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的話說得很隨意，周紅卻聽得很激。鄉野出，來晚照苑前見過最大的世面，就是跟著裴俊臨去林溪九里吃飯。

便是到了晚照苑，顯出了些管理宅院的本事。也不過是因為在家的時候，就幫著母親管家，得空了還去族裏幫忙。

被裴俊臨刺激得生死不能的時候，也幻想過自己是經商奇才，突然就大富大貴人敬仰。然後，再用最明正大又殘忍狠厲的手段，將裴家的所有生意全部斬斷。

如今，真的會有機會接生意？

「小姐……」

「不急著下結論，咱們今天也不可能拿到鋪子。」看周紅激得聲音都有些抖，羅曼開解道：「哪條路都有難走的地方。做生意聽著風，以為開了門就會財源廣進。其實，要把這件事做好，很難。

貨源要靠譜，掌柜得上能應付府，下能對付地，中間還要籠絡住客戶。除此之外，財務要分明，奴下要有手段，偶有敗筆還要能應付了東家的責難。

咱們自家的鋪子，和東家周旋這一步雖能省了，可做不出來績，也是在砸自己飯碗。」

聽著，周紅的神也認真起來。

是窮苦出，又被裴家仗勢欺凌，比誰都想出息后裴家一頭。若自己在生意場上比裴嬤嬤出，無異能給裴嬤嬤當頭一棒。

可夢誰都會做，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塊料，真不好說。

若出去的路沒走通，再回到院，怕也沒有了如今的地位。

「你且先慢慢考慮吧。」想起什麼，低著頭玩抱枕的羅曼突然轉朝周紅看來：「不是說他們學過生意經，你閑著沒事的時候，可以先朝們請教下裏面的學問啊。最不濟，做賬、打算盤總該先學起來。」

「奴婢明白。」

「好生學吧，你要是學不出來。要麼是們沒本事，要麼是你沒本事。」

所以，要麼是們不能用，要麼是我不能用！

周紅很激羅曼肯給這個機會，被指了這麼條明路，張興的心也緩解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接著回稟府中的事。

「蘇嬤嬤統總管著各，都已經敲打得服帖了。下午的時候，嬤嬤將花名冊和契都送了過來，我鎖在黃花梨那個箱籠里，小姐可要過目？」

羅曼搖頭：「今天不想看。」

「蘇嬤嬤的意思，家裏的權好容易收回來了，應該握在小姐手裏才是。從明兒起，小姐去明月廳，聽管事們回事。大事小，都讓小姐您拿主意。」

羅曼半邊眉就挑了起來：蘇嬤嬤果然忠心為主，至是沒有野心。

不然這滿府的權利到手裏，不正是取代裴嬤嬤的大好機會？娘親著這麼純粹的忠僕幾十年，實在可惜。

「外管事今天來得全？」

即便是普通的大戶人家，管事也分外。管事負責家裏的大小事務，隨時響應主子的一切安排。外管事便是負責外面事務的管事，一般管著莊子、鋪子、田產等。

若不是遇到了需要主子拿主意的事，外管事不用每天來回事，只需在固定時間過來彙報、賬就行。

晚照苑一直在裴嬤嬤手裏，所以這幾年，連羅太太都很見外管事。

如今雖說把院的權奪過來了，可田產、莊子、鋪子都還在裴嬤嬤手裏。沒有裴嬤哦的吩咐，即便是羅曼召見，也未必會給面子。

「倒是都來了。」

說起這個的時候，周紅臉有些不好看：「每人抱了一大堆冊子過來，說如今小姐當家，這些細務都該讓小姐過目。奴婢看了看，只認得麻麻的數字，旁的半點也看不懂。」

小心的打量著羅曼神，見又開始漫不經心的玩抱枕，長長的嘆了口氣：「蘇嬤嬤也過來看了看，說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說人沒用，還是送過來的東西沒用。臉不好看，奴婢就沒敢問。」

「給清清他們送過去。」

「都是鋪子的東西，萬一……」

「蘇嬤嬤不是說了沒用？」

周紅：「……」

「將這些東西看清楚了，就能明白裴婆子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了。若當著將鋪子裏細務、賬冊都送過來了，也算是表明一心向我的誠意。」

