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只覺得喜歡食辣,如今聽得肖夫人一句話，祝煊這才意識到，沈蘭溪的口味與蜀地的人一般。

一盤子麻辣兔頭被吃掉半數,桌上的臘腸臘也被重點照顧,麻婆豆腐一勺接著一勺，甚至湯圓勝過餃子……

忽的,他的手臂被了一下,那面容明的小娘子舀了勺蛋給他。

「吃吧,這個不辣。」沈蘭溪道。

對面的小孩兒卻是眼的盯著那蛋險些哭了。

祝煊掃過吃得紅艷艷的，垂頭吃著替他與小孩兒搶來得蛋，那些個疑問也盡數咽掉了。

水至清則無魚，不願說的，他又何必深究？

夜裡，沈蘭溪且窩在榻上看書，就被如狼似虎的男人打橫抱去了床上。

「夜深了，該安置了。」祝煊一本正經道。

沈蘭溪的手不規矩，最是喜歡惹他。

寢被鋪好,男人反客為主，把那不安分的在了床上，清涼的紗沒,卻是把裡面的小扯掉了,惹人臊的。

沈蘭溪雙手環，得抬腳蹬他，「禽啊你！」

祝煊順勢扣住踹過來的腳，一寸寸的往上,眉梢輕揚,笑得有些壞,薄含住的耳珠，似是呢喃般耳語，「禽……也啊。」

沈蘭溪趴伏著，薄衫鬆鬆垮垮的掛在上晃，裡面的卻是被褪了個乾淨，以最原始的方式被獵者吃干抹凈了。

上出了一層薄汗，累極，手指頭都懶得一下，卻是被人翻過了來。

「澄哥兒還缺個弟弟，我們努力些？」不知饜足的男人咬著的道，似是在品嘗這世間最味的珍饈。

「滾啊……」

沈蘭溪像是一隻被煮的大蝦，紅彤彤的，讓人擺來弄去的吃了個遍。

睡著時已不知幾時，只記得他用帕子給拭時的清爽舒服。

六月風吹過，迎來七月，淅淅瀝瀝的不見天晴。

田地里的魚活蹦跳，肖萍卻是險些愁白了頭。

「眼見這茬水稻到了收時，這雨若是再下下去，風吹雨打的，收哪還能好？」

祝煊坐於桌案后，把一杯熱茶推到他面前，聽他一而再的重複這話。

幾日前肖萍又去拜訪了那位老先生，這時節的黃梅雨且還沒完呢，這人也算是做到了『居其位，憂國憂民』，心裡裝著百姓，愁的夜不能寐，茶飯不思。

「沒有對策？」祝煊手捧清茶問。

肖萍苦笑著搖搖頭，「最壞的打算便是冒雨搶收，總不能讓那些稻米爛在地里，再者，這茬收了，還得再種，若是誤了農時，秋日裡的收也懸，夏稅秋稅，能一層皮，百姓可都等著這收換銀子呢。」

本朝苛捐雜稅雖是比先朝輕省了些許，但於百姓依舊沉重，四時有節，而人卻無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辛苦勞，活得卻依舊艱難，這貧瘠之地分毫未有好轉。

肖萍牛嚼牡丹似的一口乾了那茶，一溫熱從嚨傳至肚子，整個人都舒坦了不，與祝煊這個外來的介紹，「其實，咱們這兒已然很好了，一大片平原，只要用心打理著，老天再賞個臉，收就差不了，都府下轄的三十二個州，五十六個縣，百十來個村寨，有十之六七的田地是在山上，坡上，土地貧瘠，收自是不好，收稅雖也顧及沃貧瘠，但好些個地兒，一年的收都不夠稅收。」

「那些住在山上的，村寨的，除卻種田，還要做些零碎的事賺銀子，都說川府舉子，但那能如何？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整日睜眼閉眼的都在琢磨著生計，哪有功夫和銀錢去供養孩子讀書？」

肖萍說著嘆息一聲，氣得額頭上的紋路都深了些，「只我

那不肖子，生在罐里卻是渾然不覺，上躥下跳的貪玩，讀書一點都不用心。」

一壺茶，兩個人，坐著聊聊閑，一天便過去了，日子委實太過清閑。

沈蘭溪也不遑多讓，吃吃好吃的，看看話本子，或是出門逛逛，都是有事做的。

「都府為何沒有案件呢？」祝煊凝眉思索。

沈蘭溪卻是毫不意外這人坐了冷板凳，邊往裡塞了塊兒地瓜干，邊翻看著書冊，一心三用漫不經心的給他答疑。

「這邊村村寨寨的，都有自己的規矩。就拿羌族來說，他們習慣住在半山腰上，若是發生山洪，便是肖大人去了也遊說不，只得等土司開口。」

「除卻安土重遷的想法，還有就是土司的權力。不管是哪個民族，還是哪家寨子，都會選德高重之輩任土司，雖是沒有朝廷授封，但他們形的權力比郎君與肖大人這般正兒八經授封過的要得人話語，寨子里的大事小事，都會有土司管理。」

