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二夫人連連歎了幾口氣， 抓住姬玄恪的手，說：「你就真的不考慮一下？母親跟你說，田家姑娘是真不賴，家世好， 品好， 繡技和廚藝都很了得。小模樣也不錯， 眉清目秀的。若是和你站在一起定然很是般配。將來生出來的孩子……」

「不。」 姬玄恪坐在長案前， 翻著書卷， 目沒有離開過書頁， 對於母親說的話更是沒怎麼聽。

二夫人將田姑娘的畫像擺在長案上，急道：「你倒是看一眼啊！」

姬玄恪握著書卷側轉過。

二夫人看著小像上眉清目秀的文靜姑娘，不由說：「你若見了定然相中！真人比畫像上要好看……」

顧見驪的臉在二夫人眼前一晃而過。不由放低了聲音，繼續說：「雖然比不上安京雙驪，但是……」

姬玄恪將手中的書卷重重放下， 眉宇之間帶了幾分薄慍。

二夫人忽然覺得很是委屈，一陣心酸。在姬玄恪的肩頭狠狠打了兩掌，哽咽地喊：「你到底想怎麼樣？一輩子不娶了？母親知道你重，心裡還有著顧見驪。可是顧見驪已經是你五嬸了！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樣？你就不要再置氣了， 母親心裡也難著。誰能想到昌帝因為一場火意外駕崩， 武賢王又起來了…… 母親求你替母親想一想， 母親能怎麼辦？那是昌帝的旨啊！若我告訴了你， 你這子一定不會同意， 憑白生出禍事來……」

「您不要再說了。」 姬玄恪聲音發沉。

「我偏要說！要不然由著你繼續想著那個已經了你五嬸的人？若讓別人知道了……」

「您能怎麼辦？家中不予幫助乃人之常，我不會責怪您。可若您告訴我， 我可以帶走，可以想法子以假死藏匿。可是您選擇了哄騙支開我。」 姬玄恪輕笑了一聲，他著二夫人的目是涼的，「田家會影響父親的仕途吧？」

二夫人微怔。

姬玄恪微微後仰靠著椅背，不急不緩地撚著指間玉扣，道：「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選擇了欺騙，日後你們也就別再想從我這裡討什麼幫扶。」

「可你是我們的兒子啊！」

「母親放心，養老送終的孝道兒子都會盡到。」 姬玄恪頓了頓，「兒子也希繼續保持著這樣表面上的和睦。」

姬玄恪著二夫人的目是涼薄的，漆的眸不帶。二夫人忽然覺得他很陌生，完全不是自己昔日那個優秀的兒子。

這場雨連綿下了兩日，時大時小，一直沒歇。顧見驪閒適地做著針線活，倒也不覺得無聊。倒是難為了坐不住的小孩子悶得慌。顧見驪只好收起針線活，拿出大把的時間陪著姬星瀾和姬星。

顧見驪斜倚著羅漢床，手中握著一卷書冊，給兩個孩子講些志怪故事。姬星瀾乖巧地挨著，眨著眼睛聽故事。姬星坐在羅漢床的另一頭，離得遠遠的。他低著頭，手裡玩著個玲瓏鎖，卻也豎著耳朵聽故事。

姬無鏡推門進來，掃了一眼羅漢床上的三個孩子。

「後來……」 顧見驪停下來，目從書頁上抬起向姬無鏡，問他：「你要睡一會兒嗎？我們吵你的話就去外間。」

「換個好聽的故事講來聽。」 姬無鏡斜躺在床榻上，打算聽著顧見驪講故事睡覺。

顧見驪繼續講下去，聲音很甜，又故意放輕放。不到半個時辰，床榻上的姬無鏡睡著了，偎在懷裡的姬星瀾也憨憨睡去。

顧見驪抬眼去看姬星，輕聲問：「還聽嗎？」

姬星撇撇：「不好聽。」

他撅著小屁趴下來玩玲瓏鎖。這玲瓏鎖早就被他解開了，如今是打發時間一樣一次次弄重新解。

顧見驪剛放下志怪書，姬星打了個噴嚏。

顧見驪輕輕挪開懷裡的姬星瀾，給蓋了小被子，探手去姬星的額頭，姬星有些發燒。下了羅漢床，取了架子上的小棉襖給姬星穿上。低了聲音說：「這兩天降雨冷得很，晚上我讓季夏給你熬姜湯，要全喝。」