羅曼很樂見的誠意。

到底主僕一場，無論中間多假意，這些年也給過大家溫暖。臨了，別落不下善終。

周紅沒有羅曼樂觀，覺得裴嬤嬤不可能主出鋪子。賭徒賭紅了眼，押上滿副家、全家命都要賭，裴嬤嬤這種吃過了甜頭的，怎麼可能見勢不好，立馬就撤？

可明白羅家人對裴嬤嬤的，這些話著沒說出口。

「紅纓的事呢，解決了嗎？」

紅纓是茶水房的丫頭，裴俊傑肖想那天晚上，正好當值。裴俊傑趕走，然後朝水裏下藥的時候，就躲在窗外。

下完葯鬼鬼祟祟藏進房間的時候，正躲在一邊看。

裴俊傑便是不手，們當天晚上也有計劃。裴俊傑撞在手裏，原本要好生利用、教訓一下。

可躲在暗的紅纓求了上來：慕裴俊傑，卻深知自己不了裴嬤嬤的眼，想藉著這個事，求全。

略想了片刻，和紅纓達了協議。全紅纓的姻緣，套出想要套的話。紅纓答應了。

也不怕反悔，壞了名節的人，主家把許給行房之人在，將打死也在理。是嫁給心上人，還是去死，正常人都會選。

何況，套出的話也妨礙不了裴俊傑太多，看在裴嬤嬤的面子上，最多被趕出府。裴家那樣的家底，當貴公子都有餘，何苦給人當伴讀？

紅纓答應得很痛快，實踐得也很賣力。

可現在況變了，裴俊傑被嚇病了。這讓怎麼再嫁過去？

「上午才鬧了一場，不太好看。」周紅鄙夷的撇了撇：「紅纓家不肯嫁兒，要裴家賠錢。」

羅曼很有興味的坐了起來：「那裴家呢怎麼說？」

「裴家說不嫁正好，這樣的賤|貨還污了他們門楣。滿府的人都聽見了，紅纓和裴俊傑是你我願，憑什麼要裴家賠錢？若要賣，該去怡紅院。」

羅曼：「……果然是裴家的作風。」

周紅垂下眼瞼沒說話，裴家對紅纓，已經相當的仁慈了。

「紅纓家就這麼算了？」

小姐聲音里都是好奇，明顯就是在看戲。抬頭看著自家小姐，無奈的嘆了口氣：「裴嬤嬤說都是府里的奴才，要怎麼了解，們裴家全憑主子發落。

紅纓家覺得在理，也這樣要求。畢竟兒是府上功臣，才為查下毒真兇出了力。小姐不能不就幫著他家。

蘇嬤嬤說太太是清修之人，這種污糟事聽都聽不得，不管。」

羅曼正準備松一口，就聽見紅纓接著道：「所以他們兩家越好，後天一早就來找小姐。契都在您手裏呢，自然都得聽小姐發落。」

羅曼：「……」

「所以，這就是我當家后要理的第一件事？」

周紅點頭：「這麼件拎不清、理不明的事，您不但得理，還得理好。」

這個道理羅曼懂：下人也是人，來了新環境，他們也會觀察試探。起初規矩、責罰能約束他們。可若主子無能，震懾不住他們，他們便會慢慢找機會生。

裴嬤嬤也不是一開始就大膽，滿府的奴才，更不是一開始就敢不將主子放在眼裏，唯裴嬤嬤馬首是瞻。

重新開始，羅曼得自己先立起來，才能真正將整個府邸在手裏，將晚照苑治理得鐵通一般。

可這事要怎麼理？和平的嫁娶之路走不通，判裴家賠錢有些說不過去，大家還會覺得羅曼心眼小，故意打老僕。

判紅纓家不要錢，又沒法代兒家的一生。何況，在大家眼裏，紅纓已然是羅曼一派。若下場凄涼，旁人難免要覺得羅曼靠不住。

羅曼和周紅大眼瞪小眼，又對著彼此挑了挑眉。

「明天小舅母生辰，裴嬤嬤去不去？」

裴嬤嬤若還有野心，這種時候肯定要陪著娘親。畢竟毀掉了娘親和趙家的關係，才能有可乘之機。

周紅卻是搖頭：「不去。太太原本有心帶，拒絕了。」

羅曼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第二天天不見亮，蘇嬤嬤就將東西全都收拾停當，預備著出發了。羅曼和羅蘭扶著娘親上了馬車，朝趙府緩緩行去。

羅庭琛騎在馬背上，一路護在馬車邊上，一路走得恍恍惚惚。

昨天和王爺的飯局，算得上賓主盡歡，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全都順風順水的達到了。可曼曼撒下的謊，要怎麼在王爺面前圓？

等中途修整的時候，羅庭琛避過娘親將羅曼拉到了一邊，輕聲問：「小舅舅明確表示過，現在就站隊太早。你昨天又和王爺說了那樣的話，這謊要怎麼圓？」

「圓什麼圓，王爺還能找小舅舅對質不？」

妹妹這般理直氣壯的耍賴，羅庭琛啞然無語了半天。

沒等他緩過氣來，更要命的任務砸了過來：「今天的生辰宴，一來得讓娘親和舅舅家隔閡全消。二來，大哥得想辦法說小舅，王爺若真去賑災，趙家得敲鑼打鼓的出力。」

第一還好說，第二……

羅庭琛手去妹妹額頭：「莫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