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姬無鏡不言， 在顧見驪面前蹲下來，又在掌中倒了些止水，仔細抹在的小上。腔一陣啃噬的疼痛，姬無鏡側過臉， 略皺眉輕咳了兩聲。

顧見驪低頭著他， 眼淚簌簌往下落。哽咽著說：「你不要再我了， 你可千萬不要也染上這個討厭的東西。我看了書， 書上說三個得了天花的人裡面有兩個人會死掉。你本來就不好……」

「早死晚死沒什麼區別。」 姬無鏡隨口說。

「不要。」 顧見驪搖頭。

姬無鏡給小塗抹完， 擰上瓶塞。他也沒站起來， 抬眼看向顧見驪，說：「我死了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找顧敬元那個老東西。那老東西說不定都給你相看了十幾個下家，等著你挑。」

「什麼七八糟的……」 顧見驪悶悶嘟囔，「分明在說天花的事！」

姬無鏡口氣隨意：「我小時候得過， 不會再得。」

「你騙人。得過天花的人若是僥倖不死也會留下一臉麻子。你臉上分明什麼疤痕都沒有。」

姬無鏡蹲得久了，有些累，索隨意坐在地上，懶散地盤著， 長手搭在腳踝。他扯起角勾出一抹笑， 問：「你可還記得昨晚你醉酒， 說我長得妖氣不似男兒？」

顧見驪的眼眸在盈著霧氣的眼中輕輕流轉， 目有些躲閃。昨天晚上真的有對姬無鏡說這個？還有說什麼實話？昨天晚上的記憶是斷斷續續的， 記的些片段，卻又忘了些片段。

「我不記得了……」 顧見驪辯解。

「其實我原本不長這樣， 的確是一臉麻子。被我殺死的那些人很多是見了我那一臉麻子直接嚇死的，本沒用我手。後來，我尋了好像漂亮臉蛋兒，其中有男有。剝了他們的皮，採用玄鏡門，織了這張□□。」 姬無鏡輕緩，舌尖在角停了一瞬，一雙狐貍眼眼尾微微上挑，忽得生出幾分旖妖禍世。他用手指作隨意地抹了一下眼尾下的那顆紅淚痣，認真道：「看，這裡就是針時下錯的一針。」

顧見驪聽得一愣一愣的。

姬無鏡著顧見驪的發怔的瀲灩剪眸，半晌才低下頭，低沉輕緩地笑出聲來。

顧見驪回過神，知道又被他戲弄了。眉心揪起來，不高興地說：「你怎麼總是胡說八道啊！」

姬無鏡卻只是笑：「難道你沒聽說過姬昭險狡詐所言無一句為真？」

顧見驪已經不想和姬無鏡說話了，剛剛的對話讓又想起了醫書上患者滿臉麻子的樣子。

一想到擺在面前的只有兩條路，最壞的結果要被天花活活折磨至死，好的結果抗過了天花也要在臉上留下一臉的麻子……

顧見驪抬起雙手捂住臉頰，又害怕又委屈。沒心理姬無鏡了，只想走到一旁去拿服穿。可剛剛邁出去一步，盤坐在面前的姬無鏡忽然抬手握住的。

姬無鏡皺眉掰開顧見驪的大側，問：「什麼時候弄的？」

顧見驪低頭看了一眼，說：「騎馬的時候磨的。」

姬無鏡起，拿了掛在黃梨木架上的長袍裹在顧見驪的上，將打橫抱起，往隔壁剛收拾好的房間去。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些，姬無鏡抱著顧見驪沿著簷下避雨走過。

顧見驪著順著屋簷落下來的雨線目有些發怔，直到進了隔壁，才收回視線，著近在咫尺的姬無鏡，問：「你到底有沒有得過天花？」

「你猜。」 姬無鏡語氣隨意。

懶得猜——顧見驪抿著沒吭聲，卻在心裡面默默回了這麼一句。

姬無鏡將顧見驪放在床上，取了傷藥，浸棉布，掀開裹在顧見驪上的長袍。

視線掃過顧見驪小上的紅點皰疹，姬無鏡目上移，將顧見驪的兩條分開。

「我自己來就可以的！」 顧見驪一驚，忙併攏雙。每次用這種分開雙的姿勢對著姬無鏡，總是心裡慌得很。

「別跟我胡鬧。」 姬無鏡在的大上拍了一掌。顧見驪的分明纖秀，沒有多餘的脂，然而姬無鏡一掌下去，雪漣漪一般晃過。

姬無鏡把浸了藥的棉布小心翼翼地在顧見驪大側被馬鞍磨破的地方。

他用指腹平棉布的四個角，收手時，隔著一層薄薄的淺月白，手背不經意間到丘。

顧見驪的子一瞬間僵住，慌忙扯過一側的被子蓋在下半。不吭聲，目躲閃，裝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姬無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沒再與說，只是說：「跑了一天，睡吧。」

