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歡去了玉石池。

褪去裳，**著泡進寒涼的玉石池里。

玉石池里的寒玉泛著玉的冷，那池水似遇到百年寒冰，水面上漸漸結起了一層冰凌。

搖歡卻似無所覺一般，閉著眼，漸漸池中，一直沉到了池底，才睜開眼。

水面波粼粼，水被玉石池壁包圍著，更顯得刺眼炫目。

上白的皮漸漸泛出青的，然后從肩膀開始，青翠的龍鱗漸漸往下覆蓋，在水中化回龍形，蜷在了池底。

是一條龍，一條生來不知來歷不諳世事毫無見識的龍。

不懂這三界的生存法則，除了會區分各個種族，對這個世界其實一無所知。

那些曾讓唏噓不已的話本故事，真的這樣直觀的，淋淋地擺在的眼前，才恍然發現，那些故事一點也不好。

不想再好奇凡界凡人的生活，也不想再去找霧鏡，只想回到無名山里，過閑來可以土地公的酒喝，每日在山坡上打滾就能打發一天的日子。

那種萬事皆不在心中的覺，已經太久沒有過了。

蜷在池底，龍尾卻搭在玉石池上，懶洋洋地搖了搖。

——

搖歡在玉石池睡了一整個下午后，終于養回了些神。

**地爬回岸邊，也未化形，就著這幾日消瘦了不的龍形把自己掛在了假山石上晾干。

玉石池的池水順著的鱗甲滴落在地，地面潤，被池水靈氣滋養的小花小草瞬間揚起腦袋，吸溜著從天而降的靈池水。

搖歡把下擱在一塊凸起的假山上，瞇著眼，著冬日冷風吹拂龍鱗的清涼之。

吹著吹著，忽然想起自己的一件事。

辛娘重傷，姜易出氣多進氣眼看著就活不了，就連那樊真道長也經脈暴漲，修為盡費，可唯獨一直鬧事的孟沖還沒見著人影。

他可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搖歡向來講究冤有頭債有主，當下龍尾一掃，乘風而去。

喜歡這種威風凜凜的覺，尤其飛到云層之上俯瞰長央城的城廓，那繁華眼，的確不勝收，是在無名山上不曾見過的風景。

不費事，整條青龍在長央城上盤旋了一周，那青翠的龍鱗在這沉沉的天里實在醒目，途經之，萬民跪拜，高呼龍神顯靈。

搖歡在云層里快活地滾了一圈，抖了抖龍，龍鱗上的水珠從天空落下，就如一場瓢潑的大雨，迎面兜下，把人澆了個。

民間對龍的崇拜就如同對神明一般，不然也不會把皇帝比作真龍天子。

更是堅信龍生來便負呼風喚雨之能，有龍出現必伴隨大雨。

地面上原本只看到殘影的人還將信將疑地觀著，此刻拿瓢的拿瓢，拿木桶的拿木桶，更有甚者，摘了帽子開始接這雨水。

搖歡抖落了上的洗澡水，只從云層里垂下一條尾來，那青翠的龍尾掛在天邊，就如碧綠的寶石，耀眼奪目。

想著這些凡人都見識過漂亮的尾，搖歡這才盤旋著龍，在云層里穿梭。

不過幾息的功夫，就找到了隨著人群跪拜的孟沖，俯低子，如迅雷從半空劈下，龍爪一抓一收間已把一臉虔誠許愿的孟沖抓了起來。

有過抓封毅的經驗，搖歡這次抓住孟沖的袍后往空中一甩，飛過去倒提起他的雙腳，毫不憐惜已經被嚇暈過去的孟沖，躍云層中，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人群一陣安靜，隨即便是喝彩聲四起，如同炸開了鍋，紛紛討論方才看到的神跡。

國師背手立于茶樓頂層，過大開的木窗向消失在天際的那抹清影，無聲地笑起來。

后他的侍衛垂手而立，半晌未聽國師回應，大著膽子提醒道：“國師大人……”

“可回京了。”他轉，背的臉看不清五，只能看到他角那抹笑意，森寒得讓人牙齒打：“也該讓我們的小皇帝見識見識真龍風采。”

清心觀。

觀主正專注地看著最新一期的話本子，陡然聽見院外臺階上邁來的匆忙腳步聲，趕把話本子往懷里一收，盤膝做出打坐模樣。

他剛擺好作，就見他不的徒兒慌張地跑進來，指著山門方向，氣道：“師父，今日來觀里上香火的百姓尤其多，我們是不是要往上漲漲銀錢？”

觀主揚了楊眉：“尤其多是多？”

那徒兒比劃著：“一路排到山腳下，麻麻的，都說見到了神龍來觀里給神龍上柱香火。”

觀主瞪眼：“排到山腳下了？”

徒兒點頭，也是有些疑：“竟比我們上次籌劃的呼風喚雨的法事還要多。”

觀主忙不迭從榻上爬下來：“漲漲漲。”

話落，似想起徒兒話里的那句“神龍”，擼著胡須瞇眼道：“真有神龍出現？”

徒兒撓頭：“我是沒瞧見，不過聽溜下山的師弟回來說，是一條青龍，還抓走了一個人。”

觀主似有所思地著門外那沉的天，神漸漸凝重。半晌，他才著徒兒，一字一句，格外痛惜道：“你師弟是不是又去買零吃了，不知道孝敬為師該當何罪？”

