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陣天旋地轉， 顧見驪被抱著滾進床裡側， 剛要擔心磕了頭， 後腦卻落在姬無鏡的掌中被他托著。接著， 便聽見姬無鏡埋首在頸間說出的話。

那一瞬間顧見驪懵了， 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你說什麼？」顧見驪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姬無鏡懶洋洋地合上眼，沒打算回話搭理。

靜了一瞬， 顧見驪重新開口：「五爺的不適宜長途跋涉，會吃不消的。而且星瀾和星怎麼辦？你不管他們了嗎？」

「帶著。」姬無鏡口氣隨意。

一個病膏肓的病人和兩個四歲的孩子……

顧見驪被姬無鏡從背後抱著， 看不見他的表， 更猜不他的話有幾分隨意幾分真意。

他隨口胡說的吧？

「五……唔……」顧見驪被捂住了，發不出聲音來。

姬無鏡不耐煩：「別吵，睡覺。」

顧見驪安靜下來， 不再與姬無鏡說話， 默默聽著他在頸後輕淺勻稱的呼吸。慢慢的，顧見驪也合上了眼睛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時， 心中微微抱怨——好不容易回家一次還沒和父親、姐姐好好說話，竟要又要陪他睡一下午。顧見驪甚至想等回去之後， 做一個人高的枕頭塞給姬無鏡， 代替讓他夜夜抱著睡算了。

姬無鏡睡到傍晚時才懶洋洋睜開眼，他剛醒來，顧見驪也跟著醒來。收拾了一下， 出去吩咐季夏將馬車備好。回屋時， 見姬無鏡靠在窗側， 神懨懨向窗外。顧見驪站在門口沒往裡走， 問：「你睡前說的話可是認真的？」

「我說什麼了？」姬無鏡口而出。

果然是他隨口胡說的，顧見驪忙說：「沒什麼。季夏已經將馬車備好了，我們走吧。再晚些要天黑了的。」

顧見驪和姬無鏡去前廳向顧敬元告辭。顧敬元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姬無鏡，只一味代顧見驪好好照顧自己。顧見驪心下微酸，以前的父親向來寡言，如今出嫁了，父親越發記掛。

「好了，走罷！」顧敬元擺擺手，臨側轉之前終於瞥姬無鏡一眼，確切地說是瞪了一眼。

顧見驪習慣地扶起姬無鏡的胳膊，依依不捨地轉。姬無鏡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問顧敬元：「哪天走？」

顧見驪驚訝地看向姬無鏡。

「關你什麼事？」顧敬元沒好氣。

「怎麼？想撇下我？」姬無鏡眼神翳，「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誰是你爹！？」顧敬元吼出來。

「哦——」姬無鏡眼中翳散去瞬間盈了笑，道：「想撇下我？敬元兄也忒不講兄弟道義了。」

他又側過臉看向顧見驪，慢悠悠地說：「你看，叔叔總被你爹欺負。」

顧敬元暴跳如雷：「混帳！混帳！」

顧見驪驚見向來沉穩的父親氣得臉都紅了，急忙狠狠拽了拽姬無鏡的袖子，好聲好氣說：「你不要再氣父親了！」

姬無鏡沒吭聲。

顧見驪拉著姬無鏡側轉過來，認真問：「你到底是認真的還是胡說的？」

「去啊。反正我在京中無聊得很。還有兩個孩子也一併跟著去。」

「你賴上了是吧？居然還要帶著那兩個母不詳的孩子！」顧敬元重哼了一聲，「姬昭，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跟著我就允了？回昌帝邊當你的皇家劊子手去！」

顧見驪微怔。父親的話提醒了，姬無鏡可是玄鏡門門主，玄鏡門效力於皇帝。他跟著父親離京算怎麼回事？父親未必全然信他，他亦會左右為難。

「真不允啊？」姬無鏡慢悠悠地問。

顧敬元揮手：「不允！」

「哦，那也好。」姬無鏡口氣隨意，「那小婿只好帶著見驪先離京了。省得與你這老東西同行看著你煩。」

「什麼玩意兒？」一直氣到背對著姬無鏡的顧敬元轉過來，不可思議地看向姬無鏡。他慢慢回過味兒來。也對啊，只要顧見驪不在京中就遠離了危險，不管是跟他走，還是跟姬無鏡走。也就說，不一定要一路走。

等等……

憑什麼他閨要跟姬無鏡離京？

「我不同意！」

門外的顧在驪和陶氏相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這兩人怎麼見了面就會嗆上？

顧見驪也不想讓這兩個人再嗆下去，忙推回去之後再考慮考慮，拉著姬無鏡離開。

陶氏上前攔住：「我給你做了梨子糖，都給你包好放在馬車上了。但是蒸的糕點還差一會兒就出鍋了。再等等。」

顧見驪心下激，道了謝，說：「等下天要黑了，回去就太晚了些。我與五爺先回去。讓季夏留下等著，帶回去。」

「那也！」陶氏點頭。

顧見驪沒讓家人送，可顧川仍舊追著馬車小跑了一段。顧見驪從車窗探頭出去，朝他擺手，讓他回家。

見顧川停下腳步不追了，顧見驪放下小車窗的垂簾，端端正正坐好。

過了好一會兒，顧見驪看向一側斜靠著車壁的姬無鏡，說道：「五爺，勞碌奔波對你和兩個孩子都不好。我是覺得……」

姬無鏡忽然拉住顧見驪的手腕，將往懷裡一拉。顧見驪一下子撞在姬無鏡堅的膛，硌得口疼。疼得五揪起來，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了破風聲。回頭去，見一支箭從外面進來，若剛剛沒有被姬無鏡拉開，那支箭矢定然從心口刺過。

