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吩咐道：“去把人引過來，看準時機迅速帶張覽撤退，務必把人扣下，時機合適時知會世子。”

那人還要再勸，語氣又變冷了幾分：“世子帶的人不多，每一個都很重要，以卵擊石實屬浪費。況且，我也不大想親眼看著你們活生生地為我去送死。”

見他並不回話，一字一頓地問道：“我使喚不得你們？”

那人趕單膝跪地領命，隻是退到門口時，略一遲疑，又回頭道：“夫人，您保重。”

揮手示意人快去，見人走遠，親自踩著高腳凳上了簷下的燈，心裏那慌倒倏然消散，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靜靜躺在院中那株榆樹的樹蔭下，看著燈從枝葉隙裏落下，樹影落在牆上，線輕下來，整座院落似乎都溶進了夏日暖意裏。

同孟璟隻在此地住了幾日，但在這裏，總算見過這個任誰提起都不得要誇上一句鐵骨錚錚的男人最為的一麵。

靜靜看著北麵的小軒窗，見著一隻不管不顧非要追逐屋亮的蛾子。喜歡氣，夜間窗戶向來不會關嚴實，蛾子撲騰了好一陣，總算尋到一隙，徑直鑽室，撲進了燈火暖意中，爾後殞命於心向往之的熱。

人要汲熱啊。

連蛾子都不例外。

無聲地笑了笑，爾後以團扇遮麵，等著陳景元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

果然，不到一刻鍾，前後院門被同時毫不客氣地撞開，便裝錦衛迅速包抄整個院子，將環在中間。

似是被這靜驚醒，緩緩取下團扇，睡眼惺忪地看向他。

陳景元立在燈影裏，周凜冽將輕燈都遮了去，他向道禮問安：“楚小姐，暌違許久，別來無恙？”

第84章

一縷燈斜斜打在他腳下,陳景元垂眸看向這束線,忽地笑起來：“說起來,到如今也還是更喜歡喚您一聲楚小姐。”

“請便。”淡淡道。

不再說話,陳景元也隻站在前一尺遠,看著手下人馬進進出出翻箱倒櫃,意料之中地沒能找到要尋的人，這才重新看向,淡淡笑出聲：“楚小姐瞧著弱柳扶風,但我居然也栽在楚小姐手裏兩次了。”

楚懷嬋微微坐正子,並不接話。

“孟世子呢？”

原來果真是為孟璟來的,那張覽，多半也是因為了孟璟的連累了，平靜回道：“恰巧有事出去了。”

陳景元沒忍住嗤笑了聲：“恰巧？恰巧跑到靖遠來，恰巧被張欽扣下？孟世子可真恰巧得好啊,皇上說不得私下會見任何大將，孟世子便能唱這一出巧被行都司掌印大員扣下的戲碼,這般恰到好實在是令我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張大人說皇上命沿路關卡設防，那小侯爺在哪裏被扣下都再正常不過,陳僉事何必強詞奪理咄咄人？”

陳景元嚨裏發出一聲輕笑,嘲諷鬼話連篇。

下麵人上來回稟說一無所獲,陳景元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眼，神逐漸森然起來，連方才的假笑也一並不願再施舍給半分了,隻冷冷道：“委屈楚小姐移步。”

屋下人被攆作一團，見著這一幫兇神惡煞的大老爺們，頓時戚戚然，陳景元親自點過一遍，見都是尋常仆役丫鬟，居然並未大開殺戒，反而隻是道：“等孟世子有了音信，記得告訴他，楚小姐的命，可握在他手裏。”

他說完一招手，立即有人過來請楚懷嬋移步，反抗無益，況且方才派出去引陳景元過來的人想必使了些心計帶他繞了不彎子，拖了這般久，時間大概也足夠他們帶張覽暫時撤出包圍圈了，此刻若乖乖任他發落，他一時之間大半心!

指上鑽心的疼令無暇他顧，閉上眼，虛弱地道：“大事者不拘小節，更不在乎外之。你若想拿我威脅他，多半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你說了不算，得看孟世子作何選擇。”

陳景元忽地笑起來，親自在旁蹲下來，往中指指腹上添了一枚近乎和指腹一樣厚的銀釘，一時之間鮮噴湧，而他在這滴滴答答的聲中，聲如鬼魅般地輕飄飄開口：“楚小姐，我方才便同你說過了，若您配合，令尊登閣首揆之位指日可待。可若您還是像現在一樣固執，這筆賬，皇上可未必不會記在您父兄頭上，畢竟，您兄長也在孟世子手下當了這般久的差，若說要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也不會沒人信。”

“是麽？”楚懷嬋半睜眼看向他，緩緩問道，“你想拿我換他？”

“不止。”

那便還有張覽。

這張覽到底是何份？

昨日孟璟說故人之子，可他的故人，當時並不想過問，眼下要追溯起來卻委實不易。

遲疑了下，想盡力回想下，憑借這一年來對他的了解，再探詢下此事緣起，可失過多，令腦袋昏昏沉沉，竟然勻不出半分心思來做這事。

陳景元見這般難，沒忍住笑出聲：“對付楚小姐這樣的人，詔獄酷刑一概用不上，您這板，風吹一吹，興許人便被刮走了。您連這點都捱不過去的話，晚點那些不大麵的……可務必著點。”

楚懷嬋沒應聲，蒼白得。

他笑道：“楚小姐此刻怕不是在後悔，為何沒留在宣府，反而要跟到靖遠來趟這趟渾水？”

眼睫微垂，並不肯浪費力同他說這些無用的話。

“大可不必。我既然鐵了心要取孟世子命，楚小姐無論在何，都必然會有今日這一劫，大可不必自責。還不如想想，您夫君……到底肯不肯為了您，放棄心裏的執念。”

陳景元說完這話，將扔在室，出門繼續盤查方才之地的線索，方才留下暗地查探的緹騎回來稟告說一無所獲，他氣得一刀劈了院裏的一橫木，上頭掛著的玉米苞頓時嘩啦啦滾落一地，這聲響令他愈發心煩，抬腳將一個玉米苞踢出去老遠，才咬牙道：“這人居然舍得將自個兒扔狼窟，就是為著保下這小子，看來這小子的份果然有問題。”

“找，把靖遠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把這小子找出來，就地格殺。”

見人領命去了，一旁候著的人上來問他孟璟那邊該如何，他道：“不急。隻需等他回去得知這消息，便會變他掘地三尺來尋我。按兵不發，匿蹤跡，讓他自個兒找過來。”

他想了想，又道：“這人心思也不簡單，怕未必隻是單純想保下張覽，張覽很大可能就被扣在孟璟手裏，如果是這樣……”他朗聲笑起來，“倒好辦了。”

那人領命，又繼續問：“裏頭那人暫且不管了麽？”

“管自然是要管的，能在孟璟之前找到張覽這小子自然最好，以防到時候孟璟使詐。”他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但依我看，興許連這一遭都熬不過去，拷問什麽的，多半派不上用場，倒省事了。”

他這一走，室闃無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