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川被嚇了一跳。

這樣的水柱沖下皇宮，沖不壞國師，卻能沖壞底下手無寸鐵的凡人。

背上這種命債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當下，尋川手中結印，皆數化去沖向地面的暗河水。

他本心是要試探國師如今的深淺，既然已過幾招，雖不知他有沒有藏私，但多了解了他的實力。

此時搖歡又還在側，他就算意氣用事也不會陷這險境，當下再不戰，掐訣帶走搖歡，幾下便從暗河躍出，了影。

國師被暗河水沖得衫凌，前有搖歡吐口水在先，現在又有吐暗河水在后，怒火中燒恨不得追上去討回來才好，可一想時機未到，到底還是按捺下怒意。

他著兩人遠去的影，漸漸瞇起眼。眼底的鷙狠厲，猶如暗夜蟄伏的魔，森森冷冷。

尋川并未帶著搖歡回客棧，他不知這燕京的暗潛伏著多他不可預知的危機，索帶瞬行去了一離燕京不遠的荒棄山莊。

搖歡被暗河水傷了嗓子，咳嗽了一路，連開口說話都十分費力。

等被帝君帶到這座灰白破落的山莊前時，的眉頭都要打結了。

已近凜冬，天時日漸變短。來此地時夜已至，一片漆黑。

唯有星輝為伴。

后面也許還有追兵和一堆麻煩，搖歡自然不好意思要求帝君換個地方。

以前隨地住過毫無裝飾的山，那是因為窮啊……

如今住過華麗寬敞的上好客棧，吃過味留香的佳肴，再住這種破房子，心里有一丟丟，也就那麼一丟丟的……不愿。

但作為一條識大的龍，搖歡自然不會表現在面上。

推開門，怕被灰塵撲灰臉，格外機靈地設了個結界拂開。

然后就站在門口，笑瞇瞇地恭迎帝君。

尋川站在離搖歡幾步遠的地方，沉眸看了良久，直看得搖歡著臉疑心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沾到了灰塵時，終于抬步邁了過來。

他走到搖歡前，停下步子，打橫抱起，信步。

搖歡吃驚地環住帝君的后頸，有些寵若驚……

原來幫帝君打架能被帝君抱抱！

搖歡有些地低下頭，想著等會索個吻也不是什麼難事了，正想非非。

只見眼前燈籠倏然亮起，燭火搖曳。隨之，帝君所過之，猶如灰塵織就的薄紗被一只手輕輕地掀起。

眼前這破落的山莊猶如嶄新的一般，漸漸褪去灰舊，煥然一新。

屋檐上的彩雕似重新上了鮮亮的，鑲嵌的金被燭火映照著，時不時閃閃發亮。破裂的朱紅大柱，裂開的朱漆紛然瓦解碎末，出本來的。

這個片刻前還在嫌棄的荒廢山莊，此刻猶如一座裝飾一新的新邸，看得搖歡瞠目結舌。

尋川抱著一路行去，穿過九曲致回廊，邁上高閣。

知此時定是對這山莊更興趣，也沒直接抱回房，就在這高閣停留了下來。

他指尖凝聚起金輝，那金輝飛空中，化作盞盞孔明燈，搖搖晃晃著飄向高空。那燈火之下，整片山莊盡眼簾。

山莊并不大，山湖景全是依山勢而建，山林瀟瀟，水聲潺潺，風景甚好。

可搖歡最喜歡的，是帝君放夜空里的那盞盞燈火，它們比星辰更亮，飄飄的，在空中匯流一條天池銀河。

歡喜地轉頭看向帝君，眼睛都快瞇一條線了，就這麼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喜歡？”他含笑問道。

半點不見不久前對上國師時的猙獰殺氣。

搖歡點頭，攬帝君的脖頸，像只被哄得心花怒放的貓，撒一般蹭了蹭他的下：“喜歡，但比起這些更喜歡帝君。”

猝不及防被表白，尋川怔了一下。

隨即，他溫熱的落在的額前，輕輕一吻，吻得珍惜又認真：“九重天外的風都不及你。”

有生之年聽到帝君這麼直白的話，搖歡有些吃驚。

平日里斂悶的帝君被調戲撥時，只會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都已經習慣了……所以此時聽到帝君做出的這番回應，搖歡著實有些不安。

不敢讓帝君再抱著了，蹦下地，拉著帝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確認帝君沒有哪傷著，也沒被水淹了腦袋，才松了口氣。

這幅張的模樣倒是引得尋川忍不住笑起來：“不習慣？”

搖歡原本是存了調戲帝君的心思，但他那麼認真配合，反而不太適應。

當下，也沒再和帝君執著于這個話題。就這麼認認真真地看著他，半晌才道：“帝君，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何事嗎？”

尋川想到會問，略一沉，道：“邊理你腳腕上的傷邊說。”

