

他要如何與說，要調回京城了？

夜裡，吃酒後回府，肖萍醉了，又哭又喊的鬧，祝煊讓阿年將人送去了隔壁。

夜已深，府中靜得很，廊下的燭火還亮著，屋裡的燭臺也沒息。

祝煊放輕作，推門進屋，床上的錦被糟糟，一瞧便是被人摟著滾過的，枕邊還倒扣著一個話本子。

他折出室，卻是不防與小木床的小十五對上了視線。

大眼瞪小眼一瞬，祝煊上前將抱去，手了小屁屁上墊著的布巾，乾爽的。

「了？」他聲問。

小十五忽的抬手，了他的鼻子，咯咯笑。

祝煊滿臉，「你母親呢？」

小十五不知是不是聽懂了，胖爪爪指了指窗外，「呀……」

「想出去玩兒？」祝煊又問。

他手，將桁上的紅小斗篷拿來，把包好，老虎帽子也戴上，這才抱著出了院子。

「那個亮的，是月。」祝煊低聲與道，「旁邊那些小的，是星辰。」

小十五咧與他笑了一下，小手立馬指向迴廊后的一，咿咿呀呀的喚。

那敷衍勁兒喲……

祝煊順著的視線瞧去，眉梢忽。

月明星稀，不如火摺子亮。

廚房裡作輕微，木門被推開時，兩隻吃的小耗子皆是一震，神木然。

沉靜一瞬，小胖爪子在火摺子微弱的線中飛快的撲騰，還伴隨著一陣『咿咿呀呀』的聲兒。

沈蘭溪冷酷無，「聽不懂。」又唆了一口麻辣兔頭。

兔頭下酒，越吃越有！

祝煊了后槽牙，對那有恃無恐和腦袋埋在口的兩人，道:「喝上了？」

沈蘭溪理直氣壯，「你今晚也喝了，沒立場說我們！」

旁邊那顆腦袋又低了一點……

小十五:「呀呀！」

祝煊:「他們沒喝你的嫁妝酒。」

如澄哥兒出生時一般，小十五齣生之日，祝煊也親自給釀了一壇酒，埋在院子里的桃樹下。

「呀呀……！」

「哼！」

小胳膊一抱，胖子一扭，生氣了。

祝煊對這小姑娘的饞勁兒有些無奈，的腦袋，哄道:「不是要背著你吃的，你現在還小，吃不了這個。」

沈蘭溪翻了個白眼兒，這還對上話了？

不到一歲的胖娃娃，能聽懂就有鬼了。

今夜的麻辣兔頭是沈蘭溪親自下廚做的，麻辣鮮香，就一口桃子酒，整個人快樂似神仙~

祝允澄本是想蹭一口吃的，沒想飲酒，但……沒得住。

誰讓沈蘭溪勸他一回了呢！

「不吃了？」祝煊掃過停下作的兩人。

祝允澄蹭的抬起了腦袋，「還、還能吃？」

他從前哪裡吃過宵夜啊，年歲小時，不好好吃飯，夜裡了，他父親也不會讓人送東西來給他吃，只是教訓他，既是自個兒做的，便要好生著。

祝煊沒答，抱著小十五在長凳上坐下，思忖一瞬，道:「你們吃，我有事與你們說。」

沈蘭溪微微抬眼，吃得不亦樂乎。

「我被調任回京了，任大理寺卿。」祝煊道。

話音未落，對面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頓時都抬了起來，皆是茫然。

「待手上事宜代完，便可啟程。」祝煊又道。

沈蘭溪看看手裡的麻辣兔頭，張張，還沒發出音兒，便被打斷了。

「不行。」祝煊斬釘截鐵。

沈蘭溪頗覺憾，仍不放棄，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勸說道:「郎君趕著上任，路上定是快馬加鞭，我們幾個老弱婦孺，子不住，郎君且行，我們緩緩歸矣。」

至於今年歸，還是明年歸，那就說不好啦~

捨不得走，京城的好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雖有時想念，但川蜀的吃食更合口味，若是吃不到，那便是惦念了。