顧見驪不寒而慄。

錚錚——

又是兩道破風聲，兩支箭矢跟著進來。姬無鏡著顧見驪的頭彎下腰去。那兩支箭矢悶聲進車廂後壁之中，在外面的箭矢不停搖晃。

車廂外響起一道悶哼聲，伴著馬的嘶鳴。接著，車廂就是一陣搖晃。

顧見驪抬起頭來去看姬無鏡，竟然發現姬無鏡臉上沒什麼表，像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坐在車外的長生看一眼被一劍斷頭的車夫，拔-出佩劍一躍而起，迎上衝上來的幾個黑人。

吹風樹，幾道黑的人影從樹上躍下，朝著馬車車廂頂部跳過去。

長生回頭看了一眼，搭在腰際的手腕一，一把劍從他腰上彈開，朝著他後的車廂進去。

姬無鏡漫不經心地出手，剛好將劍握在掌中。他涼涼瞥了一眼劍刃上的寒，不經意勾，勾勒一泛著冷意的笑。不過這一隻保持了一瞬，他的狐貍眼中很快攀上了嫌棄。

他不喜歡用劍。

顧見驪仰頭，著車廂頂部。站在車廂頂部的黑人開啟綁在腕上的開關，袖箭朝著車廂接連去，麻麻。

姬無鏡隨手掀起蓋在上的薄毯，向上一揚。

顧見驪下意識的眨了下眼睛，視線便被那條紅的薄毯阻隔，那麻麻進來的短箭也同時被這條普通的薄毯阻隔。顧見驪約覺得剛剛閉上眼睛的前一瞬，似乎看見了姬無鏡手中銀一閃。

紅的薄毯緩緩落下，遮了顧見驪的一頭。顧見驪急忙將蓋在頭上的薄毯扯開，一支支短箭也跟著落下。

顧見驪重新仰起頭向上看去，車廂頂部被利劃出來一道巨大的口子，之前站在車頂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有從車廂頂部被劈開的大口子裡灌進來，微微刺眼。顧見驪急忙別開眼，看向一側的姬無鏡。姬無鏡神悠閒，他手指間著一塊拇指大的東西塞進裡，悠悠哉哉地嚼著。

「你在吃什麼？」顧見驪口而問。

姬無鏡看一眼，從側長凳上的盒子裡又拿出一塊塞進顧見驪的裡。

顧見驪怔怔的，直到梨子的甜味兒在口中蔓延開。

糖。梨子糖。陶氏今天下午給做的梨子糖。

裡的糖在一點點化開，悉的、喜歡的甜味兒充盈味蕾，可是顧見驪哪裡有吃糖的心？現在是吃糖的時候嗎？

姬無鏡的眉頭皺起來，側過臉，推開車窗，將裡化開一半的梨子糖吐了出去。他轉頭看向顧見驪，臉有點難看：「太甜了，不好吃。你怎麼喜歡吃這玩意兒？」

一個黑人舉劍朝車窗刺進來。顧見驪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驚呼：「小心！」

姬無鏡連頭都沒回，甚至他舉起手的作都是從容悠閒的，然而他修長的手指準確無誤地住刺進來長劍，手指輕，長劍寸寸斷裂，碎劍朝著執劍黑人去，刺中眉心。鮮順著黑人的眉心淌下，他睜著眼睛重重向後栽去。

「今晚吃什麼魚？」姬無鏡問。

顧見驪目複雜地看向姬無鏡。

不遠，葉雲月雇傭了鏢局的人正往這邊趕來。

鏢局的頭頭長得虎背熊腰，他幾次打量馬背上的葉雲月，終於問出來：「姑娘，你雇傭我們鏢局也不押鏢，說是要救人。兄弟們跟著你在荒山野嶺逛了一天，到底救誰？」

葉雲月也急啊！

張著遠，急道：「再找找，就在這附近了！」

作為重生過一次的人，當然知道今日有人會伏擊刺殺姬無鏡的事。若是一次悄悄的刺殺，前世的葉雲月自然是不知道的。可誰讓事後姬無鏡將事攪大了呢？葉雲月也就知道了。可也只是知道這次惹怒了姬無鏡的刺殺發生在今日，發生在這附近。至於時間和地點，哪兒知道？

計畫得很周到，千金雇傭了鏢局，到時候來一出人救英雄的戲碼，最好為了救他點傷，惹他激和心疼。男人嘛，面對一個捨命相救的人自然心生憐惜。不奢求別的，先當個妾，再慢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