搖歡點頭應好，跟著帝君進屋時，一拍腦袋，大驚失地問道：“拘魂鈴沒能搶回來？”

“拘魂鈴已被他毀去。”尋川按著在塌上坐下，用法了個小紙人去端水，打布巾后先替去腳上污。

這些原本一個法就能消除的東西，他卻想親自為做。

搖歡腳腕上的漬已有些干涸，尋川用打的布巾打著圈慢慢去，作輕得生怕自己沒掌握好力道會弄疼。

凈的傷口暴出來，并不單純是扯去拘魂鈴在腳腕上留下的扯傷，更有國師手心結下毀置法陣帶去的灼傷，否則這麼點小傷口，搖歡也不會這麼疼痛難忍。

輕輕的“嘶嘶”了兩聲，看著帝君拭的作越來越輕，勾起角道：“帝君你比我大了那麼多，在未遇見我之前肯定早已遇到了很多事。有些難以啟齒或者不想讓我知道的事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可以裝作不想知道。”

搖歡的眼睛澄澈，就猶如銅盆里清澈的清水，一眼便能看見的心底。

當真是如說的那樣想的。

不好奇那些沒來得及參與的事，也不計較過往歲月，這一生雖然過得稀里糊涂的，但很樂在其中。

“沒什麼不便告訴你的。”尋川低眸，看著的傷口，有些心疼地挲著傷口周圍還完好的皮：“你若是想知道，我都可以說給你聽。只是怕你知道了會難過，有些事，連我都不想回憶起。”

那肯定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了……

搖歡頓時就把那一丁點的好奇也給打散了，遲疑了一下，問道：“那壞國師欺負過你？”

尋川躊躇著正組織言語簡要地和提提他和這國師的過往，話還未出口，肩膀上就落下了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他：“我不會笑話你的，我只會幫你去欺負回來。”

那語氣認真的，只差指天立誓了。

原本還在他心頭縈繞著的揮散不去的那些灰暗緒，剎那間便如過眼煙云，被一袖拂去，一干二凈。

尋川抬眼，眼里含笑，問道：“你要如何欺負回來？你打不過他。”

“那我就不懶了，勤加修煉。”搖歡皺起眉，嘀咕：“想欺負人總是有辦法的。”

想欺負人，總是有辦法的。

也許并不知道，自己這一句無心的話，勾起了他心底多大的貪。

尋川低下頭，不去看。

眸底那些涌的緒被他盡數遮掩，連這無盡的夜都未察覺。

腳腕上的傷被法所傷，并不能像往常那樣用靈力就能恢復，尋川替包扎好，看著雪白的腳腕上纏著的白紗布，不知想到什麼，眸微微變得暗沉了些。

搖歡正和帝君說送辛娘出暗河，讓回長央城之事，沒聽到回應，定睛一看見帝君在出神，便用被他托在手心里的腳丫輕輕地踢了踢他：“你怎麼都不聽我說話。”

尋川回過神，握了的腳腕：“你再說一遍。”

搖歡嘆氣，用一副無奈至極的表瞥了他一眼，才重復道：“我把龍洗給辛娘了，讓回長央城去救姜易。走得不快，路上也不知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過現在回去找辛娘也不實際，本不知道辛娘到哪了，這一路找去也是盲目。并且，事已至此，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國師就是元真人這事顯然需要盡快告訴霧鏡和余香，還有被茴離帶走的神行草，每一件事都催促著快快去嶺山。

這些原本如緒一樣的事件全部接連在一起，竟讓搖歡嗅到了一謀的味道。

好像……正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控著，一步一步邁設好的陷阱里。

忽然變得聰明了起來，搖歡有些不適應，撓撓頭，正回仍在帝君手心里的腳，下榻倒杯水喝。

剛一下，卻被帝君牢牢握住。

搖歡睜圓了眼，解釋：“我……我去倒茶。”不瞎跑。

“坐著我來。”他面惺忪，似剛回過神。松開搖歡后，幾步邁到桌前，斟了一杯茶遞給。

看飲下，目里猶帶幾分意，尋川又倒了幾杯，直喂到推開杯子不想喝了，他才就著這盞杯慢慢抿了一口。

屋的氣氛，忽然就有些……悶悶的尷尬。

搖歡著帝君致的眉眼，一時腦子進水，傻不拉幾地問了一句：“帝君你也了？”

問完，輕咬住舌，對自己的犯傻悔恨不已。

不料，后者卻格外認真地回答：“水能解。”

搖歡“哦”了一聲，有些懵。

這對話……難不帝君腦子也進水了？

“不是你理解的口。”尋川慢條斯理地放下杯盞，目清亮地注視著。

搖歡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口還有其他的意思？

天，還未想出答案來，坐于塌之側的人，已低下頭來，以覆，力行地給答疑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