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飛鴿傳書

朝廷要選皇商了，旨意是在那日之后的半個月發出來的。

彼時溫桃蹊才陪著林蘅從外頭逛回來，在府門口見著了陸景明。

他面上有愁，淡淡的，迎上去，打量著多看了兩眼：“我在外頭時候聽百姓議論紛紛的，說朝堂要選皇商，一回來就見你滿面愁容的，你為這個發愁的嗎？”

他一面陪著進府，一面說是，才把之前齊明遠跟他說過此事，且希他能來做這個皇商一類的話，都告訴了。

溫桃蹊面倒也還是平靜的：“那你現在還沒想好？”

“我知道你想過安穩的生活，可是真要做了皇商，往后就是在風口浪尖上……”

陸景明聲兒弱下去，想了會兒：“都說高不勝寒，多人盯著呢，一步走錯，萬劫不復，我倒是不怕的，就是你……”

沒想溫桃蹊撲哧一聲笑出來：“誰你想的這樣多？我問你，你不做，是不是總要有人做？”

他沒明白想說什麼，嗯了聲。

小腦袋一歪：“林月泉要是當了皇商呢？”

“他前世——”

他沒問完呢，打斷了他的話：“沒有，前世我兒都不知道這回事兒。但我想著，前世這個時候，他其實已經搭上了我。”

背著小手在后，聲兒也沉了沉：“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懷疑他和蘇林山，也都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嗎？”

“齊明遠在幫著調查蘇徽和周家十幾年前有沒有多出一部分產業，不過時隔太久，查起來麻煩些，我的人也在調查著，你二哥應該……”

他想了想：“他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事關你們家，他也不會無于衷。”

“可是你想，如果他是被人利用的，那背后主使的人，圖的是什麼呢？”

“是銀子。”

角上揚：“那為什麼不他去做這個皇商呢？”

接連反問：“我在外頭聽說了，還跟姐姐說呢，朝廷要五十萬兩白銀，再有人作保，就給出去一個皇商，其實是荒唐的很的。”

“但不管荒唐不荒唐吧，林月泉這大半年的時間里，已經足夠我們看的清楚，他的深不可測了吧？”

“歙州的產業，杭州的香料鋪子，要說他拿不出五十萬兩，你信嗎？”

陸景明果然搖頭：“便是他拿不出，蘇徽也一定有法子替他籌足五十萬兩白銀。”

“這不就結了嗎？有蘇徽，說不得還有淮王府，誰爭得過他？”

可前世林月泉沒做這個皇商，溫桃蹊甚至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那說明……

“從前時候，他只想要溫家的銀子，所以是本沒這個心思的。”

“他說他是為了報復，是為他的海深仇，我現在倒覺得，你的懷疑，說不定，全都是對的。”

陸景明嚨一：“他要是知道，只是與人合謀，那這麼好的機會，皇商自然該他做。”

“他只有被人利用，自養在蘇徽手上，被養大，蘇徽挑唆著他來‘尋仇’，看上的，是你溫家的家產。”

“所以即便朝廷選皇商，林月泉明明有機會，蘇徽也不會他去做。”

溫桃蹊抿了角：“也許，本就不用去查蘇徽或是周家。”

陸景明去牽的手，發覺手心兒都是冰涼的。

如今天氣雖然轉涼了，但最是個不怕冷的，每回出門連披風都懶得穿。

他微擰眉：“下了幾場雨，一天比一天涼，你出門多穿兩件服能怎麼樣？手冷這個樣子。”

笑著把手往外：“才不要你管。”

等把手了出來，又轉去他：“你聽我說呀。”

他自然又一把抓住：“最好的法子，是去試探林月泉。”

溫桃蹊一撇：“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陸景明拿另一只手去刮鼻尖兒：“先前是我想岔了，非要從最本，最源頭去調查，一旦有了這想法，就很難再往其他上頭想，今日得你提點兩句，才豁然開朗。”

