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顧見驪又在西間裡面磨蹭了半個時辰， 約莫著時辰不早了，季夏一會兒就會進來送熱水， 這才不得不著頭皮出去。對著掛在牆上的銅鏡照了照，確定臉沒有那麼紅了， 才終於推開西間的門。

幻想了十幾種姬無鏡挖苦的場景， 可等出去了才發現姬無鏡並不在。

顧見驪擰眉。早知道姬無鏡不在，就不在西間裡待那麼久了。西間裡有些冷。

顧見驪走到床邊剛剛坐下，姬無鏡就推門進來。顧見驪的子瞬間張得繃起來。垂著眉眼， 等著姬無鏡笑話。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悄悄抬眼去看姬無鏡，見姬無鏡低著頭著襟兜起的東西。

姬無鏡立到床邊， 將襟裡兜著的花瓣倒在床上。深深淺淺的仙花翩然落下，的和紅的。

他居然跑到院子裡摘仙花去了。姬無鏡神態自若， 好像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這讓顧見驪心裡一鬆，那子張和尚未消弭的尷尬窘迫也淡去了些。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門。

顧見驪知道是季夏進來送水了。轉過頭向門口加大了聲音：「進來。」

提著熱水進來的並不是季夏，而是葉雲月。

顧見驪愣了一下，微微蹙眉。今日心裡有些慌， 這樣的況下， 莫名不想外人進來瞧見。

姬無鏡瞥了一眼顧見驪的神，看向走進來的葉雲月。

葉雲月規矩地低著頭， 提著木桶往西間去。

「葉雲月？」姬無鏡不太確定地出的名字。

葉雲月一愣，急忙停了下來，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地向姬無鏡：「對，是我。」

姬無鏡皺眉：「你怎麼還沒滾？」

葉雲月堆在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

顧見驪看了姬無鏡一眼， 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全當什麼都沒聽見，也不參與。

葉雲月知道自己暫時還沒有資格在姬無鏡面前鬧尷尬的緒。借住在廣平伯府的趙家在京中置辦的宅子已經拾弄好了。最近幾日葉雲月的舅母幾次恨鐵不鋼的找談心，葉雲月也想明白了自己若是以一個婢的份留在姬無鏡的院子裡只能永遠被顧見驪打著，還不若先出府，從別的地方接近姬無鏡。已經將東西收拾好了，再過幾日就會跟舅母搬出廣平伯府。至於現在？斷然是不會走的。

因為，作為重生一回的，自然知道要不了多久，府裡的人會悄悄將姬星綁起來扔到荒山野外喂狗。上輩子離得遠，到底是怎麼回事自然是不清楚的，隻約記得是顧見驪把姬星找回來的。葉雲月猜測，肯定是因為這件事才讓姬星特別依賴顧見驪。要不然姬星登基之後也不會大手一揮，直接封了顧見驪尚賢皇太后。

作為重活一次的，葉雲月決定這個功勞是一定要搶的！

於是，葉雲月做出恭敬溫順的樣子來，溫聲回話：「再過幾日我就會跟著舅母搬出去，不能侍奉五爺實在是雲月的憾事。不過，眼下栗子不在，四姐兒平日裡孤單著，林嬤嬤一個人照看兩個孩子也照看不過來。幸好等我跟著舅母搬出去的時候栗子就回……」

姬無鏡不耐煩地看向，打斷的話：「出去。」

葉雲月還未說出口的話卡在嗓子眼，尷尬立著。把話咽回去，也不敢再往西間走，將木桶放下，轉匆匆退出去。前腳出去，季夏後腳跟進來，說：「奴婢錯了，奴婢沒看住，我剛剛去廚房煎藥去了，沒想到居然……」

顧見驪揮揮手，也不責備：「去忙吧。」

「誒！」季夏手腳麻利地在西間裡備好了熱水。

顧見驪洗個澡出來，吩咐季夏收拾了西間，重新給姬無鏡備好熱水。顧見驪洗澡的時候，姬無鏡又出去了一趟，又摘了些葉子。

姬無鏡剛進了西間，顧見驪著床上的花瓣猶豫了一下，扭頭跟進了西間。

姬無鏡了外，正在解裡面紅的系帶。他抬眼看向顧見驪，懶散問：「怎麼，想和叔叔一起再洗一次？」

顧見驪不理他，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浴桶旁的桌子上，將鹽倒進杯中，用量是尋常的六七倍。然後又從櫃子裡取來牙和齒木，擺在一旁。

姬無鏡停下作，饒有趣味地瞧著顧見驪的舉。

顧見驪看他一眼，小聲說：「好好把洗乾淨……」

說完，急忙轉往外走。

姬無鏡了，又牙齒。著顧見驪落荒而逃一樣的背影，笑了。

顧見驪走出西間，看了一眼灑滿仙花的床榻，也不擅姬無鏡的東西，隨意拿了本書，坐在梳粧檯前翻閱著。只是心裡得很，本看不進去。

姬無鏡洗完澡出來，看了顧見驪一眼，從屜裡翻出兩個石臼，懶洋洋地坐在床邊，開始挑揀仙花。從不同的仙花裡挑出淺的扔進石臼。他細長的手指在花瓣裡挑來揀去好一會兒，忽然抬眼看向顧見驪，道：「過來幫忙。」

