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畫舫停在湖上， 顧見驪倚靠著人靠，一邊欣賞著湖山一邊與龍瑜君說話。

「聽說你的親事已經出了日子。」顧見驪說。

龍瑜君點頭， 說：「在九月初十。」

回頭看了一眼，畫舫裡除了和顧見驪，只有的丫鬟紅櫻和跟著顧見驪的季夏，沒有旁人，才低了聲音說：「家裡其實是想讓我宮的。」

顧見驪訝然：「我以為是你家裡不想你趟這趟渾水。」

龍瑜君無奈輕歎，道：「不，家裡是想我宮爭勢的。是我不肯， 以死相才換來和餘郎的親事。」

三言兩語裡不知包含了多掙扎和心酸。

顧見驪和龍瑜君並非整日膩在一起的閨中友， 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分外微妙。有些人即使相不多亦十分合得來。

顧見驪沉默了一會兒， 才說：「不宮也好。後宮子大多如履薄冰福順淺薄。」

「你如今可好？聽聞你仍留在廣平伯府，著實令我驚訝不小。」

顧見驪隨手摘了一支花，扯著花瓣一片片丟進湖水裡， 說：「早晚是要回家的。只不過如今姬五爺病弱，現在離開頗有些不道義。」

龍瑜君笑了：「我還以為幾個月相，你和姬五爺相出了。」

顧見驪將最後一片花瓣丟進湖面，蹙了蹙眉， 說道：「別說是日日相的人，就算是栽一盆花相得久了也會有些。但卻不是你說的男。我倒是見了些旁人的， 不過是傷人半生的東西罷了。我不願意被這種東西擾著，行事端正不愧於心就好。」

顧見驪頓了頓，接著說：「我倒是要多勸姐姐兩句，你若是不聽， 我說過你就忘記。你是如何說通家裡嫁到餘家我不曉得，可餘家定然是曉得的。你付出得多了餘家別的人未必興許會生出別的輕視心思。而若婚後產生了爭執，你難免因犧牲太多而更覺委屈。再言，子在夫家地位如何並非全然靠所嫁之人和自己的本事，更仰仗娘家。隨著父親起落，我在廣平伯府的待遇便是全然不同。姐姐的選擇難免讓家人不喜，事已至此，餘下三個月姐姐在家裡要努力盡孝才好。」

龍瑜君聽著臉上的笑慢慢淡了。這段時間有些擔心梗在心上，卻又攏不明白，如今被顧見驪說出來，頓時有些豁然開朗。與顧見驪主說起何嘗不是為了尋求意見。龍瑜君一直知道比小了兩歲的顧見驪總是分外理智冷靜的。

顧見驪看了一眼龍瑜君的臉，彎甜笑起來，溫聲說：「我只是說了些最差的結果，你可別全信了。你知道的，我經歷了些事，見了些世態炎涼，想事難免多想。我的瑜君自然是會順遂如意的！」

顧見驪倒了兩杯果子酒，遞給龍瑜君一盞。龍瑜君這才重新笑起來，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兩個人的話題很快轉開，談起今夏流行裳和首飾。

龍瑜君偏過頭著顧見驪，頗有些慨。這世間堅強聰慧的人不，可最欣賞的卻是顧見驪曆了難後仍然保持的善。

「陛下在那邊。」紅櫻忽然說。

顧見驪過去，看見一玄黃龍袍的姬嵐經過不遠的薔薇園，後跟了些隨從。他經過之，賓客紛紛行禮。姬嵐臉上掛著儒雅溫潤的淺笑，顯得十分平易近人。

姬嵐忽然低下頭看自己的鞋。

姬玄恪從候在一側的人群中走出來，蹲在姬嵐面前給他鞋。

顧見驪驚訝地檀口微張。那蹲著的影有些陌生了。

姬玄恪起，姬嵐和他說了兩句話，姬玄恪行禮恭送著姬嵐離開。

姬玄恪剛要離開，忽然皺眉，鬼使神差地轉過去，目隨意掃過漣漪輕晃的湖面，落在畫舫上，他只來得及看見一抹藍的角。

「看錯了？」姬玄恪攏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看錯了也好，他並不希顧見驪看見這樣卑微諂的他。

