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小孩兒還乾的立著,沈蘭溪與他招手，「過來坐，站著不累嗎？」

祝允澄走近,卻是未坐下,憋了憋，說了聲:「母親，是我錯了。」

話出口，眼圈又紅了。

沈蘭溪微微張，詫異一瞬。

倒不是因他說的話,而是這眼眶說紅就紅的本事！

手,拉他在旁邊坐下。

靜默一瞬，沈蘭溪問:「怎的把小十五帶了出去？還不敢與我說一聲？」

祝允澄耷拉著腦袋,期期艾艾:「我想讓那些同窗看看小十五。」

沈蘭溪眉眼一挑，蹦出一個詞,「顯擺？」

祝允澄霎時一張臉漲紅,滿是難為，但還是點了點頭。

沈蘭溪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抬起頭來,臊眉耷眼的不嫌難看啊？小十五喜歡漂亮的,當心不要你抱——」

話且沒說完,那顆腦袋噌的抬了起來。

沈蘭溪語塞一瞬，又道:「顯擺就顯擺唄,做甚一副見不得人的架勢？」

祝允澄小聲又困:「這……顯擺不好。」

沈蘭溪輕哼一聲，又往裡塞了顆餞兒,還順帶手的給了他一顆,「不是顯擺不好,是過度顯擺是一種心理病。」

說著稍頓,「如我，我穿了新裳，得了新手鐲簪子，自是要穿戴著在人前晃一圈，惹得旁人艷羨，這是正常的。但你若是顯擺，誇大自己，看輕旁人，或是上升到了攀比，這便不好了。」

