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顧見驪和姬無鏡在花殿裡賞花時， 廣平府中卻鬧出了大事。林嬤嬤一早去喊兩個孩子起床，姬星鬧著頭疼噁心不肯起， 林嬤嬤就讓他再懶一會兒被窩。隻讓姬星瀾跟著季夏去了前院吃飯，則是跑出府給姬星請大夫，待請了大夫回來，顧見驪和姬無鏡早就坐上了去往行宮的馬車。

林嬤嬤帶著郎中去看姬星，床幔一掀開，看見姬星的臉上起了些皮疹。

林嬤嬤在心裡暗道了一聲「壞了」，猜測小主子莫不是起了水痘。

「大夫， 您給瞧瞧是不是起了水痘。」林嬤嬤又對姬星說：「六郎， 把手拿出來。」

姬星從被子裡探出來的小手也起了麻麻的小紅點子。

大夫愣了一下， 向後退了一步，忙說：「你拿個帕子，搭在他的手上！」

林嬤嬤不解其意， 仍舊照做。

迷迷糊糊的姬星忍著極大的不舒服扭過頭去看大夫，看見他眼裡的遠離和畏懼，姬星擰了眉。

大夫一手捂了口鼻，一手拿著一盞燈， 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用手中的燈去照姬星的臉。待看清他臉上的疹子， 大夫大驚，也不把脈了，驚恐地連連後退。

「天花！」

「什麼？怎麼會……」林嬤嬤愣住了，「大夫， 你別走啊！你給看看啊！」

大夫抖著手收拾了藥匣，轉就跑。

姬星渾難，他偏過頭，看著大夫如避洪水猛一樣逃走。

大夫剛跑出門外，一個不小心將往這邊來的姬星瀾撞倒了。

「唔……」姬星瀾爬起來，委屈地了屁。不過還好，懷裡抱著的流沙包沒有掉到地上。哥哥早上懶被窩沒吃飯，去廚房給哥哥拿的。

「哥哥，哥哥！我給你流沙包！」扭著小子往屋子裡跑。

林嬤嬤頓時回過神來，喊：「四姐兒，別進來！」

姬星瀾站在門口茫然地眨眨眼：「怎麼了呀？」

林嬤嬤奔至門口，想將姬星瀾抱走，忽然想起來自己了姬星，立刻停了步子，只是說：「星瀾聽話，去前院去。去你父親房間待著，不要出來！」

姬星瀾被林嬤嬤的表嚇到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有著不好的預。眼前不讓進的門，像一張巨的大口，將的兩個親人困在裡面。

「瀾姐兒聽話！」林嬤嬤加重了語氣。

姬星瀾的眼圈兒一下子紅了，聲氣地喊了聲：「媽媽……」

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把用帕子包好的流沙包放在地上，站起來衝林嬤嬤咧著角笑起來，說：「瀾瀾聽話。這個要拿給哥哥哦！」

姬星瀾一步一回頭地走了。瞧著的背影，林嬤嬤心裡七上八下。既慶倖又擔憂。慶倖前幾日顧見驪說過兩個孩子大了即使是兄妹也該分房睡了。擔憂即使姬星瀾和姬星分房睡，可平日裡也接不。雖然現在姬星瀾瞧著沒什麼事兒，可也擔心染上。

天花——提起就讓人心驚膽戰。

林嬤嬤六神無主，偏偏五爺不在府中，就連長生都回了玄鏡門接栗子。正慌著，姬星忽然歪著子大口嘔吐。

「我的六郎！」林嬤嬤一急，急出一把老淚來。

大夫落荒而逃一樣跑了，撞見府裡僕人，將姬星染了天花的事兒說出去。不過片刻功夫，這事兒就傳到了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正和府裡的眷們坐在一閒談，得知了這事兒，一屋子的眷驚得臉慘白。那可是最烈的天花啊！

「快，快派人去行宮找到五爺！」

老夫人下了令，可派去的人一去不回。僕人在行宮外急得團團轉，卻本進不去。

行宮中，顧見驪和姬無鏡還在花殿裡賞花。林棠跟在一旁，他時喜花，對各種名卉多有研究，見顧見驪喜歡，忙做起了解說，恨不得將每種花都詳細介紹給顧見驪。

顧見驪抬眼去看姬無鏡，發現姬無鏡神懨懨，臉不太好。眼角的餘瞟了一眼林棠，輕輕蹙眉。的手原本只是隨意搭在姬無鏡的小臂，如今挽起他的手，子也略略靠著他。看向林棠，微笑著卻又態度疏離著，說道：「今日跟林公子學到了許多，我們要去尋我姐姐了。」

林棠看著顧見驪親昵靠著姬無鏡的樣子，心裡又是失落又是羨慕。他勉強笑著，開口說：「真是羨慕姬兄。」

姬無鏡瞥他一眼，終於開口：「誰是你兄？」

林棠愣住了。

姬無鏡卻又嗤笑了一聲，道：「看你對花卉這麼有研究，可想自己也開開花？」

「開開花？」林棠茫然地著姬無鏡。他很快來不及多想姬無鏡的話，只因他忽然發現姬無鏡的容貌亦異於常人。其貌近妖，與他平日裡所見的男子大不同。不愧是能娶到仙姐姐的男人！