他說的是一本正經的，可溫桃蹊就是覺得他在打趣揶揄。

于是推了他一把：“我不跟你說了！”

一跺腳，轉要跑，他長臂一撈，把人帶回邊：“別呀，這事兒得你去跟你二哥說才好。”

“不過……書信往來總是不好，萬一被人給攔了，我邊兒還有個小細呢。”

溫桃蹊眼底一亮：“說給趙珠聽，難道不比說給林月泉聽更方便？”

陸景明寵溺的笑著應了的話：“那你去做，我派人去盯著林月泉就是了，橫豎在泉州也留了人，他若真的跟蘇徽鬧起來，我也總能知道。”

“不過他心思縝，又一向都心思很重，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找蘇徽鬧。”

“人都是壑難填的。他從小到大，蘇徽不知給了他多好，錦玉食的生活也好，如今他的家產財富，說白了，也都是蘇徽給他的。”

“他現在去找蘇徽鬧，恐怕不可能。”

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

下午的時候，溫桃蹊連翹們收拾了制香的東西出來，就擺在院子里頭。

天清氣爽，專心致志的調制香料。

白翹時不時的給添茶水，拿了糕點喂到邊去：“姑娘好久不擺弄這些，今兒怎麼突然有興致？”

溫桃蹊眼角余掃了眼站在后不遠的趙珠，幾不可見的揚了角：“我聽二哥說起來，二哥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帶著母親和大哥往滇南之地游玩，途中路經一廟宇，小住數日，便研制出山泉香，后來又幾經改良，連名字也從佛寧改做山泉，我倒覺得，佛寧二字好聽的，又安靜，又灑。”

手上作沒停，拿了小秤秤了香：“我打算調個配得上佛寧二字的香，若能得，第一道我是要送給姐姐的，你不覺得這名字的香也很襯嗎？”

趙珠果然了，往前湊了三兩步，掖著手：“姑娘說的就是名天下的溫家山泉香嗎？”

溫桃蹊頭都沒抬，嗯了聲：“不然這天下還有第二道山泉香嗎？那我們家可是不依的。”

欸了聲，手上作終于一頓，抬眼看了趙珠一回：“你也知道山泉香的嗎？”

趙珠一愣，尷尬的笑了笑：“我雖是小地方的人，但我爹活著的時候，很疼我，也會攢上半年的錢，給我買頭油香料的，他從前老是說，可惜了家里窮，給我買不起溫家的山泉香。”

提起那個便宜爹，竟也能“真實”的傷心一場。

眼皮往下一垂，斂去眼底緒，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瑟，似是懷念，似是難過。

溫桃蹊哄了兩句，連翹：“從家出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好些，你去取一小盒，拿去用吧。”

白翹立時就橫眉的，連翹似也有些不大愿，只是終究沒說什麼。

趙珠哪里又千恩萬謝過，跟著連翹去取香不提。

溫桃蹊當然注意到白翹神：“給用點香料，你也不高興？家里什麼好東西沒給你和連翹用過？便是我妝奩盒子里的珠花，你們兩個不也拿去用過的？”

“不是呀。”白翹小撇著，“姑娘不知道，老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病。”

一面說，面上有不屑，想啐人，忍住了：“我跟連翹發現好幾回，躲在姑娘屋外頭，像是聽，每回陸掌柜來，也老是想看，反正就是不老實得很！”

趙珠會干的這麼顯眼？

那前世那個演技高超，把們主仆全都給騙過去了的趙珠，是的錯覺不？

和林月泉又合計了什麼，想搞什麼鬼。

溫桃蹊眉眼一沉：“怎麼沒跟我說過？”

“連翹訓斥了幾回，說這樣的小事也不用姑娘煩心，橫豎我們也能管的了。可就是見姑娘掏心掏肺的對好……”

“總覺得不配。”

趙珠自然是不配的，只也并非掏心掏肺對趙珠好。

溫桃蹊騰出一只手來，了白翹一把：“沒事，你們多盯著點兒，也許沒壞心，只是才喪父，跟著咱們來到陌生的環境里，我們于而言，也都是陌生的。”