話音剛落，祝允澄便急急出聲:「我沒看輕旁人！也沒用小十五與那些同窗家的小孩兒攀比！」

沈蘭溪攤手，「那不就了？」

說罷，起，「洗洗手準備用飯吧。」

晌午吃的還真的是暖鍋子，各菜丸子裝盤，碗里調著料，滿屋子的香味。

祝煊也回來了，黑著臉。

祝允澄立馬了一團，垂著腦袋不敢與他對視。

沈蘭溪頭也不抬，「收收你的黑臉，影響人食慾。」

祝煊:「……」

他深吸口氣，冷著聲與那鵪鶉似的著的大兒子道:「你隨我出來。」

被點了名兒的人渾一抖，著頭皮、蹭著鞋底往外去。

如先前，沈蘭溪沒攔。

祝煊是嚴父，又不是毒父，怕甚？

再者，小孩兒總要有人費心教導才好，他先前將澄哥兒教的便很好。

片刻后，鍋開了，父子倆一前一後的回來了。

沈蘭溪端著碗，不著痕跡的掃過兩人的臉。

乾淨，神……很不錯？

「碗。」祝煊打斷神遊天外，夾了一筷子燙的放到碗里。

沈蘭溪收回思緒，片裹了醬料，啊嗚一大口，真香！

三人吃得大汗淋漓，十分滿足，桌上的菜皆空了盤，什麼都沒剩，咕嘟咕嘟的鍋底也沒了。

沈蘭溪靠在祝煊上，後者遞給一個剝好的橘子，幾口就被吞咽下肚。

滋滋！

祝允澄詫異，「你還能吃得下？！」

沈蘭溪斜他一眼，「休想分我的橘子！自己剝皮去！」

祝允澄肚子:「……吃不下了。」

「哦，那你真不行。」語氣真誠。

「……」

用過飯，上學的上學，打工的打工，某人繼續家裡蹲。

瞧著祝煊開門出去，沈蘭溪一把扯住正要跟上的祝允澄，做賊似的小聲問:「你們方才說甚了？」

祝允澄一副『就知道你要問』的神，呲著牙歡喜道:「父親罵了我一通。」

沈蘭溪瞧著他的神頗為一言難盡，這……莫不是被罵傻了？

「父親說，既然我這般喜歡小十五，就讓我每日騰出一個時辰照顧，不許旁人幫忙！」祝允澄興道。

沈蘭溪:「……」

這是將自己兒子當『月嫂』用？

角了，視線到那興的臉，愈發的不解。

怎麼有人年紀輕輕就傻了呢？

不管沈蘭溪如何想，祝允澄很是喜歡這個罰的，蹦蹦跳跳的去學堂了。

夜裡，娘將吃飽喝足的小十五抱了過來。

兩個月吃胖了不，白的胳膊跟藕節似的，祝煊挽起的袖子，用絞乾的熱帕子給，尤為注重那道道。

沈蘭溪瞧得忍不住笑，在旁邊打滾兒。

門被敲了兩下，就見一個腦袋鑽了進來。

祝允澄滴溜溜的眼睛瞧見榻上的小孩兒時，『嗷』的一聲撲了進來，趴在榻上，著那嘟嘟的小手和小腳，嘿嘿笑，「小十五真可！」

似是聽懂了這話，小十五咧著沖他笑，小手撲騰兩下，抓住了他一手指。

沈蘭溪忽的生了些醋意，手指胖胳膊，等抬手時，又小腳丫。

小十五忙壞了，抬胳膊兒的，卻還是被沈蘭溪倒的欺負。

忽的，停下作，與沈蘭溪對視一眼，也沖咧笑了。

「傻樂什麼？人家欺負你，你還笑。」沈蘭溪似是惱一般，又胖條的子。

小姑娘脾氣太好了，隨了沈蘭溪的懶，也有著祝煊的溫和，如何逗弄都不哭，也就了時，會假哭兩聲知會他們。

就兩聲！

「母親，你別欺負妹妹！」祝允澄看不下去了，護崽道。

沈蘭溪毫不承認，大言不慚，「我是在與玩兒。」

祝煊將完的帕子放在一旁，勾著笑，也不穿。

忽的，咕嚕嚕的一聲，很響。

沈蘭溪出去的手指頓了一瞬，轉就走。

頃刻間，一臭臭的味道傳了出來。

祝煊:「……」

饒是祝允澄也有些無語，「母親！」

沈蘭溪裝聾，趿拉著鞋就跑。

香寶變臭寶，不好玩兒啦！

也沒喚人進來伺候，祝煊這個老父親出了手，作嫻，有條不紊的給小閨了屁屁，換了布巾，側頭問:「瞧清楚了嗎？」

著鼻子的祝允澄點頭。

「日後你看顧時，就是你自己來換。」祝煊道。

祝允澄:「？」

他忽的有點懂沈蘭溪方才為啥要跑了……

太臭臭啦！妹妹吃啥了？

瞧他出些難，祝煊挑眉得意。

真當他不罰他了？

日子不疾不徐，青苗栽種到田裡，放眼去，滿是青翠。

祝家門前，箱籠裝車，祝允澄牽著老夫人的手依依不捨，不覺紅了眼眶。

老夫人也最是捨不得這個金疙瘩，抱著哄他:「哎呦，乖乖，莫要哭，待得秋涼，曾祖母就又來了。」

祝允澄點頭，眼淚卻是啪嗒啪嗒的掉，小大人似的叮囑:「山高路遠，曾祖母萬當心，若是累了便歇一歇，母親給您帶了許多吃食呢，夠吃好久的，不必急著趕路。」

「好」，老夫人心裡熨帖極了，拉長音兒回了一聲，「曾祖母都聽澄哥兒的。」

說罷，抬頭瞧向沈蘭溪，剛想也溫幾句，卻是聽得那饞的開了口。

「今年吃不到汝州的大桃子了。」咂咂，語氣頗為憾。

老夫人險些氣得倒仰，瞧瞧這說得什麼，只知道吃！

頓時也懶得與說了，擺擺手，被嬤嬤攙著上了馬車。

只那背影，瞧著氣鼓鼓。

沈蘭溪笑瞇瞇，「祖母，母親慢走，二娘便不遠送了。」

做甚惜別哭紅眼，今日畫的桃花妝很是好看呢。

一眾人浩浩行過二里地，老夫人才發現，小案幾下放著個缸子，裡面幾尾胖金魚游得歡快。

「……」

祝夫人忍不住笑:「二娘有心了。」

老夫人板著臉，語氣邦邦:「那個沒心肝兒的，這是給我帶著吃嗎？」

雖是如此說，但眉眼間的壑都著驚喜。

那廂將人送走，這廂一家四口上了街。

祝允澄還悶悶不樂，「母親，曾祖母和祖母為何定要回去？就與咱們住在這兒不好嗎？」

沈蘭溪被街邊的煎包勾住了魂兒，胡言語道:「們得回去清點家財。」

祝煊角了下，一手抱著小十五，一手在沈蘭溪腦袋上輕拍了下，訓斥道:「別胡說。」

沈蘭溪立馬癟著轉頭來瞧他，滿臉的委屈，「你打我？！」

祝煊剛要辯解一句。

「沒有一籠屜煎包別想哄好我！」

瓷得理直氣壯。

祝煊順著纖細的手指瞧去，小攤子上，湯包煎得金黃，撲鼻的香。

為何不自己買？

濺起的油滋滋響，這的小娘子今兒穿了一花團錦簇的新裳，才捨不得呢！

祝煊輕笑一聲，抬腳就走，只悠悠的扔下兩個字。

「沒錢。」

剛走兩步，後面便來了個拆臺的。

「母親，我給你買！」祝允澄大方道，噔噔噔的朝那小攤跑了去。

祝煊角了，一回頭，便與沈蘭溪對上了視線，桃花眼裡滿是揶揄。

沈蘭溪心甚好。

欺負？

沒關係！他的好大兒會出手的！

片刻后，祝允澄拎著一油紙包回來了，看向他父親的眼神滿是嫌棄。

「父親真小氣，煎包都捨不得給母親買，母親還給你生了小十五呢，生小孩兒對母親來說，那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父親都不對母親好一點……」譴責的話連串。

祝煊額上的青筋狠狠跳了兩下，忍無可忍的將自己腰間掛著的青綠荷包解下扔給他。

祝允澄單手接住。

「自己看。」祝煊沒好氣道。

祝允澄哼了一聲，解開。

唔……兩文錢？

咳，確實買不起……

他迷的抬眼看向沈蘭溪，後者已然悄悄的走出了一截兒。

「……」

「你好窮哦。」語氣真摯。

祝煊眼皮一跳，沒吭聲。

「我給你一點吧。」很是大氣。

小爪子拉開自己的荷包，掏出一枚銅錢放進那青綠里，又系好，遞給他，抬起的臉上寫滿了『求表揚』。

祝煊深吸口氣，接過自個兒的荷包，抬腳就走。

混蛋兒子，他都看見了！

他裡面有一錠金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