顧見驪挽住姬無鏡的手微微用力，忙對林棠說：「林公子慢慢賞花，我們先行一步。」

「好好……」林棠站在原地，留不捨地目送顧見驪和姬無鏡走出去。

腳邊忽然有一道勁風，林棠一個站不穩，直接朝前栽過去，栽進了滿地的花盆裡。花盆劈哩啪啦碎了一地，惹得周圍的人一陣驚呼。

顧見驪回過頭去，驚訝看著林棠整個栽進花裡，他爬起來，花和泥土弄髒了上青的袍子，他束髮散了，一朵小花在他發間。他臉慘白，心下惴惴，暗道：壞了，這下可得賠多錢吶！

顧見驪下意識地往前邁出一步，又停下腳步。偏過臉，審視地看向姬無鏡。

姬無鏡散漫地扯起角，不急不緩道：「走啊，找姐姐去。」

顧見驪靜靜著他的眼睛。

姬無鏡說：「或者吵個架玩玩也好。」

顧見驪挽著他的手收回來，收回視線轉沿著石階往下走，不想理他。姬無鏡立在石階上，著顧見驪纖細嫋娜的背影緩步離開。

他忽然想起來，曾經臥床時，長生有時會與他說一些外面的事。長生似乎說過去年的百花宴上，有個姓錢的紈絝公子哥兒當眾給顧見驪單膝下跪作了一首詩。後來怎麼樣了？

「五叔？」姬玄恪不確定地喊了一聲。他本是聽見花殿的響，過來看看，一過來就看見姬無鏡立在這裡。他沒想到乖戾孤僻的姬無鏡會來這裡。

姬無鏡轉過，看向姬玄恪。

姬無鏡想起來長生說的後續了。後來，姬玄恪出現，諷了那個紈絝公子哥兒做的詩太爛，從對仗到押韻到用詞到意境，且是以作詩一首的方式貶了他，然後將顧見驪帶走。

姬無鏡的臉一瞬間冷下去。轉大步邁下石階，去追顧見驪。

姬玄恪微微驚訝，視線跟隨著姬無鏡，便看見了一道淡藍的影。是了，姬無鏡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定然是陪著顧見驪。姬玄恪眼神一黯，難道剛剛沒有看錯，畫舫中的人的確是顧見驪？他眉心攏皺，朝前走了兩步，立在最上一層石階的邊緣，遙遙著顧見驪的背影。

姬無鏡走得極快，幾步追上了顧見驪。

姬無鏡走路雖快，卻悄無聲息，直到靠近了顧見驪，顧見驪才覺到。剛想轉，手腕卻被姬無鏡用力握住，還沒來得及回頭，姬無鏡已經超過了，握著大步往前走，顧見驪被他拉扯地跌跌撞撞。

前面就是石林，經過時，姬無鏡手掌摁住顧見驪的後腦，彎腰帶著鑽進了石林。

姬玄恪瞳孔微。

一狼狽的林棠從花殿走出來，站在姬玄恪邊唉聲歎氣：「玄恪兄，你上可帶了錢銀？」

姬玄恪努力收起心中抑然，轉頭看向林棠，摘了他頭上的花葉子，道：「錢銀是小事，林公子還是先整理一下為好，等下若遇見陛下，免得衝撞了。」

他拍了拍林棠的肩，緩步離開。

林棠後知後覺地發現姬玄恪沒借給他錢。他歎了口氣，著頭皮去找龍瑜君。

石林時明時暗，姬無鏡拉著顧見驪走過明亮之，一直鑽進石林沒有照的最深。極狹小的，也只能容納兩個人。姬無鏡將顧見驪得後背著石林。山石嶙峋，石頭硌了顧見驪的背，惹得蹙眉。

「五……」餘下的話已被姬無鏡吞口中。

顧見驪不得不向後仰靠，擔心後腦撞到山石的疼痛沒有襲來，就連後背也沒有再到山石。姬無鏡的手掌一手墊在了的後背，一手托了的後腦。

上方傳來賓客嬉鬧玩鬧的聲音，顧見驪駭得睜大了眼睛，使勁兒拍打著姬無鏡。可任怎麼拍打，姬無鏡不為所。唯一的回應，是姬無鏡更為用力的啃咬，口中慢慢有了腥味兒。

許久之後，姬無鏡鬆開顧見驪。顧見驪咬，瞪他，憤憤轉往外走。剛走出石林，顧見驪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躲避刺眼的，姬無鏡的手掌從後探來，捂住的眼睛。

顧見驪一怔，心下一，倒是有些愧疚剛剛在心裡罵了他野狗。

半晌，姬無鏡面無表地鬆了手。

顧見驪的輕哼了一聲，嗔視地瞥了他一眼，往前走。

「姬夫人，你竟是在這裡！」竇宏巖笑瞇著眼，在石橋另一側喊。他聲音不算小，周圍的人過去。

顧見驪抿，上火辣辣的，只盼著不要被別人瞧出端倪才好。

竇宏巖一路小跑繞過來，笑著說：「陛下召您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