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丑時,正是人睡時,死寂無聲,即便是把守的侍衛們大多也在打著瞌睡。
蘇漣漪剛與雲飛峋相見,回到帳子發現玉容穩坐帳中,其驚悚之心可想而知。
“玉護衛爲何不去休息?”饒是震驚的蘇漣漪,也免不得心慌,因怕自己與雲飛峋的份泄,壞了大計。
玉容微瞇著一雙眼,睫錯,其眸子閃著耐人尋味的芒,“這麼晚了,你去了哪裡。”
“李嬤嬤那裡。”漣漪道。
玉容放下手中的饅頭,把玩著蘇漣漪的小刀,“小漣,有些事,你現在代還不算晚,若給你機會而你不說,待事鬧大,便無法挽回。不知在下這麼說,你能聽懂嗎。”玉容的語調輕鬆,卻帶著濃濃的威脅。
漣漪心猛地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室陷一片僵持,無人肯語。
玉容角是笑的,但狹長的雙眸冰冷,絕無笑意。
蘇漣漪垂著眼,一副做錯事的樣,雙眼直勾勾盯著自己腳尖下的地面。
“怎麼?不敢看我?心虛?”許久,玉容帶著嘲諷的笑意道。
漣漪便遲疑地將視線艱難地挪到玉容的上。只見,那消瘦頎長的男子一素,閒適地坐在藤椅上,雪白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鋒利的小刀,那小刀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在男子指尖或飛舞或跳躍,唯獨不傷男子毫。
若給每個人都安上一個特徵,那這名爲玉容的男子的特徵便是——乾淨。
乾淨得一塵不染,乾淨得如不食人間煙火,別說襟上從來如此,便是那鞋都是潔白得好像從不放在地面上一般。
漣漪盯著他的鞋看了許久。
玉容輕笑出聲,眼神中越來越冰冷,突然高聲道,“來人,將這人拿下。”
頓時,從帳外衝兩名侍衛,毫不憐香惜玉地將蘇漣漪制服。
在兩名彪悍的侍衛手中,蘇漣漪就如同一隻任人的小鳥,一弱無助的羽。低著頭,烏黑的長髮垂下,在燈燭下閃著優雅的澤。
即便是侍衛,也忍不住將手上作放輕,不忍心傷害這無助的。
“小漣,難道不爲自己解釋下?哪怕是狡辯。”玉容心底早已涌起波瀾,一種深深的厭惡從輕到重,從到多,漸漸佔據了他心頭,讓他噁心、嘔。
他還記得,就在兩個多時辰前,他還震驚於子的純真善良,被其眼淚所打——那是他平靜的心第一次被一名子牽,卻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假象。人啊,這種下賤的畜生怎配得上純真一詞?
小漣還是默不作聲。
“難道非要大刑伺候你才肯說!?”這句話是玉容喊出的。
此時,連侍衛們也都愣住,因第一次見玉護衛這般發怒,不免好奇小漣到底因何事將玉護衛激怒。
漣漪終於有了靜,緩緩擡起頭,一雙大眼清澈無比,帶著委屈。“玉護衛,求您別去告訴聖大人好嗎?李嬤嬤……雖然罪有應得,但畢竟年紀大了,若我不去管,怕是撐不過今晚。”聲音抖,惹人憐惜。
玉容暗暗一愣,他只是看小漣神詭異,故意詐。“從聖那出來到現在,兩個時辰,你一直在李嬤嬤那裡?”
蘇漣漪搖頭,“並非一直在李嬤嬤帳中,還往返了廚房兩次。第一次爲李嬤嬤熬了些人蔘湯以補元氣,人蔘是從平日給臥龍村村民的藥劑中勻出的,……是從聖大人的膳食中……的。第二次是爲李嬤嬤準備晚飯,李嬤嬤年歲大了,又施了重刑,子抵抗力固然是弱,空腹的話怕是傷口很難癒合。我在李嬤嬤粥中加了許麻爲其止痛,希能爲李嬤嬤減些痛苦。”
玉容眼底掃過一險,突然加重了語氣。“小漣啊小漣,難道除了那,你就沒去過別的地方?記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蘇漣漪擡起頭,一掃之前的懼怕,清澈大眼好奇盯著玉容狹長的雙眼,“我不懂玉護衛到底說的什麼,除了李嬤嬤帳子和廚房,我哪也沒去啊。”
玉容心中一頓,“小漣,你在我用大刑?”
