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聲音不輕不重, 卻讓哄哄的場面安靜了下來，眾人下意識地讓出一條小道。

周津延面冷淡的，似乎在嫌他們吵鬧, 行至皇帝跟前，不待他行禮，皇帝就拉著他的手︰“廠臣來的正好, 這群人真是反了，反了！”

便是此刻還不忘放開懷里瑟瑟發抖的安太嬪。

殿烏煙瘴氣，氣味難明, 地下還跪著三四個裳半退的宮，只匆匆略過一眼, 就能想象到不久前此是如何的不堪目, 荒唐。

周津延垂眸, 掩飾住眸中的殺意，不聲地挪開手, 道︰“夜深天涼，陛下先更吧！孟春請各位大人去太清殿。”

“還是廠臣心。”皇帝朗聲道。

有看不過去的臣子甩了袖哼聲搖頭︰“昏君無德, 臣當道，我大晉朝要亡啊！”

“要不是太祖定下不殺文臣的規矩，朕非得砍了他們腦袋不可！”皇帝滿臉怒氣。

周津延沉默, 眼神示意小宦們上前伺候，退出寢殿。

耳邊留有皇帝的喊聲︰“督公先別去前頭。”

五月的夜，夜風已有些燥熱, 周津延目著院中冒著翠綠枝葉的老樹，不帶溫度，比夜更加暗沉。

安太嬪與一眾宮出來，立刻被周津延的手下的人押住, 布條堵了，出了承昭殿，不知去向何。

“廠臣，快進。”皇帝嚷嚷著喊周津延。

周津延斂目，回頭，看起來與往常一樣的神態。

“廠臣幫朕出出主意，看如何讓那些人住口！”皇帝揮手讓小宦們給周津延搬了椅子，“真是煩得朕頭疼。”

周津延听著他的話，竟然想發笑，淡聲說︰“他們親眼撞見陛下寵幸先帝的太嬪，此事怕是難辦。”

“你不懂，原先朕也不想踫。”皇帝嘆氣，原先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趕在開宴前在西苑與那人會纏綿一番，誰知撞見了顧錚。

顧錚與周津延不同，周津延向來對他忠心耿耿，而顧錚常年在外征戰，他到底不好張揚，也得給顧錚面子，這才狠心舍下小人，與他一同回了宮。

心中憾本打算散宴後再去，誰知踫到了安太嬪，像是著了魔一樣，不知怎麼就拉回了承昭殿。

這安太嬪雖說容貌比不上那人，但也另有一番滋味，更何況安太嬪是先帝寵幸的最後一個人，想到這兒，皇帝臉上不由得出笑容，渾燥熱。

周津延慣會揣測人心，端表，見此，心中暗諷，但說出口的卻是︰“歷朝歷代皇室豈能沒有一些風流韻事，陛下也不必太過擔憂。”

“廠臣說的對，再說朕乃大晉天子，著天下萬都是朕的，朕不過寵幸一個人，還要他們廢話！”經周津延這麼一說，皇帝像是有了底氣。

“只是，京城剛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陛下可有耳聞？”周津延忽然說道。

皇帝自是听到了那聲巨響，見到了漫天的火，才想起導致現下這般境況的原因全是因為這個，疑地看周津延︰“究竟發什麼了？”

周津延說辭早已準備好。

“勾結胡人！”皇帝大聲喊道。

周津延眉頭都不曾一下，輕飄飄地說︰“臣查到王德安近來暗中搜羅什麼藥，不知他可有暗害陛下的意思。”

王德安給皇帝找的都是些催的藥，皇帝用時沒有察覺，但不免疑心是自己沒有發覺，這般一想，便覺得上不舒坦了，難怪今晚幸安太嬪時有些失常，只覺得自己可能中了什麼慢毒藥。

盯著在窗欞上的火，想起王德安白日給自己送藥時的神，胡思想著那藥不會有問題吧！先是燒了京城，自己再中毒！好惡毒的心思，皇帝又在慶幸今晚那藥是用在旁人上，拍著口，一陣兒後怕。

怒極了，揮手將案上的茶桌掃到地上，清脆的響聲︰“他怎麼敢！怎麼敢！廠臣把他碎尸萬段，五馬分尸！”

皇帝這下都坐不住了，背著手，在殿踱步︰“廠臣，快幫朕請太醫來瞧瞧。”

周津延隨手指了兩個小宦出去。

“陛下稍安勿躁，先冷靜，前朝眾位大臣們還等著您呢！”周津延眼眸幽深。

“這群吃飽了撐的，不去救火，非要盯著朕作甚！”皇帝不耐煩地罵道。

周津延的一番話，簡直是說道了皇帝心坎上︰“臣擔心他們拿此作筏子，搖陛下的威信，或以此來要挾陛下。”

“對，對，對，廠臣思慮周全，那你快幫朕想想該如何應對他們！朕是不耐煩見他們那張老臉。”皇帝急道。

周津延道︰“不若陛下出宮躲躲？正好陛下也可散散心，一路南下，見識大好河山。”