“你們兩個倒是跟著我見慣了好東西，見慣了場面的，小地方走出來的孩兒，來了京城，恐怕有諸多不適，說不得是心里張呢。”

“那也不能——”

“好了。”溫桃蹊把手收回來，“你說的這些，我知道了，你去跟連翹說，要是再拿住鬼鬼祟祟，就拉了來見我，我親自來問。”

白翹這才算是勉強應了，只心里越發不滿趙珠起來。

溫桃蹊倒高興得很。

趙珠若是冒進，連白翹和連翹都看得出端倪，那就說明，林月泉他急了。

說的一點也不錯。

前世這個時候，他已經搭上了，往來溫家十分的頻繁了。

父兄那時候也看出些端倪，母親和大嫂還旁敲側擊試探過。

從前沒吃過苦，沒吃過虧，心思最簡單，母親和大嫂來試探，當即就直截了當的承認了。

要嫁林月泉——

而到了轉年的五月里，就帶著厚的嫁妝，做了林月泉的妻了。

現如今，林月泉非但沒能接近，邊還多了一個陸景明。

趙珠住在家里，看著陸景明與往來，傻子也看得分明，如今與陸景明心意相通。

二哥這回從定來，對陸景明的態度，也分明就是接了的。

這些消息，傳到林月泉的耳朵里，他怎麼能不著急。

而一直到了當天黃昏漸進的時候，陸景明又來找，手上還有一只白白胖胖的鴿子。

咦了聲：“你哪來的鴿子？我可不養鴿子啊。”

陸景明的話逗笑了，捧著鴿子對著晃了晃，那鴿子上……

溫桃蹊面一沉：“信鴿？”

登時反應過來：“趙珠的信鴿？”

“之前從來沒有發現跟林月泉飛鴿傳書過，大概是……”

“果然是急了。”

溫桃蹊面沉：“不過也足可見，是知道全部故事的。”

怪不得能心甘愿的為林月泉付出一切，為林月泉為非作歹，泯滅人。

于趙珠而言，林月泉多可憐啊，多值得人心疼憐惜啊。

著那個男人，心疼著那個男人，哪怕林月泉只能給一個妾室的份，也什麼都愿意。

正因為趙珠什麼都知道，所以告訴趙珠，山泉香由來已久，同蘇林山，是半點關系也沒有的。

既然如此，林月泉的故事，就一定出了問題。

趙珠也許會懷疑是林月泉騙了，也許會懷疑，是林月泉被人騙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急于要告訴林月泉這一切——

“把信鴿放走吧，你怎麼還把鴿子給抓了，拿來給我看？”

“我的人正好抓了這鴿子，信我也看過，怎麼不拿過來給你看？我還想著，如今事也差不多弄清楚了，林月泉那兒也有法子的，留著趙珠在邊干什麼呢？”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跟在你邊，我就總不放心的，這信鴿拿去給看，把發落了，再把書信送給林月泉去，橫豎在咱們手上，林月泉若有了回信，就再說不也是一樣的嗎？”

溫桃蹊卻搖頭：“沒那個必要。”

抬手，順著白胖胖的鴿子的：“現在拿了，要是咬舌自盡呢？要是不肯為咱們辦事兒呢？我見識過的心狠手辣，為了林月泉，那真是什麼都敢做的。”

“你說咱們現在四平八穩的，事也漸次有了眉目，這個時候去拿了趙珠，節外生枝，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的嗎？”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只是我……”

“你這就是關心則。”溫桃蹊掩輕笑，“我近的一概東西全都不許經手，這些天鬼鬼祟祟，連翹和白翹都看得出，一味地防著，你還真的怕翻了天呀？”

尾音俏皮的往上挑：“對人無所防范時容易著了道，有了防范的心，還怕翻天，我得多無能？你別自己嚇自己了，真沒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