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夫人安好。」裴紫起,行禮道,手上的茶盞卻是忘了放下。

這一聲，沈蘭溪紗下的手鬆了松，呼吸屏著，嚨里囁喏出幾個字：「裴娘子同安。」

聽得這句,祝允澄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大大的鬆了口氣，抓著沈蘭溪擺的手鬆開,悄悄拍了拍自己口。

還好還好！這是他母親認識的人！

祝允澄剛鬆口氣，抬眼便對上了他父親沉沉的視線,他不解的眨了眨眼。

做甚這般瞧他？

祝煊淡淡的收回視線,不再瞧那氣得自個兒心口哽咽的小混蛋。

「晌午了,一同去外面的酒樓用飯吧,你們稍等，我去問問肖大人是否同去。」祝煊說罷，扯了那混蛋兒子，「你與我一起。」

祝允澄不願,他還是更喜歡與母親待著,但耐不住被他父親暗暗用力拖了出去。

屋裏兩人知曉祝煊心思,也沒得浪費。

「趙霜托你送來的東西，我收到了」,裴紫率先開口,「怕你被三皇子盯上，是以沒給你回信。」

沈蘭溪木木的點點頭，方才一瞬間渾發麻的勁兒在漸漸散去。

趙霜是攬香樓的趙媽媽,將藍音的話帶給時,沒說什麼,只是代了一件事。

一封信，一兜子金銀珠寶，寄去揚州給裴紫。

沒看過那封信，不知裏面寫了什麼，但臨死之時，最後的託付是給裴紫，也對得住兩人自相識的了。

「你怎的會回來？」沈蘭溪問。

是趙媽媽那封信里有事代，還是因『沈蘭溪』在這兒？

「想來你從趙霜聽得一些，雲香寨將子賣為瘦馬或是娼的事，我回來便是為此」，裴紫瞧著那雙與自己七分相像的臉，扯笑了笑，「不是為你，不必覺得負累。」

聞言，沈蘭溪口忽的有些，像是被一雙手抓著一般，本不該是的牽扯，但如今難的是這子。

沈蘭溪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一字一句輕飄飄的，神卻是認真：「不曾覺得負累，去歲讓趙媽媽替我傳的那話，只是想說，你既是了賤籍，便去過自己的日子吧，怎樣舒服怎樣來，不必在京城看顧我，沈家主母待我雖不夠親近，但也從未苛待，你也……不必覺得對不住我。」

裴紫瞧半晌，后低低的笑了，應了一聲好，心裏似是有什麼散了。

往前年歲，怨恨命運不公，輾轉幾次，被人當作玩送給了沈巖。見過那人深，也見過他與朝中肱骨混跡煙花柳巷。

他醉極了，了。

不曾為主人探聽得什麼，卻是先有了孕，順其自然的被沈巖接回了府中。

從前羨慕林氏，出好，又有夫君疼寵，只是後來才知，住在沈巖心裏的另有其人。

林氏比許多當家主母都好，對這個妾室不曾磋磨，院裏的吃穿用度雖算不得奢靡，但也細。

在沈巖提出放出府時，抱著懷裏的嬰兒也猶豫過，但最後還是出了沈家，將沈蘭溪留下了。

往後歲歲年年，裴紫聽得許多關於的消息，子懶，長得好看，邊的婢與一般吃，對街角的醪糟湯圓、薈萃樓的燒鵝最是喜，及笄之年，與陳家三郎定了親，只是不等親，沈家老夫人沒了，親事緩下，后又退了親，街口巷子的人都聽了一耳朵，似是對那小子深，過後拒了許多人家的提親，再後來，林氏將替了自己閨的親事，那個君子郎朗的祝家二郎。

趙霜說，那都史祝煊，從未踏進過煙花巷半步，與那些沉浮場的哥兒不同。

裴紫沒等到出嫁，先一步

下了揚州，去將趙霜的妹妹帶了出來，卻還是晚了，與諸多被賣掉的子一般，被破了子。

沈蘭溪漸漸鬆快了些，主問：「事做得可還順利？」

「祝大人清正，此事已經辦妥。」裴紫道。

沈蘭溪又點了點腦袋，「那便好。」

忽的想起前些日子祝煊問的那『扎堆糖水巷子』一事，莫不是說的便是眼前人？

「住在糖水巷？」問。

裴紫不覺有他的頷首，「趙霜給了不銀錢，除卻給能找到的那些子贖外，剩餘的便在那巷子買了兩座宅子，想拆了重修，前院做茶樓，後院住人，們飄零，總要做些什麼安穩下來。」

沈蘭溪腦子一，忽的冒出個想法來，「們應是學了竹管樂，既是做茶樓，以娘子們的管樂聲相佐，作為噱頭，也不愁沒生意，不過，娘子們最好還是不要面，省得有些□□薰心之人徒生事端。」