漣漪急得跺腳,“玉護衛,您便是用大刑,我也哪兒也沒去啊。”
玉容見此,心中的疑也逐漸解除,那讓他幾作嘔的厭惡奇蹟般的慢慢消失,“真的?”
漣漪哭笑不得,“真的啊,營地這麼小,侍衛那麼多,我去哪隨便問問把守的侍衛就知道了。再說,我剛來營地兩日,人生地不,我能去哪兒啊!?”
玉容一愣,而後有些尷尬,將蘇漣漪的小刀放下,“放下。”
兩名侍衛心中也納悶,玉護衛平日沉穩,今日所做怎麼讓人不到頭腦?想歸想,還是放開了蘇漣漪。“小漣姑娘,得罪了。”有一人輕聲道。
漣漪毫不怒,輕聲回道,“侍衛大哥言重了,都是誤會。”
“你們出去。”玉容手輕輕揮了下。
那兩名侍衛立刻逃也似的出了帳子,頓時,帳便只有玉容和蘇漣漪兩人。
玉容尷尬地咳了兩下,聲音溫和了許多,“剛剛……驚了吧?”不知爲何,心卻突然好了,好像撥開烏雲見明月一般,莫名其妙的好了。
蘇漣漪低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那雙含著的眼,“沒……沒有。”
“剛剛,我以爲你……有什麼見不得之事。”玉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下。天知道,從前的他最懶得與人解釋,就連主子也曾向他都抱怨過,但不知爲何,今日卻只想說出來。
漣漪點了點頭,“知道了。”
玉容突然失笑,“你就不生氣?”
漣漪嘆了口氣,擡起頭。“爲何要生氣?李嬤嬤被打也是聖大人的指示,從前在元帥府,下人們被主子懲罰,沒人敢明目張膽幫襯那罪人的,否則便是得罪了主子。我私自爲李嬤嬤療傷,是我的錯。”
玉容嘆了口氣,“小漣啊,在這世,單純如你,如何生存?”
蘇漣漪低頭,心中卻冷笑連連。
剛開始,還真以爲玉容發現了些什麼,起初不敢輕舉妄,一直在拖延時間。若玉容真有所發現,定會質問,而非一直試探施,企圖讓自己說出來。
其次,這兩日天,濛濛小雨斷斷續續,即便是雨停,但地面仍然溼。而玉容的鞋,雪白不染一塵,甚至連那微的鞋底也都白淨,本不可能是外出剛回,而是一直在帳等候。
再次,觀察了自己附近的地面,只有一人略帶溼潤的腳印。雖不排除玉容未出帳而有人通風報信,將的行蹤告訴玉容。但,若真有報信之人,比稍早來到帳,必會留下腳印,時間短暫,天氣溼,本不會幹。
最後,玉容喚來兩名侍衛再一次驗證了蘇漣漪的想法。兩名侍衛一直把守左右,若真有人通風報信,兩人多也能猜到原因,不會在接到命令後表不解。兩人莫名其妙地接命令拿下,只能證明一點——玉容本不知任何幕,只是詐。
得到了諸多結論,蘇漣漪便放心大膽地繼續作戲,明磊落一般。
等了半天,玉容等不到小漣的回答,只以爲小姑娘嚇壞了,不免心中一疼惜。“我那裡有一本《百草經》孤本,明日派人拿來給你。”
“真的?”蘇漣漪一愣,擡起了頭。《百草經》是之前在《醫序》中讀過的名字,只聞其名未得其文,只知《百草經》是記錄百種罕見奇藥的著作,卻因其書本不在市面出售,而無法獲得。
說到這,蘇漣漪很是埋怨鸞國的文化——出版業極爲不發達。一些書目別說出版,便是手抄本都之又。因沒有出版費和版權,創作之人創作出書籍後便高價賣給興趣的達貴人,而這些有權有勢的貴人自然不肯將手上的寶貝隨便借給外人閱讀,於是很多書籍都無法廣泛流傳,甚至有些失傳。
而有幸能見到平日裡只有書目中才出現的《百草經》,當然高興。
“自然是真的。”見到小漣出掩飾不住的欣喜,玉容心也好了,脣角微微勾起。
“那真是謝謝玉護衛了。”漣漪爲其認認真真做了個福禮。
玉容手握空拳在脣前,尷尬地咳了兩下,“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漣漪道,“一會我還有些工作要做,玉護衛還是早些休息吧。”
玉容皺眉,“你還有何事要做?”這一折騰,已到了寅時,再過一會營地人們便要起牀了,難道小漣準備徹夜不休?