皇帝眼楮一亮，他早前就想出游南巡，但因為各州出現的胡人作，被眾臣駁了下來，雖在意自己命，但到底不曾死心。

“京城紛不斷，不知潛伏了多敵賊，若南巡，可走水路，只要掩飾得當，倒是更安全，不過……”周津延有些遲疑。

皇帝被周津延說得心不已，見他停了，有些不耐煩。

“不過太後娘娘和朝臣們必定不會同意。”周津延好似在替他可惜。

“朕才是皇帝，天下事都是朕說了算，再說太後老了，不免謹慎些，不必顧慮老人家。”皇帝越想，越覺得可行，留在皇宮听他們的嘮叨，還不如出宮游玩。

“朝中小事臣與顧大將軍會替陛下考量，大事寫了折子快馬傳遞給您，由您定奪。”周津延不著痕跡地替他下定了決心。

“朕相信廠臣與顧大將軍，有你們在，可保我大晉昌盛。”皇帝興起來，一向不理會朝事，現在更不願意管了。

周津延觀他神，輕描淡寫地問道︰“既如此，顧大將軍留京，胡人近來作不斷，西北怕是還需大將鎮，陛下看派何人前去？”

“廠臣定奪便是。”皇帝擺擺手，心思全然不在這上頭。

周津延挑了挑眉︰“陛下覺得陸如何？襄王謀逆自盡而亡，其子陸剝奪世子頭餃流放昆侖山，罪臣陸年時與顧大將軍不分伯仲，幽閉昆侖十余年，對西北氣候悉，沙場刀劍無眼，不如好好利用利用。”

皇帝听不出他聲音微變，沒耐心地點頭︰“廠臣看著辦，來幫朕想想隨行人員的安排。”

他無所謂，任憑周津延安排的語氣，雖如了周津延的意，但更多的激起了他在心底的戾氣，他深吸一口氣︰“陛下盡管挑您使喚得順手的人。”

皇帝心中盤算，還有些不死心，也不知那個小人現在如何了，不知那藥是毒藥還是催的藥，後悔沒有來得及讓人去看看。

他轉頭看周津延，眼楮轉了轉，湊過去低聲問︰“不知督公可知曉宮里的容太妃？”

周津延掩在寬袖下的手掌攥，垂眸瞥見皂靴鞋面濺到的滴，目充滿厭惡，抑制住殺戮，淡聲道︰“陛下說的是，那位心疾復發的容太妃？”

“心疾？”皇帝疑。

“容太妃弱，觀看賽龍舟時吹了風，心疾復發，臣從武場回宮時偶遇其侍前往奉天殿回稟太後娘娘。”周津延不不慢地說道。

皇帝心想哪有人吹吹風就會犯病，定是那藥的緣故，不免可惜，但也只能作罷，不過轉念一想，在宮里又不會跑，等他南巡回來，有的是機會！

既如此，那安太嬪定要隨駕的，想起，皇帝笑了一聲。

周津延輕拂袖袍，起道︰“陛下出行乃大事，必定要準備妥當，陛下有什麼想要的，盡管吩咐臣準備。”

畢竟宮外凶險，這一去，前途不定，凶險莫測啊！周津延心中幽幽嘆道，眸子閃著詭異的興和迫不及待。

“徐太醫到！”殿外宦傳聲。

“廠臣！”皇帝看向周津延。

周津延拱手︰“陛下偶發急癥，病臥龍榻，清醒時派臣主持大局。

皇帝笑著點頭︰“病了好，病了好，朕正可借口南巡散心養病。”

周津延與徐聞肩而過，淡瞥了他一眼。

徐聞低頭，扯了扯角，這一晚上忙死他了。

等一切暫時安排妥當，回到吉雲樓，天已亮，魚肚白的晨被艷麗的霞覆蓋，整個京城空中都彌漫著焦炭味。

而安尚在沉睡中。

周津延從淨房出來，掀開帳幔上床，將安攏在懷里，下顎抵著的發頂，這一套作行雲流水，就像是做慣了一樣，看不出這是第一次。

周津延不敢用力，只輕輕摟著的腰，闔上目，听著淺弱的呼吸睡。

不知過了多久，猛地睜開眼楮，周津延額間起了一層麻麻的汗珠，回到現實中，他竟听不見的呼吸聲，夢境恐現實，他略顯慌張地低頭看去，額角有些發痛，頂著狼狽的臉，拉下蓋住鼻子的被子。

頓了頓，食指放置鼻下，直到溫熱的氣息打在指側才默默地收回手。

暗哂，他也傻了。

外面天大亮，他輕輕地放開安，下榻，倒茶。

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發白的臉更淡了，垂眸看里面褐的茶。

手指用力杯壁，艱難地咽下含在里的茶。

安醒時，已是傍晚。

恍惚地看著掛在帳頂的香囊，慢慢地抿了抿干的瓣，腦海中閃過幾道畫面。

迷茫地眼眸慢慢地瞪圓，有些不敢相信，那些畫面中放浪，不知的人竟然長著一張和一模一樣的臉！

那多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