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來日方長，走著瞧——”

沈青思冷著臉甩下一句狠話，領著自己的大部隊傲慢的離開了，當然臨走之前還不忘惡心了我一把——留下了六個心腹小廝，隻說讓護著馨苑，免得丟了王爺金貴的東西。

我看就是在賊喊抓賊——馨苑裏，我的房間，除了四年前小九及時拿出來，典賣補生活的部分首飾珠寶，旁的幾乎被搬運一空了。

不是沈青思幹的。就是周淩清默許幹的。

我早就下過這樣的結論。

但子楓很快就來給周淩清洗涮了冤屈，及時雨一般送來了掃帚簸箕等，在門口聽到我“論罪”時波及到周淩清，拋了個白眼給我，出了正義之手，“王妃不要說，王爺既把東西賞給你了，如何還能‘回去’？我可與王爺親眼瞧見過您讓小九來搬運了數次珠寶，您這義無反顧要搬離馨苑的樣子，把王爺都氣紅了眼，這遭盜罪名可別就這樣給了王爺！”

言外之意就是家王爺無罪，沈青思全責？

但顯然小九的腦回路不是這樣，隻當子楓在為“賊寇”開，那話的中心思想就是是我們自己拿了珠寶貴，又扭頭誣陷栽贓於人，小九立下鼓著分辨，“子楓姐姐何必說這起子沒有來由的話？我統共就來過三次，第四次屋子就空了！連擺在茶幾上值些錢的古董花瓶都被運到了不知哪裏去！”

“王爺才看不上這仨瓜倆棗！”子楓繼續站周淩清。

“那姐姐倒說說，這東西都憑空消失了不？”小九攤手在屋子轉了一圈，又抹了把桌上的塵，怨道，“瞧著外頭院兒裏鮮亮麗，花是花，草是草，咱們王妃的寢臥就埋汰這個樣子，即便王爺不存舊，子楓姐姐好歹也是跟過王妃的，如今就住在馨苑裏，如何就不能使喚人來灑灑水，拭拭桌麵？”

子楓的臉變了變，夾雜了些難為，“我…我早不住這兒了……”半晌，才抬起頭，冷笑道，“人家如今的王妃說了，這兒是王爺的書房重地，閑雜人等須得遠離才好，我搬回棲苑之後，就很來了，不過——”說著踱步到我跟前，像是為了著重讓我聽到後頭的話，“如小九所說，東西不會憑空消失，可我也說了，王爺看不上這仨瓜倆棗——但架不住有人要折辱人，才搬空了這裏，將這做了庫房使——王爺眼瞧著小九來搬過幾次東西，免不得以為是你們自己空了這裏，要徹底離開，心裏生氣，才默許了那人的做派——”

哦呦，合合理。

“屋子是給人使的，我今兒回來了，它就不能再是庫房，子楓，多謝你！”

謝謝你的掃帚簸箕，還有這個“拱火”般的剖析解釋，真是讓人，充滿了鬥誌！

“王妃客氣了，府裏的事兒如今都已不過我，外頭莊子上倒還管著一二，卻也不過是個跑的，事事都要同青玉苑上稟。王爺這幾年也很在府裏，連麵都見不得幾回，我許在他心裏也沒多地位了……如今也隻能送送掃帚，連個丫鬟小廝也隨意調不得了。”子楓三言兩語間又把自己的境道的明明白白。

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隻說外頭還有事兒，就不多留了，轉出了門。小九忽的對子楓的境況同起來，一臉酸楚的看著的背影，直到那襲影消失在玄關，最後在我的呼喊中終於回了神，與眾人投到了大掃除的工作中。

由於大家都很能幹，又齊心協力，子楓離去不久，就拾掇出了人住的樣子，外間的兩間上夜小屋暫時由嬤嬤跟媽睡著，至於寢臥的大床就是我跟小九還有俊材所有了。雜無章的地方染了煙火氣，我們一行人在此安立命了。

不曾想，我們才睡了兩個安生夜，小俊材的子剛見了好，周淩清就回來了。

他仿佛知曉馨苑又被我“占領”了，朝服還沒來得及卸下，就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我與娘正領著小俊材識字，被這突如其來的推門聲險些嚇到。

見來人是周淩清，娘眼珠子一轉，引導小俊材喊了聲“父親”，福了一禮就退了出去。

“王爺這樣大汗淋漓的跑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著急回來‘捉賊’呢！”我收拾著桌子上的自製識字卡牌，調侃道。

