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終於知道壞掉的燈泡是誰修好的,教室外的雨傘是誰放的，麵包店裡總是多留出一個的麵包,又是誰提前預定。

「今天還是芋泥的？」

老闆與年明顯已經稔,帶著笑意問他。

裴清一校服還未換下，明顯是一放學就過來了。

他搖頭，聲音從容：「換口味了，最近喜歡吃鬆。」

老闆笑著點頭,將櫃檯里的鬆麵包單獨收起來一個,笑著問他：「小姑娘漂亮的,而且我據我這麼久的觀察,應該沒男朋友。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告白？」

裴清從來沒有掩飾過對林瑯的。

他的從來坦。

「再等等吧,高中三年很關鍵,我不希旁的事干擾到。」

裴清的目落在櫃檯上的牛上。

下午六點,林瑯準時出現在麵包店。

老闆拿出提前留好的鬆麵包,一併遞上的還有一瓶花花綠綠包裝的純牛，說是新活,買一送一。

林瑯愣了愣,然後和道謝。

給完錢以後,將書包背好,開門離開。

北城的秋天是多雨季節，林瑯看著手中還未來得及歸還的雨傘。

最終還是將它撐開。

聽說天池高中轉來了一個高三學生，別人都是努力往好的學校攀枝幹，偏偏這人卻往下走。

並且還是在高三這麼重要的階段。

林瑯只是課間時候聽后桌的幾個生說了一耳朵,不是一個熱的人，也不是一個有探索**的人。

這些八卦，並不興趣。

今天是做值日，和一起的生早就走了,連一句話都沒留。

林瑯沉默了會，最終還是著筆在黑板上寫下今天值日缺勤的學生名字。

大約是覺得太好欺負，開學這麼久，到值日，永遠只有一個人。

掃完教室，準備去倒垃圾，但垃圾桶實在太大太重，纖細的胳膊就沒有多力氣。

咬，全都在使力，也才勉強走出教室。

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手上一輕。

愣怔著抬眸，裴清將自己的外套扔給，單手提著垃圾桶，看上去很輕鬆。

他沖笑了笑，像是在商量：「我幫你倒垃圾，你幫我拿外套，應該還算公平吧？」

他的上總是有淡淡的沉香味，包括此時扔在林瑯手裡的外套。

那種味道聞久了莫名讓人心安。

林瑯從小就在清佛寺聞著這味道長大。

其實不太習慣接別人的好意，可是此刻，卻低下來頭，手攥著他的外套。

紅白配的，一中校服。

突然想起上午聽來的話。

聽說天池高中轉來一個高三學生。

看來那個轉來的學生就是他。

那天扔完垃圾，裴清並沒有離開，而是和一起走了很長一段路。

面對沉默的疑，他倒是沒有毫吝嗇，主給解：「我們順一段路。」

於是林瑯點頭。

落日之下，兩道影子，一道高大，一道纖細。

偶爾影子會重疊在一起，說不清是的覆蓋在他的影子之上，還是他的影子，將的完全遮蓋。

那個時候他們好像融為一。

旁邊有車輛經過，裴清輕輕攬著的肩，讓遠離了路邊。

再不聲的與更換位置。

也是因為剛才那個親接，林瑯微微睜大了眼睛。

似乎到了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冒犯。

他輕聲和解釋：「剛才那輛車開的太快了，我怕它撞到你。」

林瑯點頭，頭埋的更低，沉默著數著地上的碎石。

可是走路卻開始同手同腳。

裴清看著泛的耳，突然笑了。

大概是以那件事為契機，兩個人的關係雖然算不上親近，但至不似之前那麼疏離了。

偶爾在學校到，林瑯也會沖他點頭，當作打招呼。

裴清往往更加熱，笑著和問：「吃過飯了？」

永遠只會回答，吃過了。

裴清就笑：「可是才剛下課。」

謊言被拆穿，林瑯只剩下沉默，以及再次微紅的耳。

裴清近來心很好，他當然能到林瑯對自己的變化。只可惜這個遲鈍的小朋友大概還沒意識到。

「我還沒吃，要不就委屈你再陪我吃一次？」

當然是拒絕，可裴清本就不給拒絕的機會。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學校附近有一條小吃街，各種網紅食應有盡有。