姬無鏡起吹熄了屋的燈，去隔壁看看姬星的況。

一片黑暗裡，顧見驪睜著眼睛神茫然地著床頂，怎麼也睡不著。

不是沒遇過難，在剛過去的大半年裡，幾次差點喪了命。可每次都冷靜地闖了過來。然而這一次不一樣，這次的敵人是天花，或者說是命運。這種能不能活下去全看運氣的等待太被，也太煎熬。

「吱呀——」 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顧見驪知道一定是姬無鏡過來了，不想再聽姬無鏡故意說氣的話，閉上眼睛裝睡。到姬無鏡一步步走近，最後坐在床側。聞到淡淡的悉藥味兒，顧見驪更加確定是姬無鏡。

顧見驪不知道姬無鏡在做什麼，只知道姬無鏡坐在床邊，坐了很久。

裝睡，在一聲聲勻稱的呼吸裡，顧見驪竟然真的開始犯困。幾乎快要睡著了，半睡半醒時，約覺到姬無鏡湊過來，在角輕輕落下一吻。

顧見驪心跳忽停了一拍，窒凝著。當下一聲心跳來時，莫名加快了速度，急切地蹦著。

顧見驪沒有睜開眼，繼續裝睡，時間久了，漸漸真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顧見驪是被醒的，迷迷糊糊還尚未徹底清醒時，手胡抓著。手腕被別人握住彈不得，上的便更重了。

「醒醒。」 姬無鏡將推醒，「不是小孩子了，克制自己不要去抓。」

顧見驪睜開眼睛，無助地著姬無鏡，小聲說：「真的好難……」

姬無鏡便重新拿來止水，反反復複地給。顧見驪上的小紅點比起昨天又多了些。

醒了就會難，還不如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顧見驪重新合上眼，自己再睡一會兒。

顧見驪再醒過來時，姬無鏡不在房中。費力坐起來，驚訝地發現上毫無力氣。分明昨天還好好的……

這病這麼快的？

低著頭，讓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接自己真的得了天花的事實。不過是沒有力氣而已，接下來等著的折磨還有更多。

舒了口氣，掀開被子下床，緩慢地走出去。外面晴空萬里，一片湛藍之。大雨洗刷塵埃，天異常明燦。顧見驪不由彎起眼睛，心也跟著好了許多。如今已不像昨天剛得到噩耗時那般恐懼，看開平靜了些。

顧見驪在簷下立了一會兒，才進到隔壁，提起季夏放在門口的食盒。

姬無鏡也不在這裡。

姬星居然醒了，轉眼珠子看向顧見驪。

「星醒了。」 顧見驪溫笑著，將食盒放在床頭小幾，從裡面拿出羊和粥。問：「羊和粥要哪一個？」

姬星皺起眉頭來，聲音虛弱：「你來幹嘛？」

「來喂我的星吃飯、喝藥。」

姬星冷哼了一聲：「滾遠些，討厭你。」

「就不。」 顧見驪微笑著點了點姬星的鼻子。

雪的袖子過姬星的臉，姬星看見顧見驪手腕上的紅點。他那雙含著抵厭煩的明亮眼睛波凝滯，他瞪大了眼睛，問：「你被我染上了？」

顧見驪垂眼吹了吹粥，將湯匙放在姬星邊，說：「如果不想讓我餵飯那就好起來能自己拿得勺子。」

姬星剛想說話，小兒剛張開就被顧見驪塞了一勺子溫熱細的粥。他只好皺眉吞下去，再想說話，另一口粥也被塞進了進來。就這樣被塞了幾口之後，姬星默默張著等顧見驪來喂。

因為他。

顧見驪給他喂了小半碗，拿起帕子了他的角。

姬星古怪地看著他，說：「如果別人讓我染病，我要殺了他！」

顧見驪角的笑意加深，說：「可星不是別人，是我的孩子呀。」

「嗤。」 姬星翻白眼，「十五歲的小姑娘蛋子！」

瞧著姬星和姬無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嗤笑模樣，顧見驪微怔。想起自己的確不是姬星的母親，姬星有他自己的母親。

顧見驪忍不住想起姬星和姬星瀾的生母。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什麼樣子？

顧見驪細細瞧著姬星的眉眼。姬星鼻間有些姬無鏡的廓，眼睛一點都不像。他的眼睛像他的生母嗎？

顧見驪又想起姬星瀾甜甜的笑臉。姬星瀾和姬星長得一點都不像，姬星瀾也完全不像姬無鏡。那姬星瀾自然是長得像們的生母。

「喂，你生氣了？」 姬星問。

顧見驪回過神來，微笑搖頭。

姬星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你真被我傳染上了？」

顧見驪握住姬星的小手，認真道：「星，我們要一起努力，一起抗過去走出這間屋子。」

姬星瞪了很久，一字一頓說：「半碗本吃不飽！」

顧見驪一怔，拿起粥，繼續喂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