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五爺！」顧見驪大驚。

姬無鏡揮手， 一道勁風擋在顧見驪雙腳前，顧見驪子猛地一趔趄， 差點跌倒。

「別靠過來。」姬無鏡聲音沙啞。

他用指腹緩慢地去角的黑，抱著姬星慢慢站起來。

「可是……」顧見驪看著姬無鏡緩慢站起來，抿將餘下的話咽了下去。

——不是講所謂義氣的時候。不是大夫不懂醫，靠過去除了有可能染上天花外，毫無用。

冷靜地讓侍衛牽了一匹馬給姬無鏡。顧見驪看見侍衛給姬無鏡送馬的時候，一直盯著昏睡在姬無鏡懷裡的姬星，眼恐懼之。

天花這般可怕， 顧見驪也理解。

只是姬無鏡況本來就差得很， 他又沒有做任何防範直接抱著姬星， 顧見驪不得不擰了眉，為姬無鏡擔憂著。

姬無鏡抱著姬星上了馬。

顧見驪回憶了一下，先前吩咐的事應當沒什麼， 才令王府的侍衛都回王府去，自己翻上馬，默默跟在姬無鏡的馬後。

姬玄恪停在原地，遙遙著顧見驪騎著馬跟在姬無鏡馬後不遠不近的地方， 跟著他朝山下去。

苦凝在姬玄恪眸底。他自詡足夠瞭解顧見驪的品，知的善良， 更知的理智冷靜。所以，即使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大夫幫不上什麼忙也要跟上去？為什麼啊？只是因為善良和為妻為母的責任？

姬玄恪沒有再去想，不敢再去想。

昨日百花宴，他因為應酬喝了不酒本就又疲倦又不舒服， 又因擔心顧見驪回家看不見姬星難過著急，連夜在山野間尋找了一夜，眼下頭疼裂疲憊不堪。然而卻全然抵不上心裡的悶痛。

他著顧見驪馬背上逐漸走遠的背影，第一次恍惚意識到顧見驪正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一步步遠離。

姬玄恪握著馬韁的手微微用力。然而他能夠握的也不過是這可笑的馬韁。如今的他，還沒有資格站在顧見驪面前，朝出手帶走。

姬無鏡回頭看向跟在後面的顧見驪，說：「回你自己的家去。」

顧見驪抿著搖頭。

不遠不近的距離，堪堪看得清對方的眼睛。四目相對，僵持了半晌。姬無鏡懷裡的姬星醒了過來，不安分地在姬無鏡懷裡哼哼唧唧。

「他應該是了。」顧見驪解下墜在馬側的水囊，朝姬無鏡扔過去。

姬無鏡扯了塞子，一香飄出來。水囊裡裝的不是水，而是臨出門前，顧見驪特意給姬星帶上的羊。

姬無鏡低下頭，將羊小心翼翼地喂給姬星。姬星沒睜開眼，卻安靜地喝了幾口。

顧見驪又扔過來一個水囊。姬無鏡扯開塞子，聞到一魚香。裡面裝著的是顧見驪給姬無鏡帶的魚粥，他醒來就立刻出了王府，早上沒有吃東西。

姬無鏡抬眼瞥了顧見驪一眼，沉默地將兩個水囊掛在馬側，調轉馬頭，繼續往山下走。

顧見驪繼續默默跟在後面。

到了山下，林軍遠遠開始攔截，大聲喊道：「姬門主，蔡某奉命將這個孩子帶去……」

姬無鏡騎馬前行，速度不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紅一閃，攔截的前排林軍□□馬匹前肢瞬間被砍斷，馬驚跪地，林軍跌落一地。後面的林軍看著憑空出現的紅玄境人，再不敢攔阻。

可是想起上邊的命令誓要杜絕天花病源，蔡玉義和另外兩個頭目，□□一揮擋在了才騎馬趕過來的顧見驪馬前。

「姬五夫人，天花疫不容耽擱。還請您勸勸姬門主！」

顧見驪朝著姬無鏡的背影大喊：「五爺，他們要抓我回去切一塊一塊做研究！」

蔡玉義看著姬無鏡轉過馬頭，嚇了一冷汗。他可沒有這個意思啊！這個小娘子怎能含噴人！簡直是害他命啊！

姬無鏡翳的目隨意一掃，包括蔡玉義在的所有人都脊背生寒。蔡玉義急忙收了□□，向後退去，急道：「嫂夫人請！嫂夫人請！」

姬無鏡輕掃而過的目最後落在顧見驪的臉上，多停了一瞬，才收回視線，繼續趕路。

顧見驪忽略掉姬無鏡目裡的警告，裝傻充愣地跟上去。

蔡玉義為剛逃過的一劫鬆了口氣。不怪他畏懼姬無鏡，整個大姬何人不懼這匹殺狼？也就是姬無鏡這幾年不好才安穩些罷了。

蔡玉義可是親眼見過姬無鏡殺人的。他眼前不由浮現多年前唯一一次見姬無鏡用刀——前太子奉命祭祖，遇上數十人刺殺。姬無鏡拖著一柄重刀緩步出現，扯起一側角詭異地嗤笑，紅影閃過，幾乎是瞬息間二十九顆人頭落地，他下令門下玄境人將二十九的刺客的人頭串起來，高懸玄鏡門正門前，讓烏啄食皮，最終只剩骷髏頭骨。

