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過早飯,祝煊與那倆空掛閑職的人分開，坐馬車去上值。

剛進府衙，卻是見向淮之拎著一籃子瓜果,鮮靈靈的，只那臉皺的像苦瓜。

祝煊快走兩步,迎上前去,「向大人。」

「小祝大人用過早飯啦」，向淮之抬起腦袋來,把手裏的籃子遞給他,皺紋里都是歉意：「對不住啊,那案子還是連累到你了，我也無甚能做的，這是我家人自己種的瓜果，拿些給你嘗嘗。」

祝煊也不推讓,手接過，只是笑道：「向大人何必道歉，此事與大人無關，不必掛懷，再者,都是辦差,哪裏都一樣。」

送走一臉愧疚的向淮之,祝煊忙了一日,手裏的差事也不過才接了十之一二。

晚上下值回來，推開門便瞧見,那一大一小的兩人腦袋湊在一,樂顛顛的在拆包裹。

沈蘭溪每拆出一樣東西來,那小孩兒便『哇』一聲,興的。

榻上糟糟的堆著好些品，吃的用的，無一不是金貴的。

「郎君回來啦！」沈蘭溪百忙之中回了下頭，又嗖的轉了回去，滿眼都是金燦燦，卻也不忘敷衍的招呼他，「祖母與母親讓人捎來的包裹，郎君一起來看！」

祝煊關上門，凈了手才過去，立在一旁瞧著拆出來的東西，有些無言。

足足五大包裹，捎給他的不過兩套布衫和一柄摺扇，反觀那兩個，從頭到腳的衫首飾有五六套，還有些汝州特有的吃食與玩。

醋意漫了上來，自己都無語的輕笑了聲。

祝允澄不愧是親兒子，抬頭一副認真模樣的安他，「父親該知足了，祖父才有一封信哦！」

祝煊角一，愈發說不出話來。

祝允澄扭了扭胖子，著脖子笑得幸災樂禍，「我放學回來，正巧到人家阿兄送東西來，還想喊母親過來一同拆，誰知那阿兄尷尬道，這些都是給母親與我的，祖父出來的手都不好收回去，還好那阿兄從懷裏掏出封信給了祖父，我都替祖父覺得可憐。」

只那模樣，哪有覺得可憐，後的尾都要開心的搖起來了。

祝煊抬手，屈指敲了下他的腦袋，「今日功課做了嗎？拿來與我檢查。」

小孩兒瞬間蔫兒了，不滿的嘟囔，「哪有人的父親一回來就問人家功課的……」

祝煊挑了挑眉，輕笑一聲，「那要問甚？」

小孩兒仰著胖臉覷他一眼，碎碎念道：「至是先問問可用過飯了？不，不，在學堂如何，可有人欺負你？再問先生講授了什麼，可還能聽懂？哪裏不懂，我與你講，最後才是問功課可做完了，從頭到尾，說話要親和。」

