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跪在地上。

就這樣相互注視著彼此。

阿姐即便胖出了兩個自己，那雙杏核眼發散的眸也仍然我見猶憐。

我不由的同一起紅了眼睛。

“我們，怎麽會變這個樣子？”

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問道。

我默不作聲的扶了起，而後背過去，躲過了的溫攻擊。

“這話，阿姐得問自己。”

連我都訝異，有一天我會用這樣冷漠的聲音對著阿姐，我胡抹去了眼角的淚，才又轉過，坦的向繼續說道，“許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不是那場差錯，我是不是，到如今還能活在阿姐的照拂下？我想要的，我喜歡的，阿姐都能各給我張羅來，真心也好，隻為炫耀自己一切都手可及也罷，好歹還是一的姐妹——有時候，真懷念那個時候。”

許是想到了從前，阿姐的臉忽的糾到了一起，哭得更難看了，半晌才靜了下來，說出口的話卻仍帶著哭腔，“從前，提什麽從前？是我虛榮，我想要事事都居於人上，可我做錯了什麽？就算虛榮，就算是偽善，我也從未虧待於你，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但天爺啊，他打定主意不公，就是要戲弄我，我嫁淩親王，便是做小妾的命，嫁給楚淮，就是不被的命，我做錯了什麽？我隻不過是想要一個與我相匹配的夫君，給我一個與我相匹配的地位，不要讓我的驕傲落在地上！隻此而已！”

阿姐看上去很委屈。

所有捅到我上的刀子，都是無意之舉，我所有過的傷，都是我活該，磕紅了頭，但沒錯——我不由的歎，怪不得人人都前赴後繼的想登高位，高位真好，“皇後”真好，讓全世界都上趕著來和解。

“你的驕傲？隻有你有驕傲？我呢？我不配做一個堂堂正正，擁有自己人生的人嗎？從來都是你想，你要，生來順風順風，就真的覺得世間之事都能如你所願嗎？你曉得事實是什麽嗎？事實是，我在靖王府所的苦難，風險，絕，都該是你來承著！而你在楚府的安樂，靜好，舒適都該我來！楚淮，原本也是我的楚淮！我了許多的難，才有了今天外人所能看到的鮮亮麗，你著歲月靜好，卻還奢得到一切，眼裏所到之皆是不如意——楚淮對你無心，是你的報應！記住！是你！是你搶了我的一切！”

阿姐理不直氣也要壯的樣子，徹底激怒了我，我口不擇言的回擊著。

的兩行眼淚早就幹涸在兩頰，見我如此暴怒，驚在了原地，許想起了自己此行和解的目的，再一次屈跪了下去，討好的懇求，“我……我錯了，皇後娘娘不要生氣，從前，都過去了，是我想岔了！”

“你不必如此，起吧！”

我說著轉了，想要攆人！

躊躇著不，片刻，又是聲淚俱下，“還有一事，想要求一求娘娘——楚家被抄了家產，楚淮被貶去了偏遠的地方做縣丞……出行馬車就停在宮外，我以家眷份才得以進宮接他出去，等他從皇宮地牢出來，領了上任文書，我們……就要啟行了……我賄賂了外頭侍衛許多銀錢，才得了機會來到你這裏，這樣費盡周折見娘娘一麵，隻想娘娘能再同皇上求個人，安縣遙遠，環境艱難，大人苦一點沒關係，可初初才三歲……他……”

“你以為我沒做努力？能保下命已是萬幸！”

天下又不是我的天下，殺生大權又不是我的大權！

阿姐見我說的決絕，心生憤恨，眼神又變的淩厲，也不再多留，喊了小亦初就要走。

我讓小九悄悄拎了一包金錢，同一些點心，給了小亦初，阿姐見小孩寶貝似的揣在懷裏，一把打到地上，“幾口吃的罷了，什麽好東西似的，這麽護著！”

翻臉真快。

桃花，薯條，桂花糕全在地上摔了個底朝天。

金錠子也圓滾滾的滾了的一地。

孩子又開始放聲大哭。

阿姐瞧著愣住了，片刻後，屈膝在地上，將金子和一些還算完整的點心又包起來垮在了肩上，拉著痛哭流涕的小亦初抬腳就走，到玄關時，卻又停了腳步，咬著牙道了句“謝娘娘賞”！而後很快消失在了鍾離宮盡頭。