如此想著，只覺手上的麻辣兔頭都不香了。

聞言，祝煊輕笑了聲，哪裡不知話中意，也配合著的話，微:「山高路遠，我哪裡捨得讓你們獨自上路？哪怕是罰，我也得帶著你們一同回京。」

沈蘭溪鼓了鼓臉頰，一臉不高興的瞧他，「郎君得登高臺，我為婦者，自是要為郎君安后宅，郎君大膽往前飛，出了事我們不陪。」

「……」

祝煊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閉了閉眼，忍無可忍的手住那不斷張合氣人的。

沈蘭溪:「？」

祝煊:「放我獨行？休想。」

生生的被堵住了心靈的大門，沈二娘的小心思啪嗒的碎了一地。

「*……&a;*」

祝煊挑眉，好整以暇，氣人似的扔出幾個字。

「說甚？聽不懂。」

沈蘭溪:「！」

「*……*——」

混蛋！你以武力勝之不武！

說不出來！就好氣！

逗弄片刻，眼見著要將人惹惱了，祝煊適時鬆手，手指一轉，將到的油漬到了臉頰上，故作泰然的起。

「時辰不早了，回去睡。」

沈蘭溪:「！」

「祝！煊！」

前面的人腳步一滯，抱著瞪著圓眼睛東瞧西瞧的小十五拔就跑。

沈蘭溪扔下沒啃完的半個兔頭，抬跟上。

祝允澄:「？」

「浪費食不是好孩子，旁人也吃不得這辣，還是我委屈一下，吃完再去睡吧。」

嘟嘟囔囔幾句，嘗到味的味蕾被滿足，開心得翹腳腳~

那廂追逐的兩人，剛出了廚房幾步，祝煊便被逮住了。

沈蘭溪勾著他的脖頸一躍，整個人跳到了他背上。

同時，祝煊手，一隻手托著的腰背。

「你敢將油漬我臉上？！」沈蘭溪低聲音與他算賬，手掐他臉。

祝煊前抱著一個，後背著一個，倒是不覺負累，腳步依舊穩重，縱著的作。

小十五的大眼睛里冒出新奇，『呀』了一聲，小腦袋湊近沈蘭溪，在臉上『啵兒』了一口，自己捂著咯咯笑。

沈蘭溪被吸引了心神，似是狼外婆一般哄:「臉拿過來。」

祝煊汗。

小十五在他懷裡蹬了蹬小胖兒，湊過去似是又要親沈蘭溪，不防被人家咬住了。

胖乎乎的臉頰，沈蘭溪蔫壞兒的吸住了那，在小孩兒滿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時，忽的鬆開，響亮的『啵兒』了一聲。

只見那生生的臉頰上，赫然多了一團紅。

「呀！」小十五抬手自己的臉。

還在惹~

口水亮晶晶，沈蘭溪也不知給人家一下，卻是嘿嘿笑，手指勾勾，「來，那邊的臉臉拿過來，也給它親一個小腮紅。」

小十五立馬轉了轉腦袋，胖乎乎的臉遞到邊，「呀~」

「啵兒！」

「母親厲害吧！旁人都不會呢！這還是對稱的，很是好看！」沈驕傲大放厥詞。

祝煊:「……」

大蠢蛋和小蠢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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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沈蘭溪不舍，半月後他們還是啟程了。

不同於來時，了秋，天漸涼，尤其是北行，愈發的寒涼。

沈蘭溪吃不得涼食，不得寒，祝煊照料比對小十五還心。

行進途中，祝允澄不必做功課，整個人都撒了歡兒，整日與小十五一同玩兒。

如趙寒說的，稍大些，小十五便沒有那般睡了，也只是晌午前睡一會兒，用完飯睡一會兒，晚上比旁人早睡兩個時辰罷了。

瞧，現在又睡著了。

睡得呼呼的！

旁邊，沈蘭溪在與祝煊對弈，柳眉蹙著，冥思苦想，一張漂亮臉蛋上滿是倔強。

就不信贏不了！

反觀對面那人，神輕鬆，遞了一個烤橘子給，橘皮剝了，經絡也除了。

沈蘭溪眼珠子轉了轉，沒手接，忽的抬頭，一臉認真的譴責道:「你打我思路！」

這瓷得巧妙，祝煊眉梢一，骨節分明的手立即收了回去，將那溫熱的橘子塞進了自個兒裡。

沈蘭溪:「……」

「你竟吃我橘子！」

祝煊險些一口噴出來，幾下咀嚼咽下，無奈道:「不敢打擾你思路，我只好自己吃了。」

這是用方才的話堵。

沈蘭溪啞口無言，氣咻咻！

「你當真不讓我一子嗎？」無計可施，揚著下理直氣壯的威脅道。

祝煊眼神揶揄，「沈二娘這般厲害，還需我讓子？」

沈蘭溪大言不慚，「沈二娘強悍如斯，自是不需要，但你娘子需要！」

祝煊扶額輕笑，手，在那灼灼視線下，將那大勢的一顆黑子捻了出來，「可否？」

沈蘭溪眉眼彎彎，笑出了一口小白牙，盈盈道謝:「郎君真好~」

祝允澄在旁瞧得一張臉皺。

他父親教導他，落子無悔啊！

但他如今卻是自己剔骨似的悔了棋……

這就是寒哥兒說的兩相悅的夫妻吧？

呀呀呀！好酸哦~

沈蘭溪忽的抬頭，擰眉瞧他，一言難盡的開口:「你怎笑得賊眉鼠眼的？」

祝允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