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姬無鏡微瞇了眼，瞥了顧見驪一眼， 懶懶收回目。他用手肘支撐著， 慢慢坐起來。顧見驪急忙起去扶他， 又將兩個枕頭放在姬無鏡後面讓他舒服倚靠著。

「這樣可舒服些？要不要再加個枕頭？我瞧著應該合適了。唔，對了。要現在吃早飯嗎？一直放在鍋裡熱著。不過放了好久了，如果你覺得不新鮮， 我讓季夏重新給你做一份。碎菌菇粥應該沒事兒，小菜倒是應該重新做的。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小魚乾是有的，燉魚在中午， 好不好？我是讓季夏現在去弄， 還是先梳洗？哦……還有， 你沒有帶換洗的服，我拿了一套父親的過來你先換上。是年前剛裁制的， 父親沒有穿過。你和父親量差了許多，穿上興許會寬鬆很多， 將就一下可好？或者……我讓長生現在回府給你拿？我本來與他說了的， 但是他說沒你的命令， 他不敢離開， 一直守在外面……」

顧見驪語調輕緩，並非一口氣說下來，期間說說停停，給了姬無鏡回應的時間。可是姬無鏡一直懶散瞧著， 沒吭聲。

顧見驪一個人說了那麼多， 聲音逐漸低下去， 看了姬無鏡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說完了？」姬無鏡扯了扯角，「還有什麼想說的？你父親趕我走？」

「沒有沒有！」顧見驪連忙否認，「你想住多久都行的！」

姬無鏡狐貍眼中閃過一抹訝。原來不是為了讓他立刻滾蛋？

顧見驪回憶了一遍每次跟父親撒的樣子，做了好些心理準備，重新攥著姬無鏡的袖子，糯糯的語調：「我一個不小心又殺人了……」

攥著姬無鏡袖子的手慢慢上移，終於鼓足勇氣地搭在了姬無鏡的手腕上。

語調更更糯地撒：「我不想蹲大牢更不想被砍頭，你幫幫我好不好呀？」

輕輕搖了搖姬無鏡的手腕。

姬無鏡垂眸，看著顧見驪搭在他手腕上輕搖的小白手。

著姬無鏡的目，顧見驪鼓起勇氣才能不把手回來。被他盯著的手背逐漸發涼，不自在起來。

顧見驪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可是姬無鏡沉默著，恐怕是不太願意幫。搭在姬無鏡手腕上的手指尖兒了，剛想收回來。姬無鏡忽然開口，問：「你剛剛說讓誰幫幫你？」

