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來送聖旨的人是東廠督主竇宏巖。竇宏巖瞇著眼睛笑道：「夫人， 娘娘在宮裡等著您吶， 請吧！」

顧見驪垂眸， 目落在手中捧著的聖旨上。片刻之後， 抬起頭來， 說道：「有勞竇督主親自過來一趟，容我回去換服。」

竇宏巖迅速掃了一眼顧見驪上素雅的常服，忙點頭應下：「應當的，應當的。」

顧見驪轉進了屋，在床邊坐下，拿起床頭小幾上的粥碗。碗中還剩了些粥。竇宏巖來前正給姬無鏡喂粥， 還剩一點沒喂完。用小匙嘗了一口，還沒有涼。從容地將碗中剩下的粥不不慢喂給姬無鏡。

季夏匆匆趕進來，臉焦急：「夫人， 這……」

顧見驪將食指搭在前止了季夏出聲。

將最後一匙粥喂給姬無鏡， 用帕子將粘在他角的粥跡乾淨。然後， 彎下腰來，湊到姬無鏡耳畔， 溫聲說道：「五爺，我要回家住幾日。過幾天就回來，這幾日要長生來照顧你了。」

季夏驚訝地看向顧見驪。

顧見驪將姬無鏡上的被子掖好被角，端莊起， 緩步走出去。到了外屋， 季夏終於忍不住開口：「來者不善， 這可怎麼辦啊？要不要回家去告訴……」

顧見驪抬手阻止的話。說：「我進宮這幾日府中一切照舊， 五爺這邊會有長生照顧著，只是我不在府中你格外要盯著葉雲月。只一句，在五爺沒醒過來之前不允許葉雲月靠近五爺。另外，萬不可回家將這件事告訴父親，若是惹了父親的怒，定然要引得他舊疾復發。」

季夏言又止，最終不敢忤逆顧見驪的話，答應地點了點頭。

顧見驪將長生和林嬤嬤也過來，囑咐他們不要在姬無鏡耳邊說了宮，另囑咐長生詢問紀敬意可否在姬無鏡助眠的湯藥中多加些藥量，又囑咐了林嬤嬤照看姬星瀾和姬星的功課，不許他們懶。

「咚咚咚——」木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然後「吱呀」一聲被推開。姬星瀾子躲在門外，探頭探腦。

顧見驪朝招招手，待歪歪扭扭地跑過來，顧見驪蹲在姬星瀾面前，溫問：「星瀾怎麼過來啦？」

姬星瀾歪著小腦瓜看向顧見驪，問：「你是不是又要走？」

「不走，我去給瀾瀾買糖吃。」

姬星瀾搖頭：「父親給我買的十錦糖還沒吃完哩！」

顧見驪笑著了姬星瀾的頭，語氣越發溫：「我是要回家一趟看父親，回來的時候去另外一家鋪子給瀾瀾買糖吃，和十錦糖不一樣的糖。」

「什麼時候回來？」姬星瀾皺起眉，「不要走太久了……」

「嗯，很快就回來的。」顧見驪輕輕抱了抱姬星瀾。

林嬤嬤趕忙上前拉住姬星瀾，說道：「四姐兒回去做功課了，不要吵夫人。」

「好哦……」姬星瀾點點頭，兩步一回頭地往外挪。出了門，看一眼候在抄手遊廊裡的竇宏巖，飛快朝後院跑去，直接撲進姬星的懷裡要哥哥抱。

「怎麼了？」姬星一臉嫌棄地把推開。

姬星瀾委屈拉地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院子裡的那個人好醜好兇好可怕！」

姬星探頭看了竇宏巖一眼，把竇宏巖那張臉記下來。敢嚇唬妹妹，這個仇他記下了。

葉雲月一直待在房間沒出屋，站在窗前，著顧見驪跟東廠督主離開，不由皺起眉。使勁兒想了想，模糊記得顧見驪這次進宮回來的時候是了傷的。

如今留在這裡只是個丫鬟，如果想往上爬，首先要取得信任。如果可以在這個時候救下顧見驪，豈不是會讓姬無鏡又又覺得心善大度？

這是個好主意，然而葉雲月悲哀地發現本沒有辦法救顧見驪。只能把這個法子暫且下去。

不由另謀出路，想想還能做些什麼。當然記得要不了幾天，坐在龍椅上的帝王就要換人，這樣的時機是該做些什麼才好？按照上輩子的記憶，姬無鏡還要過幾年才能為國父，如果鼓姬無鏡現在就手呢？

葉雲月甚至想，國父有什麼好？哪裡有帝王逍遙威風？又有哪個男人沒有稱帝的野心？如果幫助姬無鏡在眼下帝王更迭的機會搶了皇位，助他當上皇帝豈不是更好？絕對可以讓姬無鏡對刮目相看，甚至生出欣賞之。

葉雲月的心「砰砰砰」跳著，好的暢想在心裡囂。

推門聲打斷了葉雲月的思緒，季夏進屋看向葉雲月皮笑不笑地說：「給你的床單被褥洗乾淨了嗎？」

葉雲月看著季夏這副為虎作倀的做派氣得牙疼，這個小賤婢真把當奴僕了！

忍字頭上一把刀。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葉雲月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去把五爺換下的服拿去洗了。」

