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鄭國公夫人,進宮陪說話。為了逗開心，提起了此事。

別的還罷了,那位顧夫人臨走前訛人一套首飾,讓皇后很覺得有趣。等皇上來到延春宮，扶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著上前道：「請皇上安。」

「不必多禮。」皇上大步上前,接替過宮,扶住。

皇后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偏頭看著他笑道：「今兒我母親進宮來,可說了一件有趣的事。」

皇上攬著，坐在床上。聽完,笑道：「這就有趣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皇后好奇道,「還有什麼不？」

皇上便把翰林院的形，對說來。

當聽到顧亭遠說出「我就一頭撞死」的話,皇后驚得眼睛瞪圓,都合不攏了：「這,這……」

恕孤陋寡聞,長這麼大,竟沒見識過這等奇男子。

「張學士見他們鬧得不像樣，便給他們放了半日假,讓他們理妥當再去上差。」皇上搖頭笑道。

皇后聽到這裡，微微皺眉：「這位顧狀元,有些公私不分了。」

他是朝廷員,便是跟同僚有紛爭，也該私下裡才是。怎麼能在翰林院鬧起來呢？

「他不是一個好員，但卻是一個好丈夫。」皇上說道。

皇后低下頭,聲說道：「皇上說是，那就是了。」

世人都覺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學婦人之態，尋死覓活，很是丟臉。皇后卻覺得，被他維護的人，很是幸運。

開始對陳寶音產生好奇，說道：「可惜以顧亭遠的位，他的夫人不夠資格進宮，否則我倒要同說說話了。」

以低位之，面對勛貴子，竟然潑辣放肆，膽大如斗。皇后沒見過，覺得新鮮極了。只聽著，便在腦中想象出一團烈火，野難馴的樣子來。

「何必拘泥於這些規矩？」皇上說道，「你是皇后，想見什麼人，召見便是了。」

皇后看他一眼，眸中湧出歡喜，低下頭道：「那我便召見了。」

皇上搖搖頭，覺得他的皇后哪哪都好，就是膽子有點小，且格外守規矩，萬事不敢出格。

「以後這等小事，你直接拿主意就是。」他著皇后的肚皮，隨口說道。

皇后垂眼，像以往那樣回答道：「是，皇上。」

皇后要召見臣子的妻子，本來不關皇上的事，但他很看重自己的皇后，加上想看看自己欽點的狀元郎，於是空到邊說話。

「朕聽聞，不久前你與馮文炳有些爭執？」皇上道。

顧亭遠跪下道：「臣有罪。」

皇上便問：「你何罪之有？」

「臣應全心全意為皇上做事，但臣沒有，還打擾其他大人辦公，臣有罪。」顧亭遠答道。

「你既知曉，為何還敢如此？」皇上問。

顧亭遠答道：「臣答應過子，終此一生保護。臣不能言而無信。」

「你可知道，忠義難兩全。你對你妻子有有義，可就是對朕的不忠。」皇上道。

顧亭遠沉默了下，然後道：「請皇上恕罪。」

「哦，你覺得自己有罪嗎？」皇上倚在龍椅上，眼底含笑，「朕聽聞，當日馮文炳指責你職，你說是他下套害你。今日朕問你的罪，你還覺得冤枉嗎？」

當日，顧亭遠在翰林院「尋死覓活」，馮文炳罵他：「你乃朝廷命，為皇上分憂是你的分之事，你在辦公時間門爭鬧不休，乃是職！」

他是這麼應對的：「我便是職，也是你害的！我就說，為何我夫人平白欺辱，原來道理在這！你就是不想我全心全意為皇上辦差，設套害我！馮文炳，你的心好毒哇！」

原來都被皇上知曉了。

顧亭遠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皇上只是逗他而已，他與皇后一樣，都未曾見過此等奇男子，甚覺有趣。至於什麼男子威儀，什麼員面，皇上並不很在乎。能辦事，就是好。

「罷了，起來吧。」他抬抬手，「朕剛剛不過與你閑話幾句，現在要跟你說正事了。」

顧亭遠不敢起：「請皇上吩咐。」

皇上道：「皇后想見見你夫人。懷有龍子，需得保持心舒暢。你回去囑咐你夫人，讓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要哄得皇后開心，朕有賞。」

