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了許久，眼看就要出火花了，趙聞年卻突然無奈的笑了起來：「你啊，像你娘。」

和長輩板，羅庭琛也很不好意思。他低頭看著腳尖，又迅速抬頭看向舅舅：「太子……」

「好了，那都是以後的事。」小舅舅重重的拍了拍羅庭琛肩膀：「有衝勁是好事，可走穩妥也同樣重要。」

羅庭琛還要在勸，趙聞年已經對他搖了搖頭：「蛋不只放在一個籃子裏，尤其那籃子本還置不穩。」

話說到這份上，羅庭琛也知道空口是勸不過來了。他本也料到了這個結果，便也很快將這件事放開。

不管後果多嚴重，這的確也是以後的事。只要不是明天就會發生，他和曼曼總能想到解決的辦法。

況且，他明天不就要去和郡王邊了嗎？真有了事，也有了求救。

「既不肯要我的，那你準備怎麼在王府立足？」說這話，趙聞年倒是十足的擔憂。

以往，他對這個外甥關注得較。文會後，就特意將羅庭琛的文章，全找出來仔仔細細的研讀。

在同齡人中，羅庭琛當得起出類拔萃四個字。可放眼天下，學識了得又閑賦在家的大能不，和郡王但凡點口風，定能招攬到頂尖的賢才。

「你以為和郡王招攬你，當真是因為你學問了得？」

羅庭琛知道自己的水平，自然不敢妄自尊大。可舅舅都問了，不給個答案，好像又不夠尊重，鬼使神差的，他笑道：「或許是投緣？」

站在雲端的王爺，和被踩進塵泥的羅庭琛投緣？

趙聞年看著神認真的羅庭琛，點著他肩膀輕鬆的笑了：「你啊，看著正經得沉，沒想到還有這麼促狹的一面。好好好，年輕人，風趣點是好事。」

羅庭琛一愣，隨即也跟著笑開。

自從和妹妹一起商量著，壞了羅曼和裴俊臨的親事。他上的擔子，好像一下就輕了不。他活得一天比一天像個年，一天比一天笑得更多。

因為這場笑，有些凝滯的氛圍散開，整個書房都輕鬆不。羅庭琛趁機長揖到底，神鄭重道：「外甥無能，這些年讓家奴獨大。如今想差遣銀錢，竟也得先讓奴才首肯。」

說起這個，趙聞年也忍不住氣。

這些年趙平娘和家裏斷了往來，他起初還在暗地裏看顧著趙平娘的鋪子，後頭見裴嬤嬤能幹，又怕自己被發覺更惹趙平娘厭惡。等晚照苑理順了生意，他的人就完完全全的撤了出來，再沒幹涉過趙平娘鋪子的事。

他從來沒料到，趙平娘能將家命，完全付託在一個奴才上。

這個家奴，還是整個趙家都看不太上裴婆子。

若是以往，他無論如何也要先諷刺兩句。可想著趙平娘滿是皺紋的面容，夾在黑髮中的黑髮，到底是將所有難聽話都咽了下去。

「你放心，舅舅幫你收回來。一個婆子，還放不到你舅舅眼裏。」

羅庭琛沒答，一個長揖再次作下去：「舅舅持著諾大的趙家，已經是分乏。外甥自己也想歷練歷練，斗膽請舅舅不要手，給外甥薦幾個有本事，又靠得住的掌柜就行。」

看著眼前恭敬卻不謙卑的外甥，趙聞年中再次升起濃烈的欣賞。

小小年紀知道自立，長在鄉野也能不卑不。崇安要學到他哥哥三四分，他也知足得很。

「掌柜先慢慢選，過兩天就給你送過去。你邊的人，定好了沒有？」趙聞年按著羅庭琛坐下，自己也坐回主位，遙遙的朝羅庭琛舉了舉茶盞：「你邊常年就一個裴俊傑，如今攆走了他，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了。」

這件事，羅曼先前就和羅庭琛討論過。覺得王爺出行還只帶個金桂呢，哥哥擺什麼譜？況且去王府歷練，自然是聽王爺吩咐。王爺的事，再小都不是小事。他邊的人，一定要經過三厲五磨，實打實靠得住了，才能往邊放。

羅庭琛覺得很有道理。

小舅舅雖說肯定靠得住，但自家的事，還是自己慢慢著手更好。於是，放下茶盞，笑著拒絕道：「俊傑也沒伺候過我，牽馬倒水的事，我偶爾還得先顧他。所以，也不急，我慢慢尋個合心意的就是。」