知道裴清家境好，他平時出的地方肯定都是一些高消費場所。

這些是林瑯不敢踏足的地方。

微抿了，下意識的自卑讓起了退的想法。

可裴清卻帶去了一家很普通的拉麵館。

他要了一碗清湯拉麵，又將菜單遞給：「你吃什麼？」

林瑯猶豫抬眸。

他笑著給推薦：「這裡的清湯拉麵很好吃。」

林瑯點頭，也要了一碗清湯麵。

那天吃完飯，裴清送去了公車站。

直到看見上了車，他仍舊站在原地。

等車開遠了他才離開。

往相反的方向走。

擅自轉校的事被家裡人發現了，他被罰了半個月的足。

那些天一直在家抄寫經書。

如果不是老爺子剛好回家，恐怕就不僅僅是足半月罰抄經書這麼簡單了。

原本以他的績是不需要繼續讀高中的，但他還是選擇留在國繼續完剩下的學業。

至於轉校。

對他而言，在哪讀都是一樣。

不管在哪裡，他都會是全省第一。

無關狂妄和自大，他確確實實拿了第一。

績出來的那天，林瑯甚至比他還要張，忐忑不安的站在電話亭前。

他的電話號碼早就爛於心，IC卡攥在手裡，遲遲不敢-進去。

一番天人戰後，最後手往下垂，還是作罷。

算了，他考的好與不好，與又有什麼關係呢。

準備回家，離開了電話亭，走出校門，卻在門口到了裴清。

他沒穿校服，黑衝鋒，拉鏈拉到頂，外套下擺出一白衛的邊。

頭髮比上次見要短了許多，眼底的笑卻一如既往的溫。

他是個非常矛盾的人，上有著蓬熱烈的年，可那種青竹一般的儒雅讓他遠超同齡人的穩重。

這種矛盾特在他上，卻被糅雜的非常融合。

「你怎麼來了？」

他作自然地接過手裡的書包，掛在自己肩上。

的書包，和他看上去非常不相配。

他和並肩走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小道上。

他說：「高考績出來了。」

林瑯點頭：「我知道。」

他停下，溫的眼神里，暗含期待：「你剛才是想給我打電話？」

陷長久的沉默之中，裴清也不急，安靜等著。

他在等待的回答。

最後，林瑯搖頭：「沒有。」

眼裡的期待七零八落，但他仍舊溫，微不可察的吸了口氣，然後淡笑著開口：「看來是我自作多了。」

人該有自知之明，這是林瑯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和裴清，是兩個世界的人。

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

那道做階級的門檻，是不過去的。

心裡積累下的自卑與弱懦，也不過去。

關於裴清的高考分數，林瑯是在報紙上看到的。他是以省狀元的份被刊登上去的。

周橙靜突然出現，問看什麼看的這麼神。

林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報紙還來不及收好。

周橙靜一眼就看到上面的裴清。

坐下后就開始慨：「長得這麼帥，還這麼聰明，你說媧造人的時候怎麼就這麼不公平。」

林瑯對的話還沒有發表任何想。

周橙靜又去的臉：「像你這種媧的得意之作肯定不能理解我們普通人的。」

周橙靜其實一直不懂林瑯自卑的點在哪裡。

在看來，林瑯和裴清分明才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

不論是出的外表還是名列前茅的績。

林瑯遭過校園霸凌，但的課桌屜永遠都有沒有署名的書。

只不過那種冷眼旁觀的對來說，是累贅，不需要。

應該放在下，應該坦直白。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裴清。

那個總是笑的很溫的年。

高三畢業之後面臨分別，林瑯不知道他被哪所學校錄取了。

想問的，最後還是猶豫了。

以什麼份問呢，朋友？

問了之後呢，如果他去了外省，出了國，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林瑯也說不清自己對他是個怎樣的覺，那種微妙但又敘述不清楚的，令人心悸。

算了。

問清楚了又有什麼用呢。

該走的總會走的，早該習慣的，沒有人會永遠陪著。

林瑯打算去找個暑假工，已經和對方確認好了。那邊希給自己還在上初中的孩子找個家教，主要是數學這方面，因為偏科嚴重。

林瑯做為高中生，和那些過來應聘的本科生們比起來是沒有優勢的。

但最後以可以免費送幾節課為由，獲得了這份工作。

沒辦法，太缺錢了。

那段時間又忙又累，除了給人補課還得空學習。

晚上備課到凌晨，然後才能躺下休息。

水管破裂，先後找了業幾次，但那邊總是以同樣的理由推。

老小區本來就沒人管。

林瑯看著錢包里為數不多的幾張紙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拿著錢包下了樓。

好像記得，附近有個維修水管電的店鋪。

剛下樓，小區旁邊的水果店裡，裴清從裡面出來，手裡提著各種水果。

有新鮮的草莓和車厘子，還有山竹。

不同於林瑯的詫異，他眼底笑意從容：「我剛要上去。」

好幾天不見，林瑯看著面前這個笑，竟然察出幾分陌生來。

他走到前面，見後遲遲沒有靜，回頭看：「不回去嗎？」

「我出門有點事。」

這句話卡在的嚨口，彷彿離了的控制，遲緩地，點了點頭。

然後跟過去。

又是一高一矮兩道影，冷風吹過，下意識了脖子。

裴清瞧見了，不聲地站在風口。

鑰匙孔中的時候，是有過片刻遲疑的，那種即將被看清一切的窘迫讓有些畏懼。

別人無所謂，可如果是他......

在猶豫的這幾分鐘，裴清滿意地看著頭頂樓道的燈：「看來五金店的老闆果然沒有騙我，這個燈的瓦數的確很高。」

林瑯頓時愣住，停下了繼續開門的手，眼神落在他上。

記憶里的影彷彿在逐漸重合，沉香的氣息也堆疊在一起。

那天在樓道林聞見的，以及小區門口，那個逆走出的年。

「是你？」

驚訝的問出口。

裴清笑道：「怕你以為我是跟蹤狂，所以才一直沒有告訴你。」

壞掉的燈泡是他修好的，教室外的雨傘是他放的，麵包店裡總是多留出一個的麵包，也是他提前預定。

世界上確實不存在超級英雄，因為有了，所以人人都可以是英雄。

窄小的單間，分割出洗手間還有廚房。的床鋪放在角落裡，進門就能看見。

雖然擁但是乾淨整潔。

林瑯目落在裴清上，他看著這一切不發一言。

林瑯微曲了手指，是啊，這樣的環境，換了普通人都會嫌棄。

更別說他這種養尊優的大爺。

剛要開口。

裴清沙啞著聲音，先一步：「林瑯，你一直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嗎。」

突然愣住。

因為聽出了他話里的音。

他低下頭，深深呼了一口氣，像是努力將什麼忍了回去。

「林瑯，我從來不哭的。所以，我不是弱無能的人。」

他提前和解釋，再抬頭時，眼眶頓紅。

始終溫強大的裴清，因為心疼，而在面前紅了眼眶。

他說：「我總是害怕對你還不夠好。你了那麼多苦，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彌補回來。」

有人霸凌欺辱，而有人卻因為心疼而落淚。

林瑯愣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