「是，皇上。」顧亭遠跪地謝恩。

回到家中，顧亭遠將此事告訴妻子。

「什麼？皇后要見我？」訝異道，眉頭蹙起，「我知道了。」

不就是哄貴人？又不是不懂。

顧亭遠見皺眉，安道：「別擔心，不是壞事。」

陳寶音道：「我知曉。倘若要問罪，便不會由你告知我了。」

若皇后是馮家的靠山，想要整治一個小小臣婦，再容易不過了。何須皇上召見顧亭遠，叮囑一通？

「嗯。」顧亭遠輕點頭，「不要擔心，萬事有我。」

陳寶音點點頭。

這樣份的人，去覲見皇后，會有專人教導。告知皇后的喜好，宮中有何忌諱，還會簡單教導一些禮儀。

倘若不是特別倒霉，不會招惹禍事，陳寶音倒不很擔心。

「是顧家嗎？」這日，院門被敲響，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恰巧，顧亭遠休沐在家。

他走出去，打開院門，看著門外的人道：「正是。不知您是？」

那人穿著打扮像個跑江湖的，把一個及膝高的布袋放在地上，說道：「您家人托我捎的東西。」

顧亭遠面訝，岳母託人捎東西過來？陳家村離京城，駕騾車兩日就能到，何至於託人送來？讓二哥駕車來，順便瞧瞧寶音和蘭蘭，才像岳母的風格。

「還有一封信。」那人又從懷裡取出一封皺皺的信，遞過去。

顧亭遠忙雙手接過，說道：「您請，喝口茶水，歇歇腳。」

「不了。」那人擺擺手，「你們若回信，便到這個地址找我，我只在京城停留三四日。」說完，報出一個地址來。

「多謝老兄。」顧亭遠見他不進去，便拱手道謝。

那人回禮，很快轉走了。

「什麼人？」陳寶音從後面走過來，看著門口的破舊口袋，又瞧了瞧顧亭遠手裡的信。

顧亭遠彎腰提起布袋，不算重，約莫十幾斤，不知是什麼。他一手關上院門，說道：「送東西的。」

進了院子，顧舒容從廚房裡問出一句：「什麼人？」

「不認得。」顧亭遠回答道，在小凳上坐了，拆信，「許是送錯人了，若是送錯了，還要還回去的。」

信紙很薄，只有四個字：安好，弟留。

「弟弟？」顧亭遠皺起眉頭。

他又翻看信紙封皮，只見上面寫著「顧姐姐收」。

也沒別的弟弟啊？他就是唯一的弟弟了。顧亭遠這樣想著，拿著信到廚房去，說道：「姐姐，咱們還有遠房親戚嗎？」

「沒有了。」顧舒容正在面，搖搖頭道：「只咱們兩個了。」若還有親戚，當年也不會尋求方家的庇護。

顧亭遠便道：「好生奇怪。」若是認錯人，怎會這麼巧，他們家就姓顧？

「等等。」顧舒容忽然想到什麼，直起腰，「把信拿過來。」

手上有麵，顧亭遠便把信紙展在面前。

字跡並不是很好看，看得出沒有下苦功練過，筆畫間門著一飛揚恣意。腦海中浮現一個高高的影子，年郎生得極是好看，只是眼神沒有彩，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送來了什麼，我瞧瞧。」洗了手，走出廚房。

顧亭遠跟在後。

陳寶音和蘭蘭蹲在一旁，看著開布袋。

布袋裡面是三個大小不一的口袋，依次打開來，最大的口袋裡裝著曬乾的枸杞，另外一個口袋盛著一隻木匣子，裡面是一百年老參。

「嘶！」陳寶音不由得睜大眼睛，倒吸一口氣。

百年老參！誰託人給他們送這個？瞧著品相，十分之好，價值千兩銀子也不為過！

「快，看看剩下那隻口袋。」陳寶音攥著手心道。

如此珍貴的老參，居然隨意裝在一隻破口袋裡。不知剩下的那隻口袋，又裝著什麼？

顧舒容綳著臉，打開剩下一隻口袋。旋即，便怔住了。裡面是一串銅錢，瞧著不到一吊錢，約莫七八百文的樣子。

手一松，銅錢落在口袋上。

眼神怔怔。

「姐姐？」陳寶音見如此，不由問道：「是什麼人？」

看著不像尋常的親戚。沒聽說過，顧家還有旁的親戚啊？

看向顧亭遠，卻見顧亭遠也輕輕搖頭。

只見顧舒容的手微微發抖，好一會兒才道：「一個找死的人。」把銅錢裝回去，扔回布袋裡。

年走之前，曾言他若死了，便把恤金寄過來。但他來了信，信上說安好，那這算什麼？

但凡他還有一丁點兒求生之心，就該把這些存起來，留待以後家立業。

「一個遠房親戚。」抬起眼睛說道，「我以為他死了，原來沒有。這些是代我給他存著的，以後娶妻生子用。」

顧亭遠看著，緩緩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