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之後，府上要怎麼安排，羅曼和羅庭琛早就反覆仔細的討論過。

下午和妹妹們瘋完，他就找理由自己出去了一趟。暗地裡已經給林溪九里的付掌柜傳了話。

「咱們今晚上將要攆的人再攏一遍，明早上人牙子過來，該賣的賣該買的買，一上午也就妥當了。」

「使的奴僕，現買也就現買了，手把手教也能很快練。」羅曼推開清清上的茶，抬眸認真看著哥哥：「蘇嬤嬤手裡的大丫鬟全給了我，即便這樣，也只能釘在三四地方。剩下的管事缺，新買的人肯定不行。」

一個府邸，看著簡單。仔細攏一攏，部門卻不。

回事、車馬房、賬房、廚房、凈事房、採買，護院、以及各主子院里的統籌、管事丫頭……林林總總算下來，要賣的不，要買的更多。

「這個問題我們先前討論過了。」看妹妹不想喝茶，羅庭琛又把一碟子馬蹄糕移到妹妹跟前：「上次已經向