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算賬

孫氏離開溫家連一個月都不到，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日似的，可溫桃蹊在廂房中見到時，竟險些沒認出來。

從前在小雅居，倚老賣老，仗著大了自己，便很是目中無人，什麼好的都要占上一份，平日又不干活兒，全是支使底下的小丫頭替料理，是以這十幾年來，倒養的不錯。

如今……

溫桃蹊暗暗吃驚，面上卻不顯，多看了孫媽媽兩眼，皮笑不笑的：“這才多久，孫媽媽就見蒼老了。”

邁著步子往主位上坐，孫媽媽原本是滿臉堆著笑的，只不過那句我的姑娘沒出口，一眼看見了溫桃蹊頭頂的小金冠，心下咯噔一聲，笑容僵在臉上，連親近的話也說不出了。

溫桃蹊是滿意的，角弧度越發揚起來，掛著淡淡的冷笑：“我原本以為，孫媽媽不會再回來了的。”

孫媽媽抿，臉上閃過苦惱：“姑娘，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聲兒戚戚然，往前湊了兩步，沖著溫桃蹊跪了下去。

溫桃蹊一攏眉，稍稍側，膝頭偏一偏，躲開了的跪拜：“媽媽我一場，怎麼來跪我？我是生不起的。”

孫媽媽看像是油鹽不進，卻偏偏只字不提盜的事，一時吃不準，竟覺得，大的姑娘，如今反倒不認識了。

其實要不是家里出了事，大概真的不會再回到溫家。

為什麼把送走，在回家第一日就明白過來了。

太太和姑娘是給留了臉面，全了十幾年來的面，并不會一味的來鬧，真把太太鬧的急了，綁了送去，還能怎麼樣不？

孫媽媽跪在那里不，連翹很有眼，兩步上前，把手從腋下叉過去，幾乎是半托半拽的：“媽媽有什麼話快起來說吧，這是做什麼呢？”

可是孫媽媽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那麼大的勁兒，連翹越是要拉起，越是反往下墜，竟連翹使出吃的勁兒也拖不。

溫桃蹊看在眼里，擺擺手：“要跪，就跪著，你拽做什麼？”

孫媽媽嚨一：“姑娘……”

“當日送媽媽家去，媽媽如今還不明白是為著什麼？”溫桃蹊本就沒開口，反問了兩句，又自顧自的說，“我覺著不是，不然媽媽不會這麼長時間不回來。可媽媽既然都明白，怎麼還有臉面回來，又怎麼敢來見我？”

孫媽媽臉上的霎時褪.去，慘敗一片，竟拖著膝往前行三兩步，上了手想去攀扯溫桃蹊的擺似的。

連翹一早就防著，橫豎這屋里也沒外人在，丫頭登時便整個人往前一橫又一攔：“孫媽媽，有話你不肯好好說，非要跪著說，說便說吧，怎麼卻還要同我們姑娘手腳的？姑娘是金貴的人，你又要做什麼？”

孫媽媽臉上掛了兩行淚，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流下來的，見不著溫桃蹊，也只能跪在那里，朝著溫桃蹊磕了兩個頭：“姑娘說的，我都是知道的，當然是念太太和姑娘的恩德，再不敢腆著臉回到溫家來。可是姑娘，我……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好像生怕溫桃蹊再開口攔了的話頭一樣，了口氣就接上前頭的話：“姑娘知道我攏共得了兩個兒子，小的那一個還算是乖巧懂事，大的那個……前些日子，他在外頭吃多了酒，撒酒瘋鬧事兒，也是邊的狐朋狗友挑唆著把他教壞了，拉了好人家的姑娘就……就……”

溫桃蹊到底十三四歲的孩子，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了，這屋里頭，就連連翹，都是尚未出閣的孩兒家，點到即止也就是了。

孫媽媽一抬頭，見溫桃蹊臉果然又難看三分，訕訕的低下頭去：“人家家里不依不饒，非說要我們拿出一百兩銀子，就當做聘禮，兩家結親，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不提，若不然，便要將我們告到府，要青天大老爺來做主，我們既賠了銀子，還要我大兒子去那牢獄之苦。姑娘，這個事，哪里呢？我大兒子年前就定了親了，如今說要退親另娶，街坊四鄰，那不得指指點點，不定說什麼難聽話的，所以我想著，人家要一百兩銀子，我湊一湊，拿出二百兩銀子來，給了他們家里，不要說他們一家子，就連他們姑娘的孩兒，也是一輩子吃喝不愁的了，還能不足意的嗎？”

溫桃蹊聽到這兒才算是明白了，今天是要錢來的？

這是的娘，從前怎麼不知道，孫氏竟不要臉至此了呢？

溫桃蹊的聲音徹底冷了下去，往昔的那點子分，原就在心中所剩無幾，眼下更是然無存：“你今天想跟我要多銀子回去？”

“八十……就八十兩……”孫媽媽聽口氣不善，一時說話也磕磕的，“我在家里東拼西湊了好些天，可也至多拿出一百二十兩銀子來，姑娘，您抬抬手，指頭兒里出來的，也夠救我兒子一回的，您就舍給我八十兩銀子，我再不敢登溫家的問了。”

一面說，一面又頻頻磕頭，可是到底溫桃蹊不言聲，心里沒底兒：“姑娘好歹也看在我您一場的份兒，救救您的兄弟吧。”

“放肆！”溫桃蹊拍案而起，呵斥住，“得到你在我面前胡說八道的！我家里有嫡親的阿兄，有一脈相承的堂兄弟們，幾時又多出兩個兄弟？孫媽媽，說起話，你是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啊。”

孫媽媽何曾見過溫桃蹊這般疾言厲的模樣，一時怔住了。

溫桃蹊卻俯視著：“你張口管我要八十兩，無非打量著我年紀小，耳又心又，你說的和些，可憐些，我一時不曉得怎麼辦，自然予了你，你倒得了大自在。看樣子，是我想錯了——有些人，是縱不得的，不是我給了你臉面，你就肯自持機會的。孫氏，今兒我同你算一筆賬，算清了，你再回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