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小九說得天花墜，我都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我這樣一個不過如此的人，怎麽能、怎麽配、怎麽敢得到他的深？

但我似乎低估了他的心意，他似乎願意為了我付出比我想象中還要高很多的代價。

在我“活了”的第二天，合宮就有了周淩清要“休妻”的傳言，我才剛聽了瘋言瘋語，沈青思就闖進了我養傷的鍾離宮。

沈從軍隨其後。

沈青思手裏拿著匕首，向我步步。

神恍惚，頭發淩，眼裏布滿，上仍是幾日前審我時穿的衫，領襟已沾了黑灰，也皺了一團，愁苦的臉在看到我渾被紗布包裹的慘狀後，笑得眼紋盡現。

此時小九忠心的擋在榻前，與沈青思生死搏鬥。沈從軍不敢貿然上前勸阻，隻遠遠的喊著不要做傻事。

僵持不下間，周淩清趕了過來，他一聲怒斥，立時引了沈青思的注意，咻的回了頭，冷笑一聲道，“活了，你高興了？”

“活了，你才能活，因此，高興的該是你——”

？？

周淩清是想我再死一次？這種況就不要刺激人了好吧！！

他仿佛看不見我幾乎眨瞎的眼，再次出聲“刺激”,“朕原本打算給你皇後的位子，可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如何撐得起國母的稱謂？宮裏也容不下你這般的毒婦，既你父親已為你求了去，你聽從就是，否則——”

“如何？否則如何？你要親自手刃我！？周淩清！我嫁於你四年！四年啊！”沈青思崩潰大哭，細數從前，“是我看中了你，是我倒沒錯！但你回避了嗎？你沒有！你讓我抱有希，你永遠讓我抱有希！”

的哭腔逐漸重了去，聲音也越發暗啞，“起初你鮮我，我為你找借口，你忙，你累，你我沒有基礎……不怪你，都不怪你，來日方長，慢慢培養，總能日久生。因此，我不介意……不介意你獨自宿在馨苑……不介意……你宿在青玉苑的廂房，一直以來，你挑燈夜讀，我就紅袖添香，你踏馬尋春，我就策馬追隨，任誰來看，都是神仙眷，但事實如此嗎？果真如此嗎！？”

用袖子隨意抹去眼淚，毒辣的盯向周淩清，“我累了！我追的累了！後來我不過才停了停腳步，你就頭也不回的走遠了！是我在奔赴，隻有我而已！可我，我的父親，我們為你登上皇位，付出了多你可曉得？如今這些恩德，你都不顧了，你要一心為了這個賤人，與我反目仇，在你眼裏，我就像一個…一個抹布，一個用了就丟的抹布！我爹爹的下場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這麽一聽，周淩清的確又不要臉，又過分！

我正沉浸在沈青思的講述裏，兩道黑人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打落了沈青思的匕首，擒住了的雙臂。

出手之快，讓人無從反應。

“沈大人，也覺得自己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周淩清此時才轉過，向沈從軍，悠悠問道。

“都是小胡言語，皇上不要往心裏去——您賞了臣封地，又賜了鐵帽子王，臣的家族，榮無上——”沈從軍十分知足，對周淩清的賞賜，滿意之極，“如今小做了錯事，您還網開一麵，願意放一條生路，臣實在激！”

“父親！你何必對他低聲下氣？咱們沈家從來都是……”

啪——

沈青思後頭的話被噎了回去——被飛奔而來的沈從軍打了一個響亮的耳，而後的眼裏倏地淌出了兩行淚，“你……打我？”

“休得在皇上麵前放肆，也別在京裏寺廟思己過了，你今日就隨我回東北封地，再也不要在此惹子——”

沈從軍看著閨臉上泛紅的五指印心疼又難過，但許是為了顧全大局，他又向周淩清跪了下來，“還請皇上恩準，讓臣今日啟程，離開長安——”

周淩清手扶起了沈從軍，臉生了暗，“你可以去當你的長勝王，但曾是淩王妃，如何能隨你回封地？朕同你商議的便是送往國華寺吃齋念佛，了卻殘生，如何三言兩語間又了同你回去？”

“臣隻怕——隻怕，青思留下再惹皇上生氣……”沈從軍老淚縱橫，“再說臣已年過五十，也該一天倫之樂，不想再相思之苦……”

“也罷，朕還有一個妙宗——沈大人既想天倫之樂，那麽就去退休吧，十三萬兵留在長安給朕調用，帶了北上，如此可好？”

周淩清這廝果然黑。

“可這……都是臣多年……”

