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燕留深圳，我便可以提前回湖南。

我小年前一天把所有的工作安排好了去寶安，到了寶安又跟著蘇雪把廠里的事都安置妥當。

蘇雪是個能干的人，剛開始租的那個地方我覺得那個臭味能夠熏死人。

但是經過了小半年的打理之后，一個小作坊現在發展到了三四十人的規模了，而且那個臭水洼子也是被想辦法給改造了。

破舊的廠房重新布局布置，沒有花多錢，但是檔次上了一個大臺階，一看這架勢就是從農村出來會經營，會過日子的類型。

我和都歸心似箭，臘月二十三晚上就踏上了歸途，小年的早上我們到了老家的縣城，跟我講：

“陳彬，回鄉里我們就不一起了！人言可畏，我估計我們鄉里人知道咱們搞到了一起，說什麼話的估計都有！”

我點頭，其實這也是我的意思。

我可以篤定，我的父母肯定是不希我和蘇雪有什麼關系的，農村人的思想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搞明白的。

我說正好我在縣城還要置辦一點年貨，你就先回家唄！

我在縣城買了很多東西，然后直接打了一個的士回去，說句實在話，我覺得自己特別虧欠父母。

尤其是我去深圳之后，幾乎每一次都是父母主跟我打電話，我可以給自己編織無數的理由來解釋這件事。

但是有一點我沒有辦法解釋，那就是我心深其實很害怕面對父母，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為他們期的樣子。

我爸媽都是農村人，在湖南這個特別貧困落后的小山村里面，他們為了培養我，付出了他們的全部。

但是現在我了什麼樣子呢？如果不是今年我掙了幾萬塊錢，我連回家的勇氣都不會有。

我記得上一次爸爸給我打電話，說他們農村小學有個三年級的學生撿到了別人八百塊錢，主給了學校的老師。

這件事還被縣教育局作為典型抓，把這個孩子搞了市一級的三好學生。

當時我便講：“這是好事兒啊，這樣的孩子真的需要鼓勵，這種神需要發揚！”

我爸講：“小彬，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嗎？這是基本的道德修養，你小彬如果撿了這些錢，肯定也會，是不是？”

我聽了老爸這話，隔著電話，遠隔千里，我的臉通紅。

我覺得我爸太高估我了，如果我撿到了八百塊會給出去嗎？這是在拷問我的靈魂。

我想如果我在深圳，這八百塊我準揣進口袋去了，尤其是我最困難，最苦的那段日子。

我回到了魂牽夢縈的家，爸媽特別高興，殺宰豬的招待我，周圍的鄰居鄉親們也都來跟我打招呼。

我在深圳給爸媽一人帶了一部手機，在縣城買了兩條芙蓉王的煙，但凡是來我家里的鄉親，男的我都給一包煙。

周圍的鄰居和鄉親都樂呵呵的，他們夸我在外面掙了大錢，說娃還是要讀書啊，讀書了出去才能有出息哦！

我爸媽高興得合不攏，我想著我媽一直惦記著要在我家房子旁邊再蓋一個偏房做廚房，但是這麼多年都沒有。

這一次我回來帶了兩萬塊錢，吃飯的時候我拿出來給爸，提到了這事兒。

我爸和媽對了一眼，我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那一刻我覺得什麼都值得了，我在深圳經歷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堅持的所有也是有價值的，如果說我真的錯了，走偏了路，那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這個世界。

然后我又跟們講，說我在深圳買了一套小房子，我媽就有些擔心，問我房子是不是特別貴。

我笑道：

“是很貴，在深圳買一套小房子，我回來可以買一條街！”

吃完飯，晚上我們一家人坐著看電視，我爸忽然找我：

“小彬，你是不是跟蘇家的那娃子在搞對象？”

“啊？”

我大吃一驚，我心想誰他媽傳的消息啊？怎麼就傳到我父母耳朵里面去了？

我有些驚慌，為了掩飾這一點，我道：

“爸，媽，你們不會以為我賺的錢是從蘇雪那里賺的吧？”

“你們簡直是瞎胡猜，你的兒子現在是深圳博越公司的總監，你們看我的名片……”

我把名片拿了出來，我們公司的名片都是印的，我的名片各種頭銜都有，我挑了一張上面印著商務總監頭銜的名片給老爸和老媽看。

老兩口有點狐疑，老媽問：“總監是啥？”

我爸知識分子，道：“是監工嗎？”

我大笑，搖頭道：

“爸，媽，總監不是監工，是管經理的領導，相當于公司的老總，我是管商務，還有一個人管行政，行政總監！”

我這麼一解釋老兩口好像略微安心了一點。

不過我爸還是很鄭重的跟我講，說他和我媽不中意蘇雪，說句實在話，我很想跟他們爭執一番，但是我終究沒有說任何話。

我掐指算了一下，我臘月二十四到家里，年前待六天，正月初五出門，一共只待十一天，一年到頭，只能陪父母十一天，我還忍心跟他們添堵嗎？

但是我的心卻是有些郁悶的，我有幾次想跟蘇雪打電話，但是都忍住了。

農村這種地方，池淺王八多，各種謠言傳得最快，在我老家這塊小地方，我和蘇雪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在人們的固有印象中，我們應該是永不相的兩條平行線。

如果我跟蘇雪搞到了一起，在他們的眼中那絕對是犯了天條一樣的不能容忍。

是啊，我是全鄉老百姓的驕傲，我是他們孩子的榜樣，蘇雪呢？蘇雪是個被道德踩到了腳底板下的人。

我如果跟蘇雪好了，我還能是驕傲嗎？我還能是家鄉孩子的榜樣嗎？

我越想越郁悶，越想越覺得自己活著全他媽都是不由己，我想我什麼時候才能恣意的活一回呢？怕這一輩子也甭想了了吧？

他媽的我們都是行尸走，我們都是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