那徒兒原本見觀主若有所思的嚴肅模樣，屏息凝神地怕打攪師父想正事，不料聽到這麼一句，頓時無奈道：“沒收零上供師父。”

“知道就快去吧。”觀主揮揮手，跟揮蒼蠅一樣趕走了自己憨厚的徒弟，臉上那嬉笑神漸漸收起，他閉目掐算手指。

一息過后，觀主驀然睜開眼，面沉重。

被派去執行沒收零的徒弟很快就捧著食盒回來了，他歡喜地著師父，一路跑進來才發現師父并不在屋里。

他把食盒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四下環顧了一圈，頗有些恨鐵不鋼道：“師父釣魚捉鳥也不告知一聲。”

清心觀觀主名喚清心，因頗有些斬妖除魔，圓人心愿的本事，在長央城那是赫赫有名。逢人提起，不敢直呼其名，尊稱觀主。

可實則只有他座下弟子才知，斬妖除魔的確是觀主本領，可圓人心愿這種事……他們家觀主萬萬做不來。更別提這觀主私下的好，釣魚捉鳥看話本子不務正業……和眾人眼中那只離問鼎仙道就差一步之遙的觀主，那一個天差地別。

而此時，這觀主正出現在辛府的后院里。

搖歡剛把孟沖綁在柱子上，一轉看見后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半旬老者，嚇得差點踩著自己的尾。

輕啼一聲，龍聲聲。聲音剛止，不知在忙些什麼的……帝君就出現了。

搖歡雖在看到和尚時就知道那是帝君，可這會看到真真切切的帝君還是歡喜了下。也不顧龍化形被人看了去，化形后飛撲進帝君的懷里，跟只粘人的小狗一樣，直往他上拱。

這麼多人看著……尋川有些尷尬。

他拍了拍搖歡的腦袋，哄：“乖，等會沒人再說。”

搖歡不依，嘟囔著撒：“你變和尚我還以為你是要斷卻紅塵跟我不相往來，你好不容易想通了還俗，我現在誰也不想理，只想和帝君在一起。”

尋川哭笑不得。

他原本就是被扶正故意陷害，才想著換個份留在的旁，看能不能讓這條小龍開開竅。既然知道的心意，裝和尚可不能開葷，當然趁早變回來，結果落在的眼里，這就還俗了……

只這種丟人的事，實在不好承認，他裝傻：“什麼變和尚？”

搖歡從他頸窩里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住他，一下就從他懷里跳下來，語氣嫌棄：“果然活得久的老妖最會睜眼說瞎話。”

話音剛落，就被帝君提著后領拎起，甩手掛在了假山上。

收拾完大逆不道的小蠢龍，尋川理理袍，風姿俊朗地迎上前，剛走到清心觀主面前，那做高人高冷模樣的真人立刻喜笑開地抱拳鞠躬：“此生竟還有幸得見神君龍，清心之幸。”

“清心星君，別來無恙。”尋川微笑頷首，算是了他這一禮。

“不敢不敢，我如今不過是一個閑散仙人，可不是星君了。”清心觀主咧一笑，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看著倒和外面那些不喊打喊殺的臭道士不一樣。

搖歡被掛在假山上，帝君封了的，這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睜眼瞪著看。

清心星菌？是什麼好吃的菌？

這清心星君，說來的確和天上那些妖艷賤貨都不一樣。

他原先只是凡胎，因骨上佳，對修仙一道深有天賦，乃千年不遇。

出生還沒多久，就被天上一多管閑事的神仙送去了修仙宗門，后渡劫仙，那多管閑事的神仙親自迎他上界，原本是想等這清心星君恩戴德一番，不料這清心星君上界后第一件事就是揍了那神仙一頓。

他本修仙時便不是個安分的人，那子獨樹一幟，倒是和搖歡有幾分像，是以尋川對他印象頗深。

那時他剛把搖歡送往無名山由土地公看管，力竭歸天在九重天外養傷，無聊得指著每日看他好戲才熱鬧了一陣。

后來有一陣子沒聽扶正提起，一問才知，這清心星君說自己被蒙騙了，做神仙一點也不好玩，跟玉帝告了假下界巡游去了。

倒不料是在長央城。

尋川邀他坐下：“不知星君尋來此是為何事？”

清心星君靦腆的笑了笑：“我乃清心觀觀主，聽聞青龍現，猜想是神君下界便尋來一看。一來此地，倒還發現了被困于此地的我的孽徒，不知我孽徒是如何冒犯神君了？我帶回去一定好好他一陣。”

尋川他一眼，倒也不覺得他那護短的語氣有什麼冒犯，反而喜歡他的爽直，當下便道：“人被搖歡綁在竹林里，我這會便帶你過去，也好知曉發生了什麼。”

清心星君連連應好，起之際，瞄了眼被掛在假山上的那個子。

他是親眼看到搖歡由青龍化形的，本著拍好神君的馬屁好辦事，當下抱拳夸贊道：“神君何時有了這麼貌如畫的兒，當真是比有仙界第一人之稱的百花仙子更上不知多。”

他自以為這馬屁拍得好，結果話音剛落，就覺周氣息一涼，那來自上古龍神的威如濤濤江水直直下，直把他得膛都要上大，不上氣來。

清心星君一臉的懵，怎麼了？他說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