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哦， 對了……」林香凝微妙一笑， 略偏著頭，將戴在墜馬髻上的玉簪娶了下來。著玉簪，由衷誇讚：「用這般上等的一整塊玉料雕刻這麼一玉簪實在是罕見得很，也顯得格外珍貴。這可是我機緣巧合下遇見的， 一眼相中，我夫君就買來送給我了。」

那子沾沾自喜和炫耀勁兒毫不遮掩。

又擰了眉，做出思考疑的樣子來， 說：「我瞧著它覺得有些眼， 見驪你之前有沒有見過？」

顧見驪看了一眼那枚通雪白的芙蓉簪。簪子一頭雕著一小朵芙蓉，和簪同。瞧上去十分素雅。

顧見驪剛要開口，龍瑜君幾步走過來，「咦」了一聲，詫異地打量著林香凝手中的那枚簪子， 說：「我瞧著有些眼，能給我瞧瞧嗎？」

「當然。」林香凝欣然答應。

林香凝自然知道顧見驪與龍瑜君曾經好， 只是如今兩個人份一個雲端一個泥裡，再不復曾經的親昵。由曾經的閨中友辱， 豈不是更是開懷？

林香凝期待地著龍瑜君。

龍瑜君笑了，恍然道：「這不是見驪的嗎？」

「是嗎？」林香凝驚呼一聲，眼中的幸災樂禍卻藏不住。

龍瑜君轉頭向顧見驪，大聲說：「見驪， 你不是把這支簪子賞給你邊那個丫鬟了嗎？什麼來著？季春是吧？」

林香凝臉上的笑有些僵。

顧見驪頷首， 神不變溫聲款款地胡說八道：「我是有一支一模一樣的簪子， 祖母去世時為守孝時戴的。祖母孝期過了，便不宜再戴，所以賞了季春。」

頓了頓，才繼續說：「居然香凝也有一支一模一樣的，真是巧得很。」

溫的目打量過林香凝上紫與紅相搭的襦裝，友善地說：「這簪子素雅，香凝若是換一淺的裳會更搭些。」

林香凝臉上的表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

龍瑜君看了顧見驪一眼，笑著打圓場：「巧一樣而已，香凝你這支簪子定然不是見驪守孝時戴的。你的狀元夫君怎麼會買這樣的東西給你呢。」

顧見驪雙眸澄澈一片真誠，彎起眼睛淺笑，從龍瑜君手裡拿過那支白玉簪，接話：「這支自然不是我那支。我那支表面上瞧著是一的，其實並不是。簪上的芙蓉是可以拆下來的，只是做工巧妙瞧不出來而已。可不像香凝這支真的是一的……」

顧見驪輕輕「哎呦」了一聲，無措地著手裡的白玉簪。那枚林香凝口中所說的一簪分開了兩部分，小小的芙蓉花安靜躺在顧見驪的手心。

顧見驪和龍瑜君默契地對視一眼，顧見驪默不作聲地將拆下的簪子重新安裝上。龍瑜君輕咳了一聲，略尷尬地對林香凝說：「想來你夫君一心唯讀聖賢書，一不小心買錯了，定然不是故意買守孝之贈予你的。」

龍瑜君從顧見驪手裡拿過那支簪子，略顯不太好意思地遞還給林香凝，卻又在林香凝訥訥手來接的前一刻鬆了手。白玉芙蓉簪落在青磚上，碎了。

「我不是故意的。」龍瑜君道歉。

只是左相孫的份擺在這裡，口上道歉，卻並不需要什麼真誠的態度，林香凝也擔不起。陪演了這麼久的戲，已是給面子。

顧見驪蹙眉，惋惜輕歎，說：「可惜了這麼好看的簪子。今日只是香凝服選錯了而已，若選對服是支簪子是會更好看的。」

看向林香凝，大方道：「香凝，你今日梳的髮髻時間久了沒簪子別發，髮髻會散開的。」

微微偏頭，了發間的步搖，道：「可惜了我今天沒戴簪子，不能給你一支。」

「不用了。」林香凝咬牙切齒，努力保持冷靜，「我另一個丫鬟那裡給我帶了備用的！」

轉，一步步離開，咬得銀牙咯吱咯吱地響。

龍瑜君看著林香凝的背影，鄙夷的目毫不掩飾。走到顧見驪面前，低了聲音說：「一個不流的庶通過些不恥的手段嫁給了金科狀元，仍是個不流的東西。不要因為這種泥裡的蟲蟻怒。」