蔡玉義拍了拍口，後悔今日領令時沒找個藉口請假。他決定回去之後立刻告老還鄉。

姬無鏡猶豫帶著姬星要去哪裡，是去玄鏡門還是回廣平伯府。最後選擇了回廣平伯府。他不怕自己染上天花，可不想將天花帶進玄鏡門，若廣平伯府有人染上……那就染上唄。

廣平伯府早就被皇城侍衛裡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只許進不許出。宮中的太醫已經趕了來，一個個臉凝重。醫者並非不畏天花，只是他們知道若不能及時抑制住天花的蔓延，整個永安城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染上天花。

紀敬意也得到了姬無鏡的消息，帶著羅慕歌趕了來。

姬無鏡回到府中，立刻將姬星放在床上。幾個太醫掩了口鼻圍上來查看。

顧見驪落後一步，下了馬，側有些疼。因穿的是裝，騎馬太久，磨破了的皮。來不及顧及這些，趕忙詢問起府中況。

果然，府裡還有一個丫鬟染上了天花。丫鬟比姬星更早染上，此時況比姬星還差。想來是這丫鬟在府外染上，回來之後傳染給姬星。

顧見驪心裡一沉。

若姬星是第一個染了天花的人，這疫尚且可控。若是從府外傳進來，那將不堪設想。百姓無錢醫病，很可能很多人染了天花自己還不知道，只當水痘。

被顧見驪猜中了。

姬嵐第一時間下令全城排查，一個又一個染了天花的人被揪出來。傍晚忽然落下一場暴雨，大雨瓢潑。林軍冒雨搜查，將染了天花的人抓到一等著太醫研究。而所有與天花病人有過接的人都被侍衛灌了藥。時間迫，也不去分辨到底有沒有接，只要是有可能有過接的人，盡數被灌了藥。

侍衛說那是天花的解藥。可天花哪有解藥，不過□□罷了。侍衛將這些與天花病人有所接的人毒死後拉到一，統一焚燒土埋。

姬嵐第一時間雷厲風行地防疫，可不過半日的景，查出的天花患者數量還在增多。

季夏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沉甸甸的兩個食盒去後院送飯，遠遠看見長生冒雨跪在門前，已跪了半日。

栗子呆呆地蹲在哥哥邊，茫然無措。

「你在這裡跪著做什麼？誰也想不到會是天花啊！你快起來，會淋病的！」季夏急道。

長生面無表，也不回應。他本來昨天中午就該回來，可他留在玄鏡門和師兄弟喝酒敘舊。是他擅離職守，才讓人將姬星送出府。他的自責不全是因為姬星被扔掉，更重要的是姬無鏡因為這事又一次用了力。若門主有個三長兩短，他便跟了去，到界給門主繼續當侍衛！

季夏看著手裡的食盒，也不再勸長生，將手裡的傘塞給栗子，道：「給你哥哥舉著！」

一群太醫圍在外間，有的翻著書冊，有的小聲議論著。

顧見驪坐在窗邊，蹙眉翻看著一本醫史書冊。

季夏將飯菜擺好，招呼太醫們用膳，然後將另外一個食盒提到顧見驪面前，一一擺出來，心疼道：「您一早出府就沒吃過東西了，好歹吃些啊。」

顧見驪眨了眨眼睛，緩和了一下眼睛的酸，目落在魚粥上。起，端著魚粥往裡間去。

姬星下午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眼下又睡著了。他已經退了燒，臉上起了一片紅斑疹。姬無鏡坐在床邊，懶散靠著一側，目有些空，神懨懨。

顧見驪將魚粥放在桌上，看見桌子上的湯藥沒有被姬無鏡過。顧見驪擰了眉，溫聲細語地責備：「你怎麼沒喝藥？」

姬無鏡眼波未，置若罔聞。

「吃點東西喝點藥好不好？」顧見驪拿出哄小孩子的語氣，可是姬無鏡還是毫無反應。

顧見驪從不知道姬無鏡是這麼在乎姬星。忽然想起早上葉雲月和說的話——「沒想到五爺這麼在意六郎，想來是把六郎的生母一直深藏在心底的。」

顧見驪擰眉趕走思緒，端起湯藥走到姬無鏡面前，聲哄他：「就喝一點好不好？」

姬無鏡不耐煩地推了一下，顧見驪手中的湯藥灑落，了的袖子。顧見驪忙拿出帕子袖子，顧見驪著小臂上的紅點，怔住。

姬無鏡隨意一瞥，瞳仁猛地一。他用力拉過顧見驪的雙手，盯著小臂上的紅點，翳沙啞地吼：「為什麼不滾回你自己的家！」

顧見驪被他一吼，忍了半天的淚一下子被嚇了出來。委屈地哭：「你吼我做什麼？日日與星接，分明是早就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