祝煊父子已經折返回來，在門口等候。

聽得沈蘭溪給人家出主意，祝允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期待。

不知母親會與那位娘子要多銀子！

肖萍自是沒錯過蹭飯，席間與裴紫相談甚歡，叭叭兒的問了今日堂上之事，聽得痛快，也吃得舒服。

是以，沈蘭溪才知曉自己上午錯過了什麼大戲，頗為憾的往裏送了口湯。

是沒有吃瓜命嗎？

祝允澄倒是聽得斷斷續續，忙著與肖春廿嘰嘰呱呱。

用過飯，眾人分開。

祝煊沒與肖萍一同回府衙，而是和沈蘭溪上了馬車回家。

「你不忙嗎？」沈蘭溪靠在他上問，慢吞吞的打了個哈欠。

吃飽喝足，祝煊閉著眼假寐，手裏把玩著沈蘭溪的手，的好不愜意。

聞言，他懶懶道：「回去歇晌。」

沈蘭溪有些無語，都要秋了，歇的哪門子晌？

剛腹誹一句，祝煊睜開了眼，仔細打量了的神，問：「今日見到了人，可難？」

沈蘭溪不假思索的道：「難什麼？知曉過得好，只會心安。」

難過未曾陪在邊……

祝煊沒說，在腦袋上了一把，剛想開口，忽然聽驚訝出聲。

「啊！」

沈蘭溪面上儘是詫異，一雙眼珠子轉了轉，本癱的靠在他懷裏的子，也在一瞬間坐直了。

「怎麼？」祝煊問。

又是輕輕的一下，沈蘭溪忽的笑了，眉眼彎彎，滿是驚喜，指著自己凸起的小腹道：「它了誒！」

說著，牽起祝煊的手，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覺一下！」

兩人維持這般僵的姿勢好片刻，那裳下的凸起都沒再。

沈蘭溪『嘿』了一聲，對著自己的肚子輕聲哄：「給個面子唄，蹬蹬兒，讓你老父親一下……」

話音剛落，祝煊頓覺掌心裏的撞了上來，很輕的一下，繼而又沒了靜。

沈蘭溪高興得拍他，「這就是傳聞中的胎啊！」

很奇妙的！

先前幾月，若不是小腹漸漸鼓了，都不覺得懷孕，直至剛才的胎才有了真實。

好像……是有種母子相連的覺？

沈蘭溪樂陶陶的晃了晃腦袋，「等晚些澄哥兒回來，再讓他一下！」

祝煊扯輕笑，有些無言，卻也輕易被的歡愉染。

沈蘭溪是初次懷胎為人母，但他不是初次為人父，曾經澄哥兒出生時，他也曾口漲得滿滿的，有了父親的踏實。但這還是第一次，陪著一個在肚子裏的孩子一同長大，知它的存在。

馬車在門前停下，祝煊先下去，手又去扶。

沈蘭溪一手抱著肚子，作小心又謹慎，瞧得出來是珍惜的。

祝煊瞧著好笑，托著的將抱起，如同抱一般。

「呀！」沈蘭溪被他的作嚇了一下，急忙摟住他的脖頸，眼角的餘瞧見急急低了頭笑的小廝，低聲問：「郎君如今不要臉面了？青天白日的便這般抱我？」

祝煊眉眼一挑，吐出四個字。

「近墨者黑。」

「……」

回了院子，綠嬈將一封信遞上，「方才送來的，娘子若早回片刻，還能與那送信之人撞見。」

沈蘭溪手接過，頗為詫異。

林氏給來的信？！

果真背後不能與人是非，午時剛念過人家，這信就到了。

沈蘭溪了鼻子，拆了信封。

開口寒暄幾句，便說出了這信的主題……

沈蘭茹要親了！！

男方是同安街喬家的郎君，如今已過了五禮，時日定在了十月十五。

沈蘭溪撓了撓腦袋，無甚印象，步室，蹭掉了鞋子，滾進了剛了外衫躺在榻上的祝煊懷裏。

纖細的手指撓了撓他的下頜，「郎君，同安街的喬家如何？」

「武將世家，如今朝中父子三人，不算權重，但也樹敵，岳母大人瞧上喬家四郎了？」祝煊抓住那貓爪子似的搗的手，與閑話道。

沈蘭溪也不掙扎，腦袋枕在他臂彎里，很是舒服，聞言輕『嗯』一聲，語氣頗為憾，「我都沒見過那喬家四郎，母親來信說，只是知會我一聲，山高水遠、路途顛簸，不必去趕沈蘭茹出嫁。」

「先前沈蘭茹還說，想日後的郎君是個讀書人，如今卻還是沒能如所願。」說著微微嘆氣。

祝煊一隻手攬著，忽的問：「你呢？」

「我什麼？」沈蘭溪不解的微微抬頭，撞進他的視線里。

「親前，你可曾想過自己日後夫君模樣？」祝煊慢吞吞的出聲，心口似是被什麼抓撓著。

聞言，沈蘭溪開始認真思索。

瞧當真在想，祝煊又泄憤似的在白裏紅的臉頰上輕咬了下，霸道又蠻橫的低聲：「不許想！」

若是想清楚，想要的不是他這般的該如何？！

祝煊有些急躁，頭回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