顧見驪立在柱後，衝龍瑜君嫣然一笑：「我得走了，下次再與你好好聊。」

「去吧。我也得去看看我幾個妹妹。」

龍瑜君話音剛落，的表弟林棠上了畫舫。林棠今年十六，一直生活在南方，最近剛來永安城。

林棠穿一青的對襟長袍，紅齒白，明亮的杏眼裡噙著明亮星子。聲音清脆，一子年氣。說話的時候眉眼角都帶著笑，角陷出一對小酒窩。

「表姐，我剛剛在文竹林見到好些仙姐姐。還見到了你曾與我說過的安京雙驪中的大驪，那真的是……」

林棠腳步頓住，怔怔著顧見驪好半天，訥訥道：「這位想必就是小驪……」

顧見驪莞爾。

「棠！」龍瑜君瞪了他一眼。

林棠回過神來，急忙衝顧見驪彎腰長揖，道：「小生林棠，淮湘人，前些日子剛剛京以備秋闈。驚見仙，言語唐突，萬莫怪！」

他又抬起頭看向顧見驪的臉，崇然道：「百聞不如一見……」

顧見驪略屈膝回了一禮。

龍瑜君無奈地說：「見驪，你可別笑話。」

顧見驪搖搖頭，笑著說：「我真的得過去了。」

龍瑜君點頭，立在畫舫前目送顧見驪離開。一回頭，瞥見林棠直勾勾地著顧見驪的背影。龍瑜君氣笑了，道：「可已經嫁人了。」

「哦……」林棠有些惋惜，可是著顧見驪的目不曾挪開。

龍瑜君皺眉，再次提醒：「棠，已經嫁人了，不該有的心思收回去。」

林棠驚訝地看向龍瑜君，不大高興地說：「表姐，你這話說的不對。之心人皆有之，生得這樣，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自然是要被吸引了去。這又不代表我要生出些混帳事來。你這是玷辱了我對人的崇拜嚮往之！」

龍瑜君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書呆子」，不過上說的卻是：「是，是我不懂了。」

林棠又皺起眉，追上龍瑜君：「表姐，我今日這長衫可妥當？我剛剛可有驚了人？不妙不妙，還是唐突了，定然是厭煩了……」

龍瑜君歎氣，無奈道：「你就別瞎想了。下了這畫舫，早把你忘了個一乾二淨，不稀罕厭煩你。你以為安京雙驪的名號是白的？向示好的公子哥兒數不勝數，比你更直白的也不是沒有，寫詩作畫，甚至是下跪唱曲兒都被京中的紈絝公子哥兒玩遍了。」

「真的？你們永安人都這樣……」林棠陷震驚中。

顧見驪尋到姬無鏡的時候，他已不在涼亭裡，而是進了石林。石林建得彎彎，從一個鑽進去，能走出十幾種路線出來，裡面的設計也不同，有些地方雖不見源卻一片明亮，有些地方卻漆黑一片。

顧見驪問了旁人，都說姬無鏡鑽進石林裡去了。

顧見驪沒有貿然進去，在外輕聲喊：「五爺，你可在裡面？」

直到傳來了姬無鏡懨懨的聲音，顧見驪才走進去。一邊喊著姬無鏡，一邊往裡面走，走得磕磕絆絆，走了好些時候，隻陸續聽見姬無鏡的聲音，始終沒找到他的人。不想再找了，生氣說：「你自己留在這裡好了！」

剛一轉，就撞上了一個堅的膛。顧見驪嚇了一跳，差點出來，幸好聞到了悉的藥味兒。

姬無鏡手扶了一把。

顧見驪瞪他：「藏在這裡做什麼？」

姬無鏡不耐煩地說：「安靜。」

顧見驪忽然明白姬無鏡定然是不喜歡這種玩樂宴會的。下次還是不要帶著他來比較好。

「五爺，你可有遇見什麼人？聊聊天啊什麼的。」

姬無鏡嗤笑：「顧見驪，你是不是蠢啊。誰敢和一個殺人魔頭聊天？」

顧見驪微怔，沉默了一會兒，主去拉姬無鏡的手，笑著說：「那咱們不去理他們。你是不是沒有來過行宮？」

「來過。」姬無鏡隨意道。

「那定然是沒有好好遊玩過的。我帶你去看行宮裡好看的景兒。」

姬無鏡本覺得無趣不想去，可是著顧見驪含笑的眼睛，頓了頓，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勉為其難地由著顧見驪拉著走出石林。剛一出去，耀目的灑下來，有些刺眼。顧見驪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姬無鏡看了一眼。

顧見驪和姬無鏡沿著石階走進另一側的花殿。花殿擺放著各種名卉，都是由宮人悉心養了許久，今日擺上來要評選的。

顧見驪蹲下來，瞧著一株芍藥，微微仰起頭向立在側的姬無鏡，說：「它開得可真好。」

「竟然又見到你了！」林棠快步走上前來。

顧見驪怔了一下，才約想起他是誰。顧見驪微微的發怔，讓林棠的眸子一瞬間黯然下來。他想起表姐說的話——「你就別瞎想了。下了這畫舫，早把你忘了個一乾二淨，不稀罕厭煩你。」

顧見驪起，見了禮，微笑地溫聲細語：「林公子，你沒和瑜君在一？」

林棠秀氣的眼睛立刻重新亮了起來，出一對小虎牙笑著說：「表姐去尋旁人騎馬去了。我來這賞花，沒想到又遇見了你……」

他那雙像噙著星子的璀眸目不轉睛地著顧見驪，一息也捨不得離開。

顧見驪含笑頷首，便轉了，重新向剛剛那盆芍藥。自然地將手搭在姬無鏡的小臂，問：「我們在院子裡的花圃栽些芍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