“既王爺有別的心思，那麽，就讓淩王妃去往國華寺修為去吧，放心，至死都保食無憂——”周淩清向前一步，麵目表又道，“沈大人，世間哪得兩全法？沒有魚與熊掌兼得的好事。”

言外之意就是，要麽人質留一個，要麽軍隊上。

沈從軍臉上流出了一瞬的驚愕，眼裏伴著數不清的怒火，但很快，他平複了下來，哈哈一笑，又恢複到從前猖狂的樣子，“青思錯了，的確該罰，那麽就請皇上將送進國華寺思過吧，不過既然仍是淩王妃，就要有淩王妃的待遇，請皇上不要苛待，臣在東北一定日日遠拜京都，為皇上祈福——臣今日晌午就啟程了，此刻拜別皇上，再不來打擾——”

他說著又跪下，哐哐哐磕了幾個響頭，自顧自的起了，轉俯下腰拍了拍沈青思的頭，“聽話，聽皇上的話，不要再惹事了，在國華寺，靜思己過——”

沈青思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才知沈從軍棄而去了，哭聲震天地，隻道讓父親別拋下！

我歪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裏隻覺翻滾的厲害——人人都會權衡利弊。

周淩清權衡皇位與我，百分百選皇位，毫無猶豫。

沈從軍權衡兵權與親閨，想兩者兼得，猶豫了猶豫，爭取了爭取，在發覺沒有相商餘地後，最後還是選了十三萬兵。

男人果然靠不住，親爹也不例外。

想到這裏我忽的打了一個冷——那麽，權衡我與沈青思、沈從軍後的十三萬兵，周淩清，選了我？

他完全可以持續拉攏沈從軍，將沈青思奉上後位，而後強強聯手，而不是為了拯救幾乎活不了的我，為了替我出氣，與沈從軍等撕破臉皮。

沈青思不就認為我是個“不過如此”的人，有嚴重的“綠帽前科”，份又跟“篡位逆賊”牽扯不清，周淩清混跡場戰場多年，知曉軍隊人心的重要，絕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我同翻臉，才敢往死裏“鞭策”我麽？

但這一局，竟是敗者勝？

“將沈氏拖去國華寺，往後不許無故出寺——”

周淩清一聲令下，兩個黑人即刻拖了沈青思往外頭去了。

許是小九方才護主心切所迸發的勇氣終於用了，在周邊的人都肅清後，兩一跪了下去。

周淩清喚來外頭的宮，將小九領到了外間歇息。寢臥的人終於隻剩了我二人，他此時才走近了床榻，探下子與我對視，仿佛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再一次到實質傷害。

“王……皇上實在不必為我至此，倘若舍了我，你有更好，更輕鬆的路，那麽，你隻管丟下我就是……”

我自以為我這大無畏神很到位，誰知周淩清眼都不眨，在榻邊坐下才道，“你認為我是為你，才跟沈家撕破臉的？”

“不是嗎……”

我臉微窘，又自作多了……

“有你的原因，但更大的緣由是別的，”他說著眼神飄忽到了一旁的茶幾上，又到了一邊的木柱上，最後看向了梁頂，他想了許久，低著聲音道，“母妃自盡的時候，沈從軍就披盔甲站在皇兄的後，你以為皇兄是怎麽敢謀篡皇位的？還不是早年娶了沈從軍的妹妹，拉攏沈家，許諾了後位，才得了支持？皇位在之後，皇兄更不能高枕無憂，他怕人謀反，怕人害他，又怕有人揭穿他皇位來路不正的事實，因此許了沈從軍高俸祿，去了富饒之地當‘土皇帝’，他登基一年，沈皇後有孕，他又怕沈從軍打回長安，扶兒上位，從此江山姓沈，於是讓人端了胎藥到坤寧宮——皇後沒了孩子，自此瘋魔。他借此緣由將人在坤寧宮，對外稱皇後得了失心瘋……”

我地個乖乖，怪不得求子困難，來當你兒子也太困難了，一個不小心就又得重新排隊去了…

“皇……皇上同我說這個做什麽……”

你們皇家的雨腥風賣給說書人，不知後世要傳的多麽彩。

“朕是想告訴你，朕母妃的死，沈從軍是劊子手之一，另外，他可以幫皇兄圍城，也可以幫我圍城，自然明兒也可以幫別人圍城——此人無忠無義不可重用，撕破臉是早晚之事——”

“……”

真是謝謝你了哦，我現在一點也不自作多了！

“皇上知道的真多，連宮闈幕都了解的這樣詳細……”

我扯著角，對他的八婆做派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