和書房的正經相反，正遊園的羅太太一行，輕鬆得很，時不時就有歡笑聲傳來。

趙平娘想家，大夫人特意領著將宅子逛了個遍。這一路走下來，看著悉的景，趙平娘和娘家的隔閡，完完全全消了個乾淨。

心裏舒坦，腳卻著實有些累。

趙曦見了，趕忙吩咐邊的丫鬟：「我們去前面的晚照亭歇息，你先過去收拾一下。」

早聽說現在是趙曦理家，趙平娘不由得轉頭看。只見先端莊的回了一笑，然後便開始吩咐茶水、點心、墊、靠枕……

沒個人的喜好、沒小細節都照顧到了。

等一行人走到晚照亭，亭子周圍已經圍上了紗幔。裏面更升起了小炊爐，又丫鬟正在裏頭煮茶。

趙曦親自打起紗幔，迎著大家進亭子裏歇息。

進了裏頭，才發現石桌上已經擺滿了吃食。按著每個人的口味，細的擺了滿盤。坐已經墊上了厚厚的棉墊子，後頭的枕也鬆舒適。

招呼著大家坐下，立馬就有丫鬟過來肩捶。

這樣周全細緻的安排，若不是親眼所見，趙平娘很難相信是十二歲的趙曦安排的。

「曦兒真是能幹。」拉著大嫂的手，真心實意的誇讚著侄兒：「細緻妥帖又周到嫻，嫂嫂教養出來的姑娘，實在好得誇不完。」

趙崇安坐不住，正花著滿腹心思攛掇羅蘭去出玩兒。趙曦滿腹心思都在趙崇安上，生怕這小魔王惹事，鬧得大家不快，完全沒注意到趙平娘誇。

羅曼蹲在茶爐前，專心的看丫鬟煮茶。聞言卻轉頭對娘親笑了起來：「娘親這就誇不完了？你若再看到姐姐理賬、管鋪子，那要怎樣誇才好？」

趙平娘下意識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眉眼含笑，驕傲的看了趙曦一眼，而後才拍著趙平娘的手，謙虛道：「還差得遠呢，你是姑姑，自然看著哪哪兒都好。」

「娘可別信，大舅母這是謙虛呢。」羅曼走到自己娘親後，代替丫鬟幫捶著肩膀：「說是姐姐幫著大舅母理家，實際上趙家基本都是姐姐在打理了。大舅母的嫁妝鋪子也全在表姐手裏，生意上的大主意，都是姐姐做主。」

大舅母強著，滿眼的驕傲也溢了一臉。羅曼先俏皮的朝大舅母眼睛，才又接著道：「娘沒看見，姐姐那一手算盤打得，小舅舅都誇好。說再過兩年，小舅舅也打不過姐姐了。」

趙平娘欣喜之餘，滿臉都是驚訝：「這麼厲害？」

趙聞年自小就驕傲得很，他誇小輩不算什麼，要他說出自己會被超越的話，太難了。

「都是曼曼誇張。」大夫人看了眼大兒，見帶著趙崇安和羅蘭在外頭抓蝴蝶，心裏更是滿意：「自家孩子，聞年也是怎麼看怎麼好。」

沒等趙平娘開口，羅曼已經轉過去開丫鬟，自己給大舅母捶起了肩膀：「舅母也疼疼我。您這般謙虛，娘親何時才能看到我和姐姐的差距，也讓我歷練歷練，學學本事？」

手上不輕不重，語調也嗔糯，聽得大夫人哈哈笑了起來：「你還用歷練？才和你姐姐見兩面，你姐姐已經張口閉口都是曼曼，恨不能將滿副家都給你了。有這樣的本事，何須自己理家？」

「都和舅母見三面了，舅母也沒張口閉口曼曼，滿心滿意幫曼曼打算嘛。曼曼和姐姐那是投了緣，哪有哄人的本事？」

大夫人哭笑不得，拉著羅曼的手喜歡得一下一下的拍：「你啊，你啊……」

「裴嬤嬤十天裏賠停了三鋪子，我昨晚上求娘親，想讓娘親把這三鋪子給我。可怎麼求，娘親都不答應。說兒家不宜拋頭面，又說管理庶務是男人的事。鋪子在裴嬤嬤手裏不妥當，就該哥哥管。」

羅曼順勢窩進了大夫人懷裏，摟著的脖子、噘著、滿臉都是委屈：「舅母聽聽，娘親寧願關張鋪子，也不肯讓我歷練。我往後有了自己的鋪子，不也得當睜眼瞎？」

大夫人看向趙平娘，眼帶詢問。

想著趙曦的優秀，趙平娘有些不自在：「雖說才十一，可離十五也不遠了。前頭定親的事，雖沒傷著曼曼名聲，可裴家當時都吹打開了，多要傳出風聲。我們住在晚照苑，已經很讓人詬病，曼曼若還天往街上跑……」

本朝民風相對開放，議親之前沒有男不相見的規矩，親之後也不是不能出來走。可大戶人家就講究得多，勛貴之家更是規矩森嚴。

畢竟娶進門是要當正頭娘子，負責和各大家族應酬、際，維持關係的臉面人。自打在閨房就拋頭面，未免不夠尊重。若打小就鑽在錢眼裏，更要淪為笑話。

裴俊臨出事，趙平娘就知道低嫁靠不住。如此，更得惜羅曼的名聲，怕妨礙了往後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