顧見驪放下書，走過去坐在姬無鏡對面，默不作聲地挑揀起花瓣，將和紅的花瓣還有葉子分開，各堆起一小捧。

姬無鏡將的花瓣放進石臼搗著，神專注。他總是在做一些莫名其妙小事時認真得不像話。

顧見驪已經許久不用仙花染指甲，先前閨中若是年節或宴席，會用胭脂鋪的染料，上簡單，而且去也便捷。上次用仙花染指甲已是多年前的小時候，和姐姐手牽手跑進花圃，摘了滿滿一花簍的仙花。憶起小時候的時，角慢慢爬起了笑。將手心裡捧著的花瓣放進姬無鏡手中的石臼，而後繼續挑揀著。

屋子裡只有姬無鏡搗著花的悶聲。

石臼裡的仙花慢慢被搗爛，溢出花。在姬無鏡側的燭臺上燭的映照下，花影疊。

姬無鏡著石臼裡的花，手中的作一頓，毫無徵兆地開口：「那是正常的。」

安靜挑揀花瓣的顧見驪茫然地抬起來眼看向他。

姬無鏡沒抬頭，用手中的石杵敲了敲石臼，臼的仙花輕晃。他語氣尋常：「蟲子可以長大，仙花也可以流啊。」

他語氣尋常的就像真的在說蟲子和仙花。

顧見驪怔怔著他，心中恍惚，約猜到了什麼，愕然之後，臉頰有些泛紅。可又並不明瞭，模模糊糊的。出神之餘，的手不由自主側傾，掌心裡捧著的一小捧仙花翩翩而落。

姬無鏡探手放在的手下，將翩翩落下的仙花接在掌中。

他漫不經心地將接到掌中的仙花放進石臼，慢悠悠地說：「味當前饞了就會流口水，上下無所異。」

若說姬無鏡的前一句話，讓顧見驪約明白了些什麼。可姬無鏡說的這第二句話，顧見驪卻是一點都聽不懂了。乾淨澄澈的眼眸茫然地向姬無鏡。

姬無鏡扯起角笑了笑，他忽然欠，手掌搭在顧見驪的後頸，將拉到面前，用力親了一下乾淨的眼睛，一即分。

他順手摘下顧見驪雲鬢間的髮簪，顧見驪若雲似緞的發傾落，髮過姬無鏡的手背。姬無鏡收回視線朝顧見驪手：「手。」

顧見驪默默將手遞給他。

姬無鏡用的髮簪挑起粘稠的仙認真塗抹在的指甲上。他垂著眼，神專注，著顧見驪的手，反反復複地塗勻。

顧見驪的目從指甲上移開，著眼前姬無鏡專注的眉眼。眸逐漸凝在一起，不由自主落在他眼尾下的淚痣上。

塗好了右手，顧見驪將右手搭在膝上，五指微微翹著。

姬無鏡擒了的左手繼續塗抹，忽然又說：「別怕。」

「染指甲有什麼可怕的……」

姬無鏡只是笑笑，沒說話。

顧見驪慢慢抬眼，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姬無鏡說的並不是染指甲這件事。

「曉得了……」溫吞應著，垂下眼睫，靜靜著澤濃麗的仙花。

塗完顧見驪的十指，姬無鏡拉過的手，重新塗了兩遍。仙花瞧著豔麗，可若塗在指甲上只有多塗幾次才好看。塗過三次之後，姬無鏡用玉簪挑著另外一個石臼中紅的粘稠花，從顧見驪的指甲頂端開始塗抹，卻並不塗全，留下了一點，再換了，塗在尾端。然後用葉子包著的指甲，十指皆是。

耐心真好——顧見驪在心裡悄悄說。

「抬腳。」姬無鏡說。

顧見驪下意識地將雙腳往後，堤防地看著姬無鏡。

「不咬。」姬無鏡敲了敲石臼。

顧見驪這才將腳遞給他，由他握著腳踝，塗上花，以葉纏束。

明日才能拆。

這一夜，顧見驪怕弄掉了葉子，睡得不安穩。第二天很早起來。悄悄下了床，自己拆了葉子。瞧著指甲上紅與錯的澤，滿意地翹起角。

起收拾了用過的葉子，又將昨夜翻看的書放回書架。的目不經意間一瞥，忽然瞧見書架角落裡的小冊子——那本跟姐姐討來的春-宮圖。

顧見驪小心翼翼取出來，忐忑地隨意翻開一頁。

畫面上，人雙手被綁縛，面痛苦之地躺在地上，男人跪在前，握著的腰，穿的。

手中的小冊子「嘭」的一聲落了地。

顧見驪大驚，猛地轉向姬無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