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顧見驪本不信姬無鏡的話， 只當他又是玩笑戲謔。雙手捂著臉， 手心到臉上的皰疹， 提醒著如今的醜態，難過地掉眼淚，眼淚流到皰疹上，變得更疼了， 這一疼就變得更想哭。扯起搭在膝上的被子，一點一點把自己蒙起來， 最後連頭頂都蒙到了被子裡，像隻不敢見人的小烏。

姬無鏡立在床前看了一會兒， 掀開被子覆在腳背上的另一端， 他彎腰， 探頭從被子另一側鑽進去， 被子搭在他的頭背。

「你做什麼？」顧見驪問。

被子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顧見驪抬起臉來，沒再雙手捂住臉。

「張。」姬無鏡說。

顧見驪茫然地著姬無鏡的廓。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

「張。」姬無鏡重複。

顧見驪聽話地慢慢張開。

以為姬無鏡要喂東西吃，卻不想姬無鏡直接吻上來，沒有多餘的溫輕吻， 單刀直，攻城掠地。突如其來的吻炙熱用力，讓顧見驪措手不及， 子一僵， 脊背繃住。知覺得短暫空白， 讓本能地順從，由著姬無鏡胡鬧還不夠，搭在膝上的手像是尋求庇護般不由自主攥了姬無鏡的襟，將他襟華的雪料一點一點往手心裡攥住，攥，再攥。

像是走過了無數個春秋，過往總總浮雲掠過，填上了顧見驪大腦的空白，繃的子慢慢下去，順從，又不僅僅是順從。

當姬無鏡離開的，顧見驪眼睫了，垂下眼睛，眸中浸著一層黯然。慢慢鬆開攥著姬無鏡的襟，將臉偏到一側。即使被子裡漆黑一片，還是不想正面對著姬無鏡。

「又在想什麼？」姬無鏡問。

「因為看不見……」顧見驪小聲說著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以為姬無鏡不會理解的意思，卻聽見姬無鏡輕笑了一聲。姬無鏡探手了顧見驪的耳垂，笑得懶散，道：「顧見驪，反正你臉上有沒有麻子都沒我好看。」

顧見驪抿著，沒有跟著他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

下一瞬，罩在上的被子忽然被姬無鏡扔開了，忽然而來的明讓顧見驪驚呼一聲，死死閉著眼睛，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那般慌張的覺就像是被當眾剝。

姬無鏡拉開捂著臉的手，顧見驪還沒來得及掙扎，姬無鏡的吻便又落了下來。顧見驪咬牙關，張得全然沒了剛剛躲在被子裡的順從。姬無鏡也不急，輾轉輕磨著豔滴的。他說：「我不是都告訴過你了，我夜視能力極佳。」

顧見驪不想聽，不想去想，更不想回應，想找自己的殼兒，鑽進去，藏起來。越是貌的人越是不能接毀容的打擊。

的手還沒有索到被子，手腕就被姬無鏡握住。

姬無鏡牙齒輕輕咬著顧見驪的，反復輕磨，說著：「睜開眼睛。」

顧見驪閉著眼睛，蹙著眉拼命搖頭。

姬無鏡勾出的舌尖兒使勁咬了一下，再次說：「顧見驪，不要膽子那麼小啊。我又不醜，睜開眼看看叔叔。」

顧見驪眼睫輕，做了好些思想準備，才將眼睛扯出一條兒。眼，便是姬無鏡眼尾微微上挑的眼。他好看的狐貍眼裡是噙著笑的，而狼狽醜陋的映在他瞳中的笑渦裡。

顧見驪慌慌張張地手捂住姬無鏡的眼睛，不讓他看。

姬無鏡輕易捉住的雙手，將的雙手疊舉到頭頂，抵在牆壁上。

「不要看……」顧見驪一張口，姬無鏡趁虛而。顧見驪閉上眼睛，他就打屁，著與他四目相對。

姬無鏡的作停下來的十分突然，顧見驪甚至還保持著檀口微張的迷茫樣子。慢吞吞地抬起頭，視線去追隨著姬無鏡的目，直到見他的眼睛。

姬無鏡認真道：「顧見驪，像咱們這種貌的人，貌已不被皮所擾，是在骨子裡的。」

「顧見驪！顧見驪！」姬星一邊著一邊跑進來。他一腦跑進來，看見爹爹抓著顧見驪的手在牆上，爹爹還靠顧見驪那麼近……

姬星口而出：「爹爹，不聽話你哄哄就好了，別打呀！」

顧見驪又驚慌又尷尬，趕忙去推姬無鏡，姬無鏡倒是鬆了手。顧見驪直接扭頭躺下，蜷著面朝床裡側。

姬無鏡冷冷地瞥了姬星一眼，下了床，將他拎起來，一路拎到隔壁去。

姬無鏡明明已經出去許久了，顧見驪還保持著一不的姿勢。許久之後，才將手在口。

砰砰砰。

仍在劇烈地跳，還沒穩下來。

「見驪。你可以喜歡一個人的品、才華、家世、能力。甚至也可以因為志趣相同，或是對方風趣幽默能逗你開心而喜歡他。萬不可因為他對你好就把心給了！聽父親的話，絕對不能相信一個男人對你的好。『對你好』這玩意兒太虛無縹緲，不靠譜！」——顧見驪無聲在心裡念了一遍父親與說過的話。

