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逐出來，我是外人，也還算正常，你這樣一位皇家眷還被趕出來，有點麵盡掃的意思吧。再說如今你我頂著同一方屋頂，還驕傲個啥？

“貴妃娘娘安——”

人家點名道姓了，我自然得往前再次行禮問安。

“聽聞府裏如今是另外一位王妃的天下，淩王妃就甘於屈居人下？”

上來就是挑撥離間，我跟沈青思之間早就水火不相容了，還用別人來煽風點火嗎？

但話不能這麽講，俗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我自然是撿好聽的說，“貴妃娘娘多慮了，青思妹妹勤勞又率，又一顆心滿是王爺，王爺也對妹妹青睞有加，前陣子還搬去了妹妹的住所青玉苑，瞧著王爺高興，臣妾也十分開心呢——”

一天到晚不要總出幺蛾子，就真的令人開心了。

貴妃娘娘瞬間變了徐盈盈，的不開心從心底遍及眼底。

哦險些忘了，這位是白月來著。

“後院和睦，王爺有福了——”

半晌才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結束了這場談。

一刻鍾後，皇上黑著臉從太後的寢臥出來了，我們遠遠的行禮恭送，而後貴妃與皇上相攜著出了壽康宮。

等他們的影消失在宮殿門口，我才忙回了寢臥，為太後收了針，這過程，不停的歎氣，臉比皇上來之前差了許多。

“樂明醫了得，男生子的方子…也該知個一二吧？”

太後問出這話的時候，我正拭針，一個哆嗦，手指出了，我不留痕跡的用拭針的絹子掉了浸出的跡。

但我驚到的樣子，太後卻盡收眼底，垂下眼簾，又歎了口氣，“瞧著是不懂了…也是，連你自己都未能有個一男半，開的方子旁人也未必信得過——”

嗯，言外之意就是，有偏方早給自己使了，哪裏能到今天還沒個孩子傍呢？

“呃…臣妾隻對外傷科略知一二，至於生子…的確從不曾踏足，”我手裏忙著歸置針盒，裏不住的說著寬太後的話，“太後不必過多憂心此事，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乃天子，福氣自然多著呢！”

太後苦著臉，聲聲低落，“話雖這麽說……但哀家不能不急，他是皇上，許多事都不由己，你不會懂的——”

高不勝寒的淒涼，的確不是我所能懂的。

我隻當是太後求孫心切卻求之無門，才在之後幾天子有好轉的況下仍悶悶不樂，直到萬花節盛大的“衝喜”晚宴，我才了解了些許眉目。

我攙著太後到太和殿時，殿裏已聚了眾多員臣子，皇上同貴妃坐在九階之上的高位，左上位是周淩清與沈青思，中間還坐了個小俊材，右側也坐了一對夫婦，與對麵一樣的“配置”，夫婦之間也有一個娃，他們齊齊坐著，我還不曾細細端看，就聽太後催促道，“我這個老婆子將你綁在宮裏多日，如今有機會夫妻一，你如何還發起了呆？快些去座吧。”

座？哪裏？眼可見，人家也沒給我留位子啊。

我借口還在嗓子眼，一旁伺候的公公就已經很有眼力勁的在周淩清的另外一邊，放下了椅。

太後眼神示意我過去，以為我原地躊躇是近鄉怯，但其實我隻是想，眼不見為淨。

“淩王妃還不座？”皇上看過來，也開始催促。

我隻好邁著碎步，慢慢，挪了過去，一直到我坐下，周淩清都目視前方。

小俊材對此很有意見，他扭過頭對著沈青思問道，“母親，為何也要坐在父親旁邊？”

“因為也是你父親的妻啊，墨染，來，同你另一個母親問安——”

說著將小俊材的頭掰向了我，看著小俊材對我投以陌生的眼神，忍不住得意起來。

“墨染那日摔了腦袋，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沈青思裝模作樣的解釋道。

“母親…，有些眼啊，我的確該喚一聲‘母親’嗎？我記得是旁的稱呼啊……”

小俊材歪頭盯著我看，看得手裏的糖人化了都未察覺。

我勾起笑，剛想搭腔，就見沈青思的臉暗了幾分，強行將小俊材的腦袋又掰了回去，喊著他的新名字，“墨染，你是不是……記起什麽了？”

小俊材搖搖頭，“都是些……久遠模糊的畫麵，不記得…再想，就要頭痛！”

“那不想了…不想了，墨染專心吃糖——”

沈青思急切的結束了這場炫耀。

有點意思。

我亦擺正了腦袋，瞧起了臺下的歌舞，不多會兒，就有宮逐個上起了餐點。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場“衝喜”的意義，直到九階之下，有人提起了立儲之事。