說罷，他又快速瞧他一眼，大著膽子補了一句，「父親這般，毫不見對孩兒的慈。」

祝煊險些要被他氣笑了，視線落在他上彩鮮艷的裳上，「還問你可用過飯了，不，不？再過一月便要夏了，你還如冬日穿著大氅一般圓潤，自己不知？」

祝允澄立馬瞪圓了眼，有些崩潰的大喊，「母親！父親罵我！」

難得見祝煊這般模樣，似是撕掉了君子的外皮，出了不拘束的里，沈蘭溪只覺新鮮，樂得看戲。

抬腳的踢了他一下，半側臥在榻上，單手撐著腦袋，護短道：「人家胖怎麼了，吃你家大米了？喝你家水了？」

祝煊眉梢輕挑，看著不語。

沈蘭溪後知後覺，轉頭與小孩兒道：「哦，你還真吃了，那就給他說幾句吧。」

祝允澄：「？你們夫妻倆一唱一和的欺負小孩兒！」

這罪名沈蘭溪可不認，「你要知道，我是真心想替你說話，但奈何

你自己不爭氣，非得吃人家大米。」

祝煊沒忍住笑出了聲，差使兒子道：「去喚人擺膳。」

祝允澄不不願的哼了聲，腳步沉重的往外走。

門一關上，沈蘭溪的腳踝便被人一把握住了，抬高來，乾燥的大掌掉了的珍珠繡鞋，拍了下的腳。

「踢我？」

這般姿勢，沈蘭溪頓覺臉熱，有些臊的了腳，紋未，生怕外面的小孩兒聽到，低聲音有些氣惱道：「我錯了！」

能屈能，祝煊眼底染笑，手卻是使壞的又拍了一下那乎乎的腳，「既是知錯，那認不認罰？」

沈蘭溪瞪他一眼，只那紅臉模樣像是撒一般。

「嗯？」祝煊威脅似的又了下那纖細腳踝。

「認認認！」沈蘭溪紅著臉喊，可憐無助的想要收回。

祝煊這才滿意，蹲親自替穿鞋，「起來，去用飯。」

沈蘭溪不講規矩，用飯時想到什麼就會說出來，祝允澄有樣學樣，眉飛舞的模樣帶著這個年紀的年氣。

席間，只祝煊一人安靜，直至放下筷著，才道：「今日有一事。」

「什麼？」沈蘭溪頭也不抬，與祝允澄搶最後一隻金黃翅。

「我陞了。」

「哦。」

「不日便要外放，任都府按察使。」

「嗯？」一顆腦袋抬了起來，滿臉驚喜。

祝煊與四目相對，剛要代，便見那人像是被踩了尾的貓，蹭的跳了起來。

「哎呀呀！好事雙啊！」沈蘭溪抑制不住的笑，「你們先吃，我去喊綠嬈來幫我收拾東西！」

說罷，便要往外跑。

祝煊連忙抓住的手臂，面上神不解，「你……要隨我外放？」詫異得尾音上揚。

沈蘭溪這才覺察出什麼，順著他的力道，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一副溫順恭良的模樣，斂的頷首，語氣誠懇道：「與郎君婚，我自該相夫教子，孝順公婆，但如今祖母與母親回鄉省親，徒留我在家中坐，澄哥兒已長大，也無需我教導什麼，如此，我也只好隨郎君去上任，伺候郎君食，替郎君看顧宅。」

漂亮話聽多了，祝煊也能分辨出真假，只是不穿，而是道：「蜀地多山，路途遠且艱難，尤其夏日暑熱，冬日寒，不是好去，你隨我去，恐苦。」

他原是想哄騙去，想在邊相伴，但這，只是吃不到都會哭，怕是不住那裏的艱苦，他……也捨不得。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旁邊的小胖子啃著豬蹄看戲，那津津有味的模樣著實惹人眼紅。

沈蘭溪趕忙把盤子裏最後一塊豬蹄夾起來啃，「相比起那暑熱冬寒，我更不了與郎君分離之苦。」

胖兒子一口蹄髈險些沒咽下去，無語提醒道：「我還在這兒呢，你們也太膩歪了……」

這般直言意，不只是小胖子不住，就是祝煊也不臉紅耳朵燙，明知那小娘子是在哄他，卻也聽得心裏滾燙，顧不得旁的了。

「你年不懂，之事放於心中不表，只會惹得對方猜疑，何苦來哉？我與你父親夫妻恩，這話也只是寫實。」沈蘭溪毫不收斂。

說罷，又轉頭與那當家作主的人裝可憐，「郎君若是不帶我，我在家裏害怕，韓姨娘會仗著父親的勢欺負人家~~」

祝煊眉心一跳，低聲訓斥：「別胡說。」

哪裏有韓姨娘欺負的份兒，那又得桌子又得銀子的人可是沈二娘。

祝允澄拍了拍自己的脯，「母親別怕，我給你撐腰！」

那豪氣架勢，似是自己生的魁梧壯碩。

沈蘭溪敷衍道：「

你且年，腰還著呢，我要你父親。」

祝煊被這話惹得輕咳一聲，連忙應承，「我接之事還要幾日，你先讓人收拾些要帶的東西，不必著急。」

得了應允，沈蘭溪高興了，賢良淑德的又給他盛了碗湯，「郎君多喝些~」

祝煊為難，小聲道：「喝不下了。」

「哦」，沈蘭溪手裏的湯碗一轉，「無礙，給你胖兒子喝吧。」

祝允澄：「？」

接著幾日，府中著實熱鬧了一番，沈蘭溪每日都忙著把自己的金銀寶貝和漂亮裳打包裝車，冬日曬得的臘梅也包好帶走，還有一些零點心帶了一大兜，生怕路上閑了或是挨。

祝允澄坐在圓桌前，雙手托腮看著屋裏的幾人忙活，突生了些艷羨，口而出道：「母親，把我也帶走吧。」

父親母親一走，府中便只剩下他與祖父了，實在無趣。

如此一想，祝允澄立馬掰著手指細數，「曾祖母與祖母在汝州玩兒得樂不思蜀，來信也不說歸期，只說那裏風景好，要多住幾個月，你與父親也要走，就我孤零零的待在府里，爹不疼娘不的沒人管，被人欺負了你們都不知道……」

這話說得可憐，本沒惻之心的沈蘭溪忽覺幾分心酸。

先前沒覺得，聽得這話才發現，祝允澄小朋友變了舊時代的留守兒啦！

「你且先等等。」沈蘭溪打斷他的話，在那雙疑的眸子看過來時，慢悠悠的說完，「等你父親回來再哭訴。」

祝允澄抿了抿，臉上泛起些惱的薄紅，「我哪裏哭訴了！」

沈蘭溪不搭理他這話，自顧自的斟了杯花茶，「你也知道，我最是心，若是不小心答應了你，那說得也不算。」

太氣人了！

「你哪裏心，方才還與我搶了最後一塊糕點吃！」祝允澄與翻舊賬。

沈蘭溪悠悠的喝茶，聞言斜睨他一眼，「那你還要一同去？」

「我、我沒見過蜀地的山，先生說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就想去瞧瞧。」祝允澄梗著脖子道。

沈蘭溪瞧他那要面子的模樣覺得好笑，剛想逗弄兩句，外出打工人回來了。

「你留在府中，好生跟著先生讀書，莫要胡鬧。」祝煊直接駁回他那話，稍頓，又道：「若是遇見難事，就與你祖父講，不可逞強。」

祝允澄噘著，負氣的扭過子朝向另一邊，垂頭耷腦的不吭聲了。

那模樣，活似被人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