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在蒸花上頭很有天賦，研究了一個多月，蒸出來的花竟和宮裏的差不多。

羅曼洗好臉，就先用花仔細敷了臉。雖說昨晚上睡得，卻也神奕奕，狀態很好。

「沒枉費我給的配方。」羅曼拍了拍細的臉蛋，滿意的揚了揚眉。等丫鬟為梳妝停當，便讓周紅鋪紙、研墨，又默出兩個宮裏的花方：「給蘭兒送過去。」

周紅應下，轉手安排小丫頭去辦了。

羅曼又問趙崇安：「也沒顧上那魔王，他最近咋樣，可生出了事？」

「哪有生事的功夫？」周紅忍不住笑：「古先生收了他當關門弟子，每天剛到卯時就被拎起來打拳，還沒等歇口氣又得背書、習字。好容易熬到用膳能歇一會兒，還得去柴房劈柴、喂馬。到晚上都不得閑，要幫著清清他們點貨、看賬、盤點總結市場。」

羅曼：「……他就乖乖聽話，沒鬧？」

「古先生說，能幹就干，幹不了滾！」

「……那他竟然沒滾？」

周紅呵呵笑出了聲：「想滾來著，被蘭小姐笑得沒好意思滾。」

不用周紅說，羅曼也明白了。

雖說羅蘭才只有七歲，可三歲就開蒙了。為了不墮伯府『書香門第』的名頭，自會說話開始，大哥和羅曼就教蘭兒背詩，雖說不參加科考，但經史子集，蘭兒不但樣樣涉獵，還學得不錯。