“我需要將青黴素剝離……啊?這些都是玉護衛您做的?”蘇漣漪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本來在門旁冷卻好準備親手剝離的饅頭,其上青黴早已被人刮下,蒐集在碗中。
玉容點了點頭,“我也是好奇,明明是腐壞了的饅頭,怎麼就能治療天疫。一邊看著,一邊便順手將青黴颳了。”
“至於如何治療天疫,待有時間,我定會爲玉護衛好好講解。但這個原理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講明白的,而且時候確實不早了,玉護衛也應休息了。”漣漪道。
“那你呢?”玉容站起來,微微低頭看比自己低了半頭的子。子明明材高挑,不比男子矮上多,但卻別有一種惹人憐惜之,他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保護。
“等玉護衛走了,我也要休息了。”蘇漣漪笑瞇瞇的,心中暗說——有你在,我怎麼睡?
“恩,那你好好休息。”玉容說完,便轉離開營帳。
出了營帳,玉容細心叮囑把守營帳的侍衛,天明時除非小漣自己從帳出來,否則任何人不許進營帳打擾其休息。侍衛們驚訝地接了命令,不免覺得平日裡嚴肅的玉護衛與小漣有種說不清道不白的關係。
衆人未見,就在玉容離開帳子的瞬間,蘇漣漪那懵懂甜的笑容消失,面冷了下來。半晌,長長舒了口氣。
看來,以後的行都要多加小心了。
將玉容刮下的青黴小心收拾好後,漣漪這才洗漱鋪牀,將疲憊的自扔在牀上。
人人都是之軀,誰能不累?彷彿頭沾到枕頭的瞬間,便睡了。睡夢中才是真正的放鬆,不再斟酌度量、不再思考對錯。
蘇漣漪不知的是,從始至終,都有人在帳外角落,監視帳發生的一切。不知多次,那人都想衝進來,將桎梏漣漪的兩個侍衛外加他們的那神經兮兮的主子一同扭斷脖子,送他們去見什麼奉一教所謂的天神。
但最終,雲飛峋還是忍了下來,只因對漣漪的信任。
帳傳來勻稱的呼吸聲,雲飛峋這才安下心,準備離開。但那姓玉的人的仇,他算是記下了。不久的將來,此事解決,他若不要了他的命,誓不爲人。
……
第二日,孫嬤嬤穿戴整齊後來蘇漣漪的帳子,卻被侍衛們告知玉護法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小漣休息。
孫嬤嬤納悶,涼薄的玉護衛爲何對小漣如此關心,而小漣又有什麼能耐能拿下玉護衛,畢竟,聖安蓮對玉護衛的垂涎不是一日半日,無論明暗,玉護衛都不上鉤,怎麼短短兩日,玉護衛就對小漣上了心。
一邊納著悶,孫嬤嬤一邊慢慢地向回走。
“孫嬤嬤,這麼早來,可有何事?”一道悅耳聲從帳傳來,與清晨相同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