想姑爺的服？做夢吧你！

「不用了，五爺的服我已經洗過了。」

葉雲月頓了頓，又說：「那我去瞧瞧六郎和四姐兒那有沒有什麼需要的。也不知道林嬤嬤能不能輔導他們兩個功課。」

季夏心頭跳了跳，這是想從孩子手？讓孩子做大人的維繫紐帶？想得。

笑呵呵地說：「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林嬤嬤是五爺用心挑的，別說是輔導功課了，就算授課也是不問題的。」

季夏也不知道林嬤嬤到底是不是識字，不過這不是重點。

「你！」葉雲月終於惱了。

季夏迅速彎起眼睛笑著，語氣也了些，說道：「這都是五爺給我的差事呀，好姐姐你可要發發慈悲配合我一下。」

看著季夏這張虛偽的臉，葉雲月氣得抓狂，恨不得把給撕爛了！

顧見驪到了詠驪宮時，驪貴妃正在對鏡描花鈿，聽宮稟告顧見驪到了，驚得手一抖，眉心的紅梅也歪了。接過宮遞過來的帕子，胡去額間花鈿，匆匆起迎上去。

見了顧見驪，皺著眉迎面第一句：「怎麼進宮了？」

竇宏巖還在一旁。

顧見驪規矩屈膝行了禮，道：「聽聞娘娘微恙，見驪奉旨進宮陪伴。」

驪貴妃心頭一沉。

竇宏巖彎著腰，笑瞇著眼，細著嗓子說：「既然人已經送到了，奴就不擾娘娘與外甥相聚了。」

驪貴妃頷首，竇宏巖帶著後兩個小太監退下。

驪貴妃立刻拉住顧見驪的手，將拉進殿，語氣焦灼：「你上次就不該宮，知道皇帝召見了你和姬昭我就擔心著，沒想……」

驪貴妃看向顧見驪，抱著一希地問：「姬昭就完全沒阻攔？任你被竇宏巖帶進宮？」

「他最近昏睡著，不知道。」

「那你父親……」

「父親也不知道。」

驪貴妃稍微冷靜了一下，重新打量立在前的顧見驪，這才發現顧見驪臉平靜，毫沒有畏懼驚慌的樣子。

默了默，驪貴妃又開口：「走一步看一步，興許昌帝還不至於不顧綱倫。」

此時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宮進來稟告是否要開膳，驪貴妃點頭。用膳時，驪貴妃憂心忡忡，顧見驪倒是淡然自若地吃著東西。

用過午膳，昌帝邊的宦便來宣驪貴妃下午過去一趟。

驪貴妃屏了宮人，揪心道：「我的見驪，我已猜到昌帝宣我過去會說什麼。他定然是要姨母勸你……」

顧見驪說：「姨母允了便是。」

「見驪，你……」

「其實我留在宮中也沒什麼不好，還能與姨母相互照應。在宮外時的危險也不見得就了。」顧見驪笑了笑，「姬昭此人乖戾，留在他邊才是真的提心吊膽日夜煎熬。相反昌帝卻是人間帝王，全天下的人誰不願意侍奉天子。」

顧見驪拉起驪貴妃的手，笑得明：「見驪真的夠了被人踩的日子，留在宮中至有華服珍饈，有不盡的榮華富貴。」

驪貴妃盯著顧見驪的眼睛半晌，推開的手，肅然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你是什麼品姨母心裡有數！」

「因為這段時日吃了太多苦，見驪想通了而已。」顧見驪垂下眼睛。

「撒謊！」驪貴妃憤然轉在繡墩上坐下，「你不與姨母說實話，姨母就先抗了昌帝的旨，讓他先降我的罪！」

半晌，顧見驪輕歎了一聲。

果然沒能騙過驪貴妃。

轉過來看向驪貴妃，問道：「除了床榻之上，昌帝邊還有何時不會有衛？」

驪貴妃心頭一驚，震驚地抬眼看向顧見驪，驚呼：「你瘋了！」

顧見驪眉眼溫，眸中卻是一子執拗。

「父親久傷剛愈，並不宜舟車奔波。姐姐不肯說，可陳家的事怎麼可能沒傷了的心，好不容易開了酒樓有了事做，就這樣逃亡？都說小川懂事了，可我只想他像以前那樣頑皮無憂。倘若以我之命換一家人的安康順遂，劃算的。」

「你居然想殺昌帝！沒有可能的，沒有那麼容易！」

顧見驪輕輕翹起角，溫聲細語：「最壞不過喪命，好的結果可以共歸於盡，若是幸運也能活下來。」

「太危險了，我不準！」驪貴妃攥著顧見驪的手。

「您攔不了我。」顧見驪反握住驪貴妃的手，「既然沒能瞞過您，見驪只問您一句。」

「什麼？」

「您可願與我同往？」嫣然一笑，鐘靈之姿，亦掩不過風華人。

驪貴妃怔怔著顧見驪，驚覺看著長大的孩子竟活得比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