姬星覺得腰側很，手撓了撓，沒搭理顧見驪。

雖然陪小孩子玩也有趣的，可若整日陪著他們又好累。只是兩日，顧見驪就有些吃不消。幸好晚上長生跑來稟告要回玄鏡門一趟，去接栗子回來。

顧見驪很是開心。雖然栗子人傻了點，可是力氣大，人像永遠不會累，也很喜歡和小孩子玩。姬星瀾和姬星也不討厭。

這場雨在第二天夜裡漸漸熄了，第三天一早晴空萬里。顧見驪推開窗戶，著湛藍的天，出笑容來。今日是紀敬意來給姬無鏡診脈的日子，紀敬意年紀大了，天氣好些，也方便他過來。

早膳，姬無鏡一如既往地隻吃魚粥。顧見驪拿著小碟子，給挑食的姬星瀾夾了些新鮮蔬菜。姬星瀾看了看碗裡的，不想吃綠了吧唧的菜葉子。悄悄低著頭，全當看不見。

「瀾瀾。」 顧見驪。

「在！」 姬星瀾抬起頭來。

顧見驪用裹了粒的青菜塞進裡喂給吃。

比起姬星瀾，姬星一點都不挑食，他飯量也比同齡孩子大一些。可顧見驪發現他沒打採的，不吃飯的樣子。

顧見驪欠，去了他的額頭。問：「星不舒服嗎？昨天晚上有沒有喝姜湯？」

「我沒事！」 姬星扭頭甩開顧見驪的手。

一旁的季夏說：「喝了的，六郎很聽話喝了一整碗。我昨兒還給他熬了風寒藥，也喝了半碗。今早起來已經不怎麼燒了，可能是昨夜沒睡好，困了。」

顧見驪點點頭，吩咐季夏等下帶兩個孩子回後院再補個覺。

姬無鏡忽然開口：「顧見驪，我也要吃菜葉子包。」

「好。」 顧見驪給他卷了一塊遞給他，發現他一手握著魚粥碗，一手著湯匙，沒有要接的意思。

顧見驪猶豫了一下，喂進他裡去。

姬無鏡又慢悠悠地說：「我好像也發燒了。」

顧見驪心想姬無鏡可病不得，急忙將手心在他的額頭。

「不燙呀。」

姬無鏡 「哦」 了一聲，似笑非笑懶散道：「你擋到我喝粥了。」

顧見驪一愣，反應過來，瞪了他一眼。

天氣逐漸轉暖，今日天氣又好，門開著。羅慕歌剛邁進庭院，過開著的房門，便看見顧見驪給姬無鏡餵飯，親地他的額頭。

葉雲月端著一盆髒服從廂房出來，正準備去後院洗服，看見羅慕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羅慕歌面無表地低下頭。

四年前，姬無鏡讓接近葉雲月，說盡他的壞話，攛掇葉雲月主退婚，且將退婚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雖然是姬無鏡的師妹，可是這些年和姬無鏡的接並不多。姬無鏡一向如此，誰都懶得搭理，姬無鏡即使是對著羅慕歌的父親，姬無鏡的師父，也是懶散隨意的。

那一回，是姬無鏡唯一一次找。

得知姬無鏡不想娶葉雲月，羅慕歌莫名歡喜。又因為他找，生出另一種歡喜。或者說，產生了另一種誤會。

一晃眼四年。

一切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們仍舊是仿若陌生人的師兄妹。

「慕歌，想什麼發呆了？」 紀敬意問。

「沒事。」 羅慕歌收起心緒。

紀敬意和羅慕歌先到偏廳候著，等姬無鏡一家人用過了早膳，才過去診脈。

「咦？」 紀敬意給姬無鏡診脈了許久，驚訝地發現姬無鏡心脈衰頹的趨勢有所減緩，氣也略暢通了些。

他高興道：「恭喜門主的毒沒有再繼續惡化。」

顧見驪歡喜地彎起眼睛來，溫聲開口：「我也覺得五爺的氣這幾日好了許多，不知何緣故。」

紀敬意笑著解釋：「門主的毒毒極烈，若是尋常人早已喪命。而門主力深厚從裡可以有所抗衡。天下所有的疾病都有共同點，那就是皆緒所牽連。」

顧見驪約想起來，姬無鏡忽然吐髮病那日的確緒很不好。而這幾日他毒勢稍好是因為他心好？

側過臉看向姬無鏡，認真說：「那五爺要每日心都好才行。」

姬無鏡隨口說：「那要看有沒有人氣我。」

顧見驪卻忽然茫然了。因為…… 本不懂那一日姬無鏡為何突然緒不好，也不懂他這幾日為何又心好。姬無鏡這個人，太喜怒無常，將心事藏得太深，別人很難弄懂和分辨。

傍晚，天還沒黑。顧見驪翻開櫥，仔細挑著服，又很認真地挑著相搭的首飾。因為明天就是六月十二，百花宴。

這百花宴，是百花相爭的日子，何嘗不是京中兒相爭的日子。

姬無鏡特別意外地看著顧見驪跑來跑去，換了一又一的子在銅鏡前照來照去。孩子氣十足。

原來也，也會這樣小兒心。

姬無鏡忽然想到剛嫁過來的樣子——明明心驚膽戰偏偏低垂眉眼裝著沉穩老練。十五歲的孩子裝出二十五的沉悶。

還是現在這樣可。

「玫瑰準備好了。」 季夏笑著從西間出來。

顧見驪不僅仔細挑選了服，還要好好泡個玫瑰浴，讓自己香香的。

姬無鏡好奇地跟進西間，一進去，香氣撲鼻。玫瑰花瓣厚厚鋪滿水面。

顧見驪以為他要搶著用，急說：「季夏摘了好久的。你若喜歡，改日再讓季夏給你摘！」

姬無鏡無語。他想出去，卻又笑了，說：「一起泡香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