顧見驪淺笑著搖頭，輕聲說：「沒有的，我沒生氣，不值當。」

兩個人相視一笑，顧見驪原本心頭上籠罩的雲散了一半。

龍瑜君打量了一下顧見驪的眼睛，才信了顧見驪是真的沒生氣。稍微心安，說道：「狀元郎我不了，但是給些教訓還是輕而易舉的。」

顧見驪翹起角來，說：「我只知道你再不回去，你祖母又要罰你的。」

龍瑜君果然眸微變，略有忌憚地輕吐了下舌頭，全沒了剛剛的氣勢來，也不再與顧見驪多說，匆匆趕回去。

顧見驪剛剛坐下，忽聽姬無鏡隨口說了一句：「日後補給你。」

「什麼？」顧見驪偏過頭瞧他。沒聽懂，也沒怎麼聽清。

姬無鏡卻不再說了，也不再打理顧見驪。

沒過多久，林香凝又過來了，這一回不是一個人，還挽起另外三兩個不知誰家的眷。也沒有找顧見驪，而是拉著那幾個眷坐在距離顧見驪不遠不近的地方。然後，高聲闊談地跟邊的幾個人誇讚自己親的排場有多大，有多面，又滔滔不絕地炫耀著收到的聘禮。那張小兒像說書人似的，叭叭叭，把聘禮單子上的東西一件一件背了下來。四隻絕對不肯說三隻。兩隻鵝倒是能吹四隻。

周圍人都聽見了。

誰讓有「手腕」，真嫁給了今年的狀元郎做正妻，正是威風的時候。

姬無鏡原本沒在意在說什麼，可不久後就被背禮單引去了注意力。他一手托腮，懶洋洋地聽著林香凝撿豆子似的背禮單。姬無鏡聽樂了，忽然沙啞開口：「在幹嘛？說書嗎？怎麼沒人給賞錢啊？」

一枚銅板從他手中彈出，劃過半空，落在林香凝面前的桌子上，銅板在木桌上晃不停，發出一陣長長餘音。

林香凝說了一半的話卡在嗓子裡，不上不下。盯著面前那枚銅板，心跟著銅板的晃而。

「怎麼不繼續了？」姬無鏡換了個姿勢，懶散靠在椅背上，狐貍眼眼尾掛起三分笑來。

原本林香凝大說特說的時候，周圍坐著的人雖然都聽著吹噓炫耀，可仍舊偶爾與邊閒聊兩句。此時卻是一片寂靜，誰也沒發出聲音來。

沒人回姬無鏡的話，姬無鏡不高興了。他敲了敲顧見驪面前的桌子：「你說！」

顧見驪瞧了他一眼，一整正經地說：「興許是賞錢了。」

姬無鏡開懷大笑。笑得別人骨悚然。

他挑起狐貍眼，掃過周圍一群人，拖長了腔調，懶洋洋道：「你們不能白聽啊——」

有人起，用抖的手將袖子裡的銀子放在林香凝面前。今日進宮，很多人並沒有隨帶著金銀，只好摘了些首飾放在林香凝的桌子上。

有一位十三四歲的姑娘著自己的鐲子捨不得地搖頭，跟著的娘著的耳朵說：「回去跟老爺再要就去，可千萬別惹那個瘋子啊！」

林香凝看著堆滿桌子的首飾，臉上漲紅如發燒。本是家中不得寵庶，本就沒什麼金銀首飾。如今擺在面前的首飾中，有些十分昂貴，是以前的做夢都想擁有的。可此時完全笑不出來。巨大的屈辱把淹沒。雖然眼紅這些首飾，但是本不想要，想要氣地還回去，更想有骨氣地當場摔了。

但是不能。

唯有攢了手，乃至指甲破了掌心，強撐著自己不要當眾落下淚來。

姬無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偏過頭，靠近顧見驪，隨意問：「你當初嫁給我的時候，府裡給顧敬元那老東西送去了多聘禮？」

顧見驪回憶了一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兩匹布，一袋米、一袋面。」

姬無鏡等了等沒等到顧見驪繼續說下去，他驚訝地問：「沒了？」

「還有五十兩銀子。」顧見驪補充道。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定沒有，才再說：「沒了。」

姬無鏡面無表地盯著顧見驪的眼睛半晌。

顧見驪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想到了什麼。聘禮是了些，廣平伯府定然是覺得姬無鏡不會醒過來才會那般隨意打發。如今姬無鏡醒了過來……

顧見驪據這段時日與姬無鏡的接，揣著姬無鏡的想法。決定做一回挑撥離間的小人。抬起眼睛，明磊落地對上姬無鏡的視線，認真地說：「家裡幾位兄長娶妻自然不是只有這些聘禮的。是的，你家裡人欺負你。」

姬無鏡一下子站了起來，往外走。

顧見驪也起，跟了上去。走在姬無鏡後，悄悄翹起角。籠罩在心頭上的那剩下一半的雲也在悄悄散開。

宮中熱熱鬧鬧，人影不絕，顧見驪跟著姬無鏡逆著人流離開宴廳。姬無鏡人高長，顧見驪疾步而行也有些跟不上，走得有些吃力。

姬無鏡立在紅牆下，側著等。瞧著影搖曳而來，午時的罩下來，的影子仿佛都是香的。

顧見驪趕過來，因為讓他等而出歉意的笑來。

姬無鏡輕咳兩聲，不耐煩道：「走不，扶。」

一個小太監一路小跑過來，細著嗓子：「門主大人，我們督主請您到西廠一聚。」

「陳河？」姬無鏡神不明地微瞇了眼，朝西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