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

茴離靜靜地凝視搖歡良久，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低下頭淺淺的一笑。

那笑容溫和，還留存著時的痕跡，一時竟和了他頗有些妖異的面容，那雙總帶著幾分鷙和冷意的雙眸也如春風化雨般溫著：“可我只認定你呀。”

——

魔生九子。

茴離是魔王最小的兒子。

與一般最小總是最寵的定律不同，魔界唯強者是尊。

三界混沌之初，神魔大戰不休。

茴離出生前，因母創，天生弱，并不善戰。

年后，魔王賜了一座都城，封賜王爺，放任他自生自滅。

那座都城就是如今的嶺山。

混沌之初，嶺山還是魔界的地盤，它連通生死，貫，是當初無人愿意涉及的邪惡之地。

也因此，無人知曉，這嶺山之北，通達仙界。

仙界第一重天，便是西王母駐守的昆侖山脈。

茴離起初也是不知道的，直到那年，他在嶺山北側，重傷正要前往仙界的尋川。

這才知曉，嶺山之北竟有扇直通仙界昆侖山的大門。

昆侖山脈縱天地，連綿萬里，是一座山便比嶺山還要大上許多。

流水飛禽，仙氣浩瀚。

是他不曾見過的仙境景。

開的仙門之后，有一仙子倚坐在樹枝上，手中正拿著花枝逗弄三歲的小男孩。

男孩一臉的不耐煩，卻連避也不避，直直地著。

似詫異仙門忽然打開，遠遠的，就側目看了過來，眼中驚訝之如驚的林鹿，倉惶不已。

那是茴離第一次見到。

第一眼，便了魔。

從此就是他的心尖，指尖。無數個日夜里，都念念不忘。

茴離以前以為，魔就是魔了。

可遇到搖歡之后才知道，原來魔也能魔。

仙境浩瀚的仙氣對他有灼傷之痛，可即使如此，也阻擋不了他每日沖開仙門去往瑤池。

從剛開始只能待幾息時間，漸漸的，即使仙氣灼，他也能忍了。

他的怯弱讓他只敢藏在樹蔭里悄悄地看，有時候來的不湊巧，會整天看不見。

若是幸運，便能看見陪著被他重傷的那位龍君在湖邊散步。

有時也會是獨自一人，嬉鬧玩水，每日總是無憂無慮的，仿佛這天地間就不會有惹煩心的事。

后來？

后來好像是被發現了吧。

他的魔氣日日增強，到了連他也無法掩飾的時候。

就在湖中抬起頭來，那麼準確地一眼就看到了藏在滿目繁茂樹枝里的他。

那眼神，就好像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那時，他重傷龍君的消息魔王已知曉，魔王似才想起還有他這麼個兒子一般，下了幾道令書派遣使者來召他回魔都。

他耽擱了許久，直到再也拖延不下去那日。

他沒再躲藏。

哪怕如今已經過去了萬年之久，哪怕滄海已變，他仍舊記得那一日，他坐在湖邊看著從湖中破水而出的模樣。

就像是一尾人魚，從水波粼粼中一躍而出。

周水珠就似跌落玉盤的珍珠，盈盈發亮。

他坐在湖邊，忽然就把什麼都忘了。

——

搖歡被茴離的眼神看得有點發，順手擼了一片葉子叼在里。不料，的手剛到那片樹葉，就徑直地從翠綠的葉子中穿了過去。

搖歡有些吃驚。

這幻境雖然是幻化出來的，但里面的道能不能走點心？

就這麼穿葉而過，有點方啊。

搖歡不信邪地又輕輕把手放到葉子之后，指尖還能到葉子棱角的，白的掌心卻已能看到明的葉子里那些紋理和脈絡。

蹙起眉，有些不解地了眼茴離。

后者卻很不在意地一笑，淡聲道：“這個幻境，許是維系不住了。”

他話音剛落，搖歡棲的這棵大樹就似碎片一般，瞬間碎了一片片影，沒幾下便如煙塵一般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整個大地開始如初時那樣地山搖。

眼前影離奇，就如一道深邃的漩渦，帶著無法比及的力量瘋狂地往卷來。

它著整片幻境，把所有的空間如同碎片一樣攪碎影，盡數吞沒。

搖歡的長發被那妖風吹得兜頭卷來，手忙腳地撥開頭發，正掙扎下破開幻境，腰上一，被人用力地拉進懷里。

那蠻橫又霸道的力量如同鎖鏈一般地把困縛在懷中，飛快地遠離那越來越瘋狂的漩渦。

搖歡剛撥開的長發又換了個方向兜頭卷了上來……

慌手慌腳地撥正長發，不再被遮掩的目不經意地落在剛才站立的地方時，微微凝滯。

茴離依舊保持著剛才和說話時的那副模樣，靜靜地站立在原。

仿佛不知道后迎來颶風和漩渦，也不知整片幻境正在分崩離析，他站在那，如同塑立的石像，沉默而安靜。

后的漩渦和狂風并沒有驚擾他半分。

他定定地著離開的方向，眼瞳里倒映著四周被漩渦分刮的影和碎片，唯獨的影即使在這片混的景象里也清晰得幾乎明。

搖歡心下一驚，正提醒他快點離開。

剛啟，便見他后的漩渦驟然近，颶風掀起了他的袍，他的長發飛舞著，漸漸遮掩住他的視線。

他瞇起眼，勾著沖擺擺手。

明明說著再見，卻連轉離開的意思也沒有。

雙目凝視著漸行漸遠，那眼底，似有比桑田滄海還要深厚的在破繭而出。

這樣的神，恍然間就和搖歡深埋在靈魂最深的某段回憶有了重疊的影。

心中劇痛，就似被人去龍筋剝去龍鱗一般痛得呼吸一窒。

那些本就在里寄居東西，仿佛在剎那，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