「就像郎君說的案件，多半是土司理的，若是報了，不是土司故意的，便是報之人悄悄來得。」

「是以，郎君要麼清閑無事，要麼手中案件利害關係必重。」沈蘭溪翹著腳，得意的晃。

祝煊在后翹的地兒輕拍了一記，道：「先前鑒定筆墨，現在又對川蜀之地的權勢分析得這般清晰，你如何得知這些的？」

他模樣認真的問，卻是玩世不恭的答，纖細的手指勾了下他的下頜，「小郎君讀些之乎者也的名家之言，多看著雜記，也能與我這般通曉。」

這話半真半假，真的是，確實喜歡看雜記，假的是，不管是對蜀地之狀如數家珍，還是鑒定筆墨的法子，都不是從那些雜記書冊上學來的。

祝煊一把抓住搔弄人的爪子，與十指相扣，掌心相，「有娘子做後盾，為夫也可個懶了。」

沈蘭溪翻了個白眼，故意道：「下次若是要問，就要付費諮詢了，起始價為五兩銀子，逐次疊加。」

祝煊思索片刻，道：「再過幾日便是我生辰了。」

「……這麼大年紀了還要過生辰？！不會被歲月催老嗎？」

祝煊：「……」

他深吸口氣，卻還是忍不住辯駁，「……我今歲也不過二十有九。」

雖是這般說，祝煊早起去賺銀子時，家裡的兩人還是悄悄準備了。

沈蘭溪咬著水沛的桃子，坐在一旁偶爾皮子，祝允澄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兒，卻也忙得不亦樂乎。

麵糰在他手裡逐漸變得勁道，又聽那人悠悠道：「可以了，長條，與你食指和拇指圈起來那樣。」

祝允澄甚是聽話，兩個指尖對著，瞧著那空心的圈只覺得任重而道遠。

打工人生辰恰逢上班時，且祝煊在這兒也沒有親朋，故而，沈蘭溪心安理得省了宴席之事，只帶著祝允澄這個親兒子親自為他做一餐飯，也算是為他慶賀生辰了。

親兒子著麵糰，忽的砸吧了下，嘟囔一句：「我想吃酸菜汆白了。」

沈蘭溪把手裡啃得乾淨的桃核扔掉，毫不留的打破他的念想，「沒有酸菜。」

「我家有啊！」

門外忽的探進一顆腦袋來，黝黑的臉笑得燦爛。

「蘭姨，你要酸菜嗎？拿個盆兒，我給你去我家撈，我阿娘去歲冬腌了好些，還沒吃完呢，前些日子還說天熱了要糟，送給人家都沒人要。」

沈蘭溪還沒說話，祝允澄已經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了。

「讓澄哥兒跟你一同去吧」，沈蘭溪說了句，又與祝允澄道：「你祖母讓人送來的桃子，去給春哥兒裝些，拿回家嘗嘗。」

「是，母親。」

沈

蘭溪大方，祝允澄在自己小夥伴面前甚是得面兒，樂顛顛的便去了。

酸菜汆白，府里的人不會做，最後還是沈蘭溪親自掌勺，沾了一油煙味兒，索又炒了一道小炒，做了麻辣魚和糖醋排骨。

祝允澄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直至裡被塞了一塊兒排骨，酸甜的味道瞬間霸佔味蕾，離家出走的神智才被拽回來。

「母親，你好厲害啊！」小孩兒激得臉頰紅撲撲，尾音都因崇拜而打了兩個彎兒。

沈蘭溪輕哼一聲，「端菜拿碗筷，這道酸菜汆白做得多，你分一半端去給春哥兒家。」

可不是多，旁的都是用碟子裝菜，唯獨這道卻是用盆兒，也是肖夫人給他們裝的酸菜多，沈蘭溪又在裡面擱了好多，滿滿的一盆。

祝允澄瞧了瞧，問：「母親，餃子可以也送一點嗎？」

「你做的，你做主。」沈蘭溪很是隨的丟下一句，轉回屋去了。

祝煊回來時，沈蘭溪剛洗去一油煙味，上還泛著涼的水汽。

「怎麼這個時辰沐浴？」祝煊問了句。

「父親快來！今兒可是母親親自做的菜，甚是好吃！」王興的招呼道，一點兒神都不給人留。

祝煊驚訝的瞧向沈蘭溪，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沈蘭溪勾他手指，「嗎？」

祝煊輕笑一聲，卻是沒言語，拉著去坐，「辛苦娘子了。」

沈蘭溪這才滿意，指了桌上白胖的餃子，「這是你親兒子包的，從和面到煮，一點都沒有假他人之手，一道誇了吧。」

祝煊略一挑眉，不難瞧出是驚訝的，含蓄道：「做的不錯。」

祝允澄立馬紅了臉，神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子，小小聲的嘟囔，「嗯吶～」

父親誇他了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