“皇上已近不，也該有太子人選了，若後繼無人，該繼旁支才是——”

此人一看就是周淩清的麾下，氣質與態度，如出一轍。

“孔將軍此話是何意？皇上正值壯年！何須繼旁支立儲？”坐在這位孔將對麵的人，拍案而起。

“閆大人又是何意？太子乃國之將來，大周江山若要穩固，須得擇個太子出來！”

又一小將起來，眼神兇悍，像要將對麵的閆大人進行武力製一般。

“各卿不要再爭論了，”皇上出來勸架了，他的眼神流轉間，看向了周淩清，“大家既對此論不休，那皇弟，又以為如何？”

“天下是皇兄的天下，何時立儲自然是皇兄決斷，臣弟不敢多言。”

我看你敢的，沒你的示意，人家孔將軍吃飽了撐的要出來提立嗣之事嗎？

“修文以為如何？”皇弟又轉頭看向了另一側問道。

修文？我依稀記得，修文，徐修文是左丞相之子，也就是徐盈盈的弟弟？當年險些指給沈青思的徐修文？

此時我再抬頭向對麵看上去不過兩歲的娃子，瞬間開了竅——這恐怕是小俊材人生的第一場戰爭了。

“全憑貴妃娘娘與皇上做主——”徐修文十分謙虛。

“楚大人又以為呢？”皇上開始點名。

楚淮此時已居群臣之首，他緩緩起，恭敬的作了揖，“臣同意孔將軍所言，立儲是該早做打算，”此時殿喧嘩一片，楚淮與周淩清一黨一向不和，如何今日反倒持了相同觀點？

隻聽楚淮繼續說道，“但人選有待商榷，且聽臣一一道來，臣以為，徐大人之兒，才是最合適的大統繼承人——”

此話一出，臺下唏噓聲更大了。

楚淮麵不改，繼續道，“如今人選還有淩王之子，政王之子，昭王之子，政王昭王遠在封界，雖有子，但其子年歲大不說，且眼見都是平庸之輩。因此，隻淩王之子尚可做為皇儲培養——可有句話臣不得不說，以淩王之權勢，他日小世子是以皇上後代的名義登位，還是以淩王之子登位，這都是未知數，淩王年輕力壯，到時來個父代子位，也未嚐不可。而徐大人，三代忠臣，左丞相又勞苦功高，且其姐為皇上寵妃，他的孩子才不足兩歲，倘若皇上繼了此孩，從來說，彼此更能培養父子之，從儲位來說，從小規培，也更容易養出合格的接班人，唯一讓人心有不甘的是，孩子沒有皇家的脈——但皇上，淩王之子，政王之子，昭王之子，他們有您的脈嗎？要知曉，不在脈，在心，倘若徐大人之子，打心底覺得您是他要推崇之人，他與您之間有所係，將來皇上百年之後，您必然會被子子孫孫供奉——”

楚淮的立場清晰又堅定——但凡你要過繼別人的孩子，那孩子反正都跟你沒多大關係，不如找個能培養，年齡小，原生家庭遠遠沒有“皇族”說出去好聽的，這樣時日久了，那孩子絕對會把你奉若神明，沒準別人再告訴他他的真實份，他還要罵人呢:你才是徐大人兒子，你全家都是徐大人兒子！我是太子，皇上的太子！將來要繼承大統的太子！

“笑話！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明鑒！楚大人此舉，是要混淆皇家脈啊！如此揣測淩王爺，你是何居心，現下治你個不敬，汙蔑之罪也是夠的！”

顯然孔將軍是說不過人家才暴跳如雷——周淩清不行啊，站他的皆是莽夫，怎麽舌戰群雄？

可周淩清不要太冷靜，他悠然的進了口酒，給自己兒子夾了口菜，繼續觀戰。

“楚大人，所言不無道理——”皇上突然張口肯定了楚淮的話。

殿上霎時雀無聲，不敢有人附和，也不敢有人出來與皇上開辯。

“既道是給哀家衝喜，也算是哀家的日子，皇帝，哀家說兩句不過分吧？”

太後突然了話進來。

“母後請講——”皇上微微頷首，恭敬的做出了請的姿勢。

“皇上還年輕，子嗣上也不是毫無希，隻是兒緣薄一些罷了，另立旁支為時過早，”太後的聲音突然淩厲起來，一雙眼睛掃過人群，繼續道，“楚大人也不要妖言眾了，他日即便要立儲，人選也不會有皇家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