晚照苑地偏僻，又在荒郊野外，雖有護院，大哥也太放心兩姐妹的安全。所以，自打羅蘭會走路，羅庭琛就教兩個妹妹拳腳功夫。

羅曼當時已經大了，不願意吃習武的苦，死活不肯學。羅庭琛有心勉強，可裴俊臨和裴嬤嬤都來說，又明裏暗裏的幫著羅曼懶。所以最後認真學了的，只有哭著蹲馬步的羅蘭。

同是七歲，羅蘭還比趙崇安小五個月。要有心打趙崇安，能全方位打擊得他抬不起頭。

周紅正為蘭姐兒驕傲，得意的等著羅曼問經過，可都要上馬車出府了，小姐怎麼還沒問？

自己憋不住，笑道：「表爺劈不柴，蘭姐兒一斧子劈了八瓣；背不出文章，蘭姐兒倒著給他背了一遍；看不懂賬，看一遍做示範。

做完這些，蘭姐兒特傲慢的翻了個白眼，學著小姐您的模樣罵他『真真是好看的金玉公子。」

想著趙崇安一會兒漲紅、一會兒泛白的臉，一會兒攥、一會兒鬆開的拳頭，周紅忍不住笑了出來。

「蘭姐兒也不管表爺醬紫的臉，罵完還笑瞇瞇的說『現在可以滾了』。」

聽周紅勾勒著當時的況，羅曼也笑了起來：「趙崇安混蛋是混蛋，要臉也是真要臉。被個小半年的娃娃打這樣，他要真滾了，臉也不用要了。」

周紅扶著羅曼上了馬車，又惟妙惟肖的學了些趣事給羅曼聽。

主僕倆說說笑笑，沒多大會兒，就到了玉壺泉門口。

小二過來牽馬的功夫，古權迎了上來，恭敬的行罷禮后道：「王爺已經在松風閣了。」

聽到松風閣，羅曼心中發甜，連帶著眉眼間都染了甜：定的是松風閣，王爺送的帖子是聽濤閣。

王爺去了松風閣，那是——他來赴自己的約，他願意被約！

羅曼今天梳的丫髻，戴了串最時新的百花百果珠串。進門前，特意理了理上的流蘇，又調整出最乖巧、溫雅的表，確定自己滿都是仙氣之後，才由周紅牽著進門。

和郡王來了有小半盞茶的功夫，聽說掌柜的新得了幾尾極品君子仙，想著羅曼可能會喜歡這些好看的小魚，便去後院看了看。

回來時路過大門，過窗戶便看見羅曼在整理表。

小小的人兒，滿臉都還是稚氣，偏生要做個高深又溫雅的表。尤其這小人噘、眨眼之後，一瞬間又乖巧、雅緻得像年畫里走下來的仙，好靈巧得讓人心生嚮往。

和郡王在窗后饒有興趣的看著，覺得天下再找不出比更有意思的小人。

羅曼進去，沒在松風閣找到王爺，以為王爺其實在聽濤閣等，是古權記錯了。剛才的歡喜一點點往下落，鼓了下腮幫，轉要往聽濤閣去。

誰在才轉，便看見王爺抱著個水晶魚缸進了門，見到羅曼便將魚缸塞給了：「掌柜在東瀛淘到的君子仙，你留著玩吧。」

「所以，你剛才是去看魚了？」缸里的魚態小，上紅、黃、白三相間、魚鱗閃亮又仙氣。

羅曼低頭看的時候，君子仙正和的甩了下尾，頓時整個魚缸都有了仙氣。羅曼的仙氣是裝的，所以不太喜歡真正有仙氣的魚。

尤其這魚，還勾走了等的王爺！

「嗯！」今天有正事要說，和郡王答應了一聲便往主座過去。

這麼敷衍？不是該解釋一句：是因為覺得你喜歡，才特意過去看的嗎？

羅曼心頭有些悶，將魚缸隨手擺在了小幾上。

和郡王品了口合了荷蕊的新茶，覺得羅曼可能會喜歡，正準備，抬眼看見了被隨意擺在小幾上的魚缸。

再看羅曼，發現站在臺，拿了網兜在荷花池子裏撈。

「這是幹嘛呢？」和郡王放下茶盞，跺到羅曼邊仔細的看。發現好像在撈魚，忍俊不道：「君子仙的吃食有講究，你費力撈上來小魚苗它也不能吃。」

羅曼在心裏翻白眼：誰要撈給它吃了？眼睛卻彎出了十分乖巧，笑道：「蓮花有禪意、沾佛氣，和蓮花長在一起的魚可不是普通的魚，它肯定吃。」

「大哥走的時候，事都代給古先生了。你們去說正事，不用理我。」羅曼說著，手裏的小魚網又下到了水裏。

和郡王第一次聽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角忍不住又往上翹了翹。

路過小幾的時候，他不自覺多看了缸里的『君子仙』兩眼，沒明白這麼討喜的魚，哪裏惹羅曼不樂意了。

正事要，和郡王落了座，便和古權說起了銀錢調度的事。

因為昨晚已經和羅曼商量好了，古權在和郡王面前也應對得很輕鬆。針對這次調運的難點，他還提出了好幾個比較有見地的修改意見。

等說好了事，金桂便張羅著開席。

羅曼裝模作樣的撈了半天，連片魚鱗也沒撈到，又不耐煩端坐著，便趴在臺上玩水珠。太有些曬，原本想像上次一樣，揪一片荷葉當帽子。又無端想起周玫別荷花，王爺偶遇時驚艷的樣子。鬼使神差的，也揪了朵荷花別在頭上。

金桂正喊吃飯，王爺往臺方向一看，正看見羅曼直起纖細的腰，帶著一笑看過來。

頭上的白荷出塵，映得那一張乾淨娟秀的臉也滌盪人心。

見和郡王看，神怔忪，羅曼慣有的自信有些裂痕，小心的問他：「不好看嗎？」

問話的時候，大眼睛撲閃著，煽的蝶翅一般；同時手著荷花，要摘不摘的樣子。若原本是出塵的小仙子，此時便了和同伴飛散的小靈——懵懂、謹慎又迷茫、期盼……

「好看！」話說出口，和郡王才反應過來。他穩著心神，招手羅曼過來：「過來。」

和郡王自己沒注意，一眨不眨盯著王爺的和郡王卻注意到了：他說好看的時候，眼神專註，那聲好看是從心裏發出來的聲音。

這一刻，羅曼快樂得要飛起來了。

歡欣的走到王爺邊，乖乖的給他布菜。和郡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沒忍住，手扯了扯的丫髻。

羅曼噘：「頭髮都扯了。」

和郡王心說，了也好看。卻只淺淺的笑，原本要收回手，最後卻拐道摘下了頭上的荷花：「頭上這麼大朵花，不重啊？」

「好看！」

「好看也別戴了，別著了個子，往後長不高。」

羅曼正要端茶盞，轉頭糾結的看著王爺，嘟著委屈：「真的嗎？」

雖說這模樣當真可，可姑娘你先要做的表明明是翻白眼。這演的痕跡……

和郡王心裏悶笑，這丫頭，日常古靈怪。為防羅曼翻臉，他忍不住又扯了下丫髻，一本正經的道：「不戴也好看，簡簡單單的，菩薩座前的小仙一般。」

羅曼愣愣的看著他，眼裏全是不信。

「真的！」

羅曼就笑了，心裏的滿溢在臉上，流溢彩霎是好看。看著這樣的笑，和郡王又晃了下神。

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

為防失態，和郡王後頭都不敢看羅曼，又怕羅曼多想，便將桌上的清蒸鰣魚端過來，細細的挑著刺，挑好一塊便夾一塊到羅曼盤子裏。

論著尊卑，古權和金桂在另一桌上吃飯。古權是走到哪裏都放得開的人，便是有王爺在場，古權也吃得隨意。

可金桂這都瞄了王爺數十回了，便是沒影響了古權胃口，古權也替他眼睛累得慌：「那桌有你喜歡的菜？」

金桂從小跟著王爺，頭一回見王爺這般溫的哄孩子，心裏正地山搖。古權這話一出，險些將他從椅子上掀下去。

「別鬧！」

他甩給古權個白眼，又著聲音對古權道：「你家小姐會什麼魔力，怎麼王爺回回見到，就不再是王爺？」

古權懵：「不是王爺是誰？」

「不是這意思。」金桂又賞他一個白眼，解釋道：「尋常和王爺在一起，不是公務就是政事，王爺果敢利落、沉穩深邃得不像個年。可到了你家姑娘跟前，也笑、也鬧、也發脾氣，現在都會哄人了，真真是十六歲年的模樣。」

古權豎著耳朵，準備聽驚天辛，結果就聽了個這。他『嘿』一聲，重新執起酒壺：「我當什麼大事。那是我家姑娘，王爺在面前有什麼好端？」

金桂：「……」

這語氣，跟你家姑娘神佛加、看混沌、天下第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