「你呀。」

顧見驪對上姬無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又改了口：「叔叔，叔叔會幫我的。」

姬無鏡笑，他慵懶。他手腕反轉，顧見驪搭在他手腕上的手下去落在錦褥上。姬無鏡拉起的手，將白的小手放在掌中饒有趣味地。

顧見驪抵地蹙了眉。然而這種抵的緒很快被自己了下去，興許是因為這已不是姬無鏡第一次這樣。

「真的是你殺了人？」姬無鏡不不慢地問。

顧見驪心虛地低了聲音，道：「父債子還，所以可以當是我殺的……」

姬無鏡了然。他忽然用力一拉，將顧見驪拉到面前來。顧見驪一驚，下意識地將手抵在姬無鏡的前，才免得整個子栽進姬無鏡懷裡去。

……他會不會不高興這樣躲避他？正是求人辦事兒的時候呢。顧見驪抵在姬無鏡前的手有些發。

姬無鏡湊近顧見驪的臉，近距離地瞧著這雙眼睛，問：「叔叔好不好？」

顧見驪的心忽然跳快了兩下。

「好……」點頭，額頭卻與姬無鏡相。忽覺得尷尬，悄悄側開臉。

姬無鏡低聲笑起，挑起一綹兒顧見驪的頭髮纏在指上玩，他慢悠悠地問：「叔叔好反過來怎麼念？」

顧見驪知道他又是在故意戲弄。可誰讓這回是主湊上去讓人家戲弄呢？

「好叔叔……」顧見驪雙頰有些發熱，聲若蚊蠅。

「乖孩子。」姬無鏡心滿意足地了的頭。

姬無鏡覺得再戲弄下去，小姑娘說不定要哭出來。他終於鬆開了顧見驪，上半向後退開些距離，換了尋常語氣，道：「帶我去看看。」

「什麼？」顧見驪重新抬起頭向姬無鏡，有些懵懵的。

姬無鏡瞧著顧見驪臉上的紅暈，怔了怔。

顧見驪卻已經反映了過來，匆匆起，說：「好，我這就帶你去看。」

將姬無鏡扶下床，又幫他穿了鞋子，扶著他出去的路上小聲將事經過說了。

陳景善的被放置在柴房裡，他帶過來的小廝蹲在一旁，嚇得尿了子。

顧見驪扶著姬無鏡過來時，顧敬元正好過來。顧敬元看著自己小的兒扶著那麼高的姬無鏡，心裡頓覺不舒服。——這麼高的一個人在顧見驪的肩上那得多重！

姬無鏡看著地上的無頭，「嘖」了一聲，他起眼皮看向顧敬元的目十分嫌棄，道：「這傷口也太醜了。」

顧敬元冷梆梆地說：「砍死不就行了，哪那麼多病！」

「這傷口醜得本不像我的手段，這抬回玄鏡門，那些小東西們要笑話我技藝退步。」姬無鏡慢悠悠地說著。

顧敬元覺得十分無語。殺人哪有那麼多講究？姬無鏡殺過很多人，顧敬元也殺過很多人。可與姬無鏡不同，顧敬元殺的人都是在戰場上，長刀橫掃。

姬無鏡說的話聽得顧見驪心驚膽戰的。這……殺人還要講究技藝的？

姬無鏡無意間瞥了顧見驪一眼，瞧見臉上可的紅暈不見了，反而發白。

被嚇的？

姬無鏡忽地想起這小姑娘上次殺了人後整個人都傻了的憨懵模樣來。

「不好看，不看了，走。」姬無鏡說。

顧見驪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急忙點頭扶著姬無鏡匆匆走出柴房。

長生習慣了跟在姬無鏡後，不管姬無鏡去哪兒，他都像一道影子一樣跟著，只不過很保持一段距離。姬無鏡進屋，他就在門外候著。姬無鏡和顧見驪從柴房出來，經過長生邊的時候，姬無鏡隨手一指，吩咐：「錄名字的時候記你殺的。」

他又隨口抱怨了一句：「太醜了。」

簡直是辱了他的名。

「是！」長生應下。

顧見驪嚇得一句話不敢說。可是下一瞬，忽然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不放心地問：「可是那個小廝……」

長生拍了拍脯，說：「夫人放心，包在我上！到了我們玄鏡門手中，活人啊，會比死人更能保守。」

顧見驪聽得一愣一愣的。越發覺得這個玄鏡門，實在是太可怕了！

顧見驪扶著姬無鏡回房時，季夏已經將飯菜擺好了。姬無鏡沒吃早膳，可眼下馬上就是用午飯的時辰，他這倒是兩頓飯一起吃。

季夏一早就將魚切段備好，準備午飯時燉魚。趁著顧見驪和姬無鏡去柴房的功夫，手腳麻利地將魚燉了。

姬無鏡吃了東西，又開始犯困。不僅是犯困，還恨疲憊。這是他兩次故意咳留下的虛。

顧見驪扶著姬無鏡上了床休息。

「用完膳的時候我你。」顧見驪說。

姬無鏡「嗯」了一聲。

顧見驪擔心吵著姬無鏡，撥弄了兩下火盆裡的炭火，讓屋子裡暖融融的，便輕手輕腳走出房間。記掛著姬星瀾和姬星兩個孩子，跑去隔壁的房間，發現顧川正帶著他們玩。在兩個孩子面前，顧川像個小大人一樣，倒也能承擔得起照看兩個小傢伙的責任。

顧見驪想了想，又去姐姐的房間翻了翻藥，姐姐屜裡的藥果然見了底。給了季夏銀子，讓季夏往藥鋪跑一趟，再給姐姐抓一副調養子的補藥，每日晚上，給姐姐熬一碗喝下。顧見驪沒有生產過，可也知道小月子也是要好好調養的。

顧見驪知道姬無鏡醒來必然要沐浴解乏，又吩咐了長生算著時辰燒熱水。

最後又去了陶氏屋中，和陶氏一起製春。過了年，離天暖也就不遠了。

姬無鏡又睡了一下午，顧見驪還沒來他，他自己醒了過來。顧見驪猜得不錯，姬無鏡醒來便要去洗澡。

如今住的這個院子雖比之前那個小院大了許多，可到底只是個農家院，屋子裡沒有地方辟個浴間。所以單獨將一個屋子收拾出來，做一家人公用的沐浴間。

顧見驪讓長生將洗澡水兌好，攙扶著姬無鏡出了屋子，走在外面，冬日夜晚的涼風一吹，怪冷的。顧見驪扶著姬無鏡進了水汽氤氳的沐浴間，立刻覺到了通舒暢的溫暖。

「什麼味道？」姬無鏡問。

「長生在水裡加了藥。他說你以前也用過的。」

姬無鏡了一眼浴桶裡的水，也沒再說什麼。他低下頭解服。

顧見驪猶豫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幫忙。

「不用。」姬無鏡拍開的手，「你出去吧。」

顧見驪覺察出姬無鏡神懨懨，已然知道姬無鏡經常會忽然沒打採，懶得理人。也是，他本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人。顧見驪不得不用幫他更，忙說：「好，那我去看看季夏將晚飯準備好了沒有。」

姬無鏡沒說話，繼續著服。

「我把乾淨服放在桌子上了。」

姬無鏡還是沒理。而顧見驪說話的功夫，他已經將自己，轉進了浴桶。

顧見驪匆匆離開。

姬無鏡泡了很久，才神好些。他看一眼顧敬元的服，冷嗤了一聲。

誰稀罕穿那老東西的服。

他走到櫥前，準確找到放著顧見驪服的那一格，翻出顧見驪的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