姬嵐下旨，三天焚燒所有染上天花未痊癒的人，即使還活著。剛剛研發出來的疫痘也在第一時間在宮中使用，然後是權貴之家，最後是百姓。

那些散步謠言的人被東廠的人悄悄消滅，姬嵐又先發制人，派人先一步沿著京城朝外四方散步消息，只道京中遭遇了一場水痘。若有人敢言，殺無赦。

葉雲月這才明白為什麼上輩子住在江南的會以為姬星只是染了水痘。離開王府，沿著重新恢復熱鬧的街市走著，眉頭鎖，茫然地不知道接下來要去何。

就這樣放棄了嗎？

折騰了這麼久，然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怎麼可能會甘心？

葉雲月一陣胡思想，再抬頭時，竟走到了廣平伯府的西門。怔了怔，一時之間不知道要不要再進去。

要不然……算了吧？葉雲月實在是洩氣了。

可是剛打算離開，就遇到了兩個丫鬟從西門出來。

「五夫人真可憐啊，那麼的臉竟然毀容了。」一個小丫鬟惋惜地說。

另一個小丫鬟也點頭道：「是呀。可真是倒楣的，怎就被繼子染上了天花？好好的傾城貌竟了麻子。又可惜又可憐呢……」

葉雲月愣住了。

顧見驪染上了天花？

顧見驪因為不想父親和姐姐擔心，對外瞞了染天花的事，而且廣平伯府本來就被侍衛看守著進出不便。是以，染上天花的事並沒有傳到府外。

「顧見驪毀容了……」葉雲月訥訥自語。

難道的機會又擺在了面前？一個是貌的前未婚妻白月，一個是毀了容的妻子……葉雲月覺得自己好像又多了點勝算。

「不對啊！」葉雲月皺眉，「上輩子顧見驪沒毀容啊……」

這是怎麼回事？

再一想到明明是這麼兇險的天花疫，上輩子的竟真的信了謠言以為是水痘，葉雲月心裡又不舒服起來。上輩子怎麼就對那麼多事一知半解呢？如果能回到上輩子，一定得好好過一回，給這次重新拿到更準確的資訊……

葉雲月厚著臉皮，又回了廣平伯府。

再試一次，最後再試一次——葉雲月在心裡這般對自己說。

「六郎！你痊癒了！真是太好了！這大半個月我可是日日給你祈福啊！」葉雲月一見到蹲在後院玩的姬星，立刻跑上去表忠心。

姬星抬起剛結痂的臉。

葉雲月一愣，噁心得差點吐出來。幸好及時控制了一下緒，臉上沒顯出來。

姬星翻了個白眼，又低下頭，抓螞蟻。

不過葉雲月很快又高興起來。是不是顧見驪現在的臉也和姬星的臉一樣？

葉雲月眼睛裡的喜悅遮都要遮不住了。

「六郎，夫人在哪兒？可歇下了？我這好久沒回來，不僅惦記著你，也惦記著呢。我可得去給行個禮。」葉雲月急著想要去確認一下顧見驪的臉是不是真的和姬星一樣醜得令人噁心。

姬星厭煩地瞪了一眼，忽然把裝著螞蟻的竹筒朝葉雲月的臉上扔過去。裡面十幾隻螞蟻掉出來，掉了葉雲月一臉。

葉雲月驚恐地一邊大喊大，一邊使勁兒拍自己的臉，把螞蟻打下去。等螞蟻都打下去了，也把自己的臉給拍腫了。

不多時，葉雲月看見了散步回來的顧見驪。最近天熱，京中兒的領子恨不得低了又低，可偏偏顧見驪穿著厚厚的高領子裳，最奇怪的是臉上帶著一張面。

葉雲月鬆了口氣，看來顧見驪毀容是真的了。幸災樂禍地勾起角。

為表誠意，葉雲月決定今晚親自下廚，做一大桌子的菜。葉雲月去廚房前，先跑出府去藥鋪買了一副藥。

葉雲月走進廚房時，季夏正蹲在灶旁熬藥。

季夏擰了眉，怪氣：「你怎麼又回來了？」

葉雲月低眉順眼：「夫人和六郎死裡逃生，我為他們高興，親自下廚給們做一頓飯，然後就收拾東西搬出去。」

季夏拿著菜刀拍了拍案板上的豬頭，「嘖嘖」兩聲，指桑駡槐：「這臉皮可真厚啊。」

葉雲月下火氣，不理，認真準備飯菜。上輩子為討前夫歡心，廚藝可不錯。

最後一道菜出了鍋，葉雲月悄悄將催的藥灑進魚粥裡。

決定釜底薪。

一個毀容的顧見驪，一個貌如花的，結果還用想嗎？葉雲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