周淩清定了定子，才大步走了進來，我此時再抬頭看向他時，竟從他的臉上察覺出了些許欣，等我想仔細捕捉時，卻又了那張降溫的冰塊臉。

隻當我瞎了眼。

“本王還以為你要把本王的馨苑連地拔起一並拖走——”他冷著語調，坐在了已經被拭一新的椅子上，左看右看一番後，開口討起茶，“沒有茶水算什麽待客之道？”

我起從後頭茶幾上的壺裏倒了一碗清水，遞給了他，“王爺在自己家裏算什麽客？況且，如今這裏沒有上好的茶，也沒有上好的玉瓷杯，隻一壺清水，幾個破爛茶碗，王爺湊合用吧！”

他許是極了，並不聽我說什麽，抬手猛灌了幾口，這才續上命。

“是子楓傳信給本王的，說你‘舉家’搬進了馨苑——你要走便走，這又是哪一出？”他終於歇過了勁兒，出言審起了我。

我還能說我的“心”，你的親兒子，許就是差點被你的“新王妃”毒害亡，我不想我四年的“心”就這樣付諸東流，隻能留下繼續照看他嗎？

我若這麽說又沒有證據，被人家反告一個“誣陷”，那還得了？

“自然是覺得王爺給的金銀實在太多了，我之有愧，要繼續為王爺效力才能拿的心安啊，到馨苑來，幹的活讓王爺盡收眼底，這樣王爺也不白白為自己出的銀錢心疼了——”

實話不好講，假話不有一百句等著你？

“是麽？”周淩清鷹般的眼神看著我，又道，“若是這個理由，倒不必了，那些金銀實在不足掛齒，你拿的理所應當——”

咋的，這是要攆人？

所幸我臉皮厚，刷起了無賴，“我就這麽礙王爺的眼？來便來了，哪有這麽多的緣由？果真是有了新王妃，便不必有我的容之了嗎？”

他聽了臉上帶了明顯的愉悅，角輕輕扯，“是王妃離別前際，發現了自己的心，終究舍不得本王了？”

“自王”又重出江湖了。

“您要這麽認為，暫且算是吧…”

你兒子上不就流著你的脈，也算沾點邊吧。

我再一次取悅了他，他將腰間的牌子摘下來，啪嘰拍到了桌上，眉眼間頗有些自得，“缺什麽，什麽，讓小九拿了牌子到倉庫去領——”片刻，又見他的眉頭皺作一團，似乎想起還有重要的事，立刻起作勢要走，才走兩步又回了頭，對著我笑道，“先領一套青花瓷茶杯來——”

這人咋這麽喜歡被人喜歡？

……

大約一刻鍾之後，小九回來了，肩上扛著一個大包囊，一進門就招呼小紅幫落地——不過是讓去街上淘換些冰塊來，回來如何是這一大包？

“主子，您快些過來瞧瞧！”解開袋子，又喊我過去“參觀。”

我搖著扇很給麵兒的站過去低頭瞅了一眼。

第一眼沒什麽，再看，又看，悉撲麵而來——這不就是之前讓小九倒賣掉的首飾珍寶異石？

小九著汗，解釋著前因後果。

原來去買冰塊時，剛出府就見了家王爺騎著“高頭大馬”歸來，王爺問去幹嘛，就說大伏天的，去進些冰塊，人家王爺就又問了，府裏夏天什麽時候缺過冰塊？需要外頭買？小九就如實相告了，說府裏有人管製啊，人家不給發啊，往前數四年也是出去買的！你沒瞧見罷了！王爺臉有點掛不住了，說不用買了，等會兒會有小廝領了送過去！然後又給了別的差事，讓去街上當鋪取些東西！

再然後就取來了這一包裹，往回走的路上又迎頭上了騎“高頭大馬”的王爺，人家王爺說，人家著急去宮裏複命，讓把東西帶回來給家王妃，也就是我，即可。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合著我們典當的東西，這廝一個不差的都包圓了？

我目瞪口呆之際，小九還在口若懸河的噴著唾沫星子，“王爺真是良苦用心，典當行的老板說了，但凡是我這個長相的丫頭送過去的東西，王爺都讓留下了，他說他自會出高價回購，不許折賣出去！”

小九在高興什麽？我隻覺頭皮發麻——窺一斑而知全貌，小九去點典賣珍寶他都知曉，那我們在如煙閣的一舉一豈不是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就是說，四年來，我們舉如煙閣之力養他兒子的事，他都知道？我們領不來棉厚被，甚至連水都要自己去打，他也看在眼裏？

然後他就這麽狠心的，一邊暗中觀察，又一邊裝作不知——讓我們如此，熬完一個冬夏，再有一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