從前嫌金銀俗氣，也從不知金錢貴重，如今為了幾錠金子屈膝，可見楚家，真的再不似從前了。

楚淮的人生，也增了艱難。

我替他難過間，又忽而想到了阿姐方才的話“楚亦初……他楚亦初……”，頓時又猶如被雷擊般，從頭頂麻到心裏——楚亦初，楚淮曾同我說過的多次，他初心不變。

他就這樣暗，又明晃晃的把心事宣之於眾。

明知毫無機會，明知皆是錯付，楚淮仍固執如斯。

他的影我腦海裏揮之不去，很快，又模糊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正遠遠的從鍾離宮宮口走到庭院裏，又從庭院裏進了殿，而後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了我麵前。

直到這時，我才敢相信，不是幻覺，是真實的楚淮。

他發間淩，從來一不茍的高高馬尾，如今碎發從生，眼窩在碎發下深陷得厲害，兩頰有了胡青，上也隻著了灰布，再沒了高門貴子的派頭。

“很狼狽是不是？”

他瞧我盯著他，手無措的上臉。

我搖了搖頭，說著連我都不相信的胡話，“起落都是常事……你還有機會……”

他聽了哈哈一笑，“但願如你所說——”

他無論做什麽作，什麽表，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我亦。

我們都知道，此行之後，再難相見或者再不能見。

“你……會是個好！”我篤定的說道。

“一個九品芝麻大小的好？”他頗有自嘲的意味。

“縣丞又如何？你要站在他的對立麵，自然是與他有不同的立場，不喜他的做派，如今離他遠遠的，正好去遠為民為天下，豈不自在得心？”我努力為他打。

他也很上道，頹廢之漸下，眼裏芒四，“是！你說的有理，漫漫人生，才剛開始，我不會就此放下——包括你。”

楚淮的豪言壯誌，在我聽來天方夜譚。

但與所想不同，我低聲道，“期待看到你更好的來日——”

楚淮終於忍不住了，他昂天大笑並欺向前，將我一把帶進了懷裏，他在我耳邊喃喃道，“這大約是我離你最近的一次了——來日，會有來日嗎？”

是的，他本不信，不信我的鬼話。

我愣了半晌，才一把推開他，連著後退了兩三步，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的困，“為什麽，一定一定要同他作對？倘若你肯承認他，即刻就有了來日！”

“明兒，你太天真了，不會的，他不會給我來日，我也絕不會效忠這樣的帝王——他心狠手辣，跋扈囂張，詭多疑，在人之上不把人當人，朝堂上唯吾獨尊，勝仗多又如何？倘若他為帝不仁，早晚被天下反噬！——我的來日，就是他的去日！”

楚淮對周淩清的恨已經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偏見也到了多說無益的程度，我隻勸了他一句好自為之，再沒了別的話。

“我知曉你今日所說，許多都是之言，但我依然至極——你勸我的話，我自然也了然於心，但明兒，我相信他是先皇所選之人，但他絕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天子，更何況，他又劫你在邊，我找他多次，說了多次，他都是上位者的玩弄心態，我對他是恨之骨，這樣深遠的恨，共事不得，”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後作了一揖，告別道，“此別山高水遠，往後善自珍重！”

再然後，我目所及已是他的背影。

天真？是誰天真呢？

楚淮在場裏沉浮多年，早就不是那顆赤子之心，但他竟耿直至此——一個帝王，不夠狠辣，不去猜疑，不快狠準，隻憑慈祥，仁就能長久嗎？

顯然是不能的。

周淩清仁不夠，打仗來湊，雖然平日獨斷專行，我行我素，但其實心路並沒歪到哪裏去。隻不過楚淮栽在這廝手裏多次，也多次不被公正對待，由恨到更恨也是理所當然。

我正出著神，務府的公公遠遠的喊著吉祥話進來了，他後頭跟著兩個約十四五歲的小宮，人手一個托盤，恭敬的舉在前。

公公滿臉洋溢著笑，尖著嗓子道，“吉服已趕製出來了，主子空兒往上披一披，哪裏不合適，再讓人送來務府——”

小九招呼過來兩個丫頭接了過去，我道了句辛苦，公公站著，依舊笑著，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我隻好再次:“辛苦了”。

“這…主子好歹賞個茶水錢……我給幾個小的分一分……也不枉這趟差事……”

……

是我沒有眼裏勁兒了。

小九也不知從哪變出來些個碎銀子，連著錢袋也扔了過去，“準皇後娘娘還會差你這點東西？原是要等到後頭一起賞的！誰知你這般猴急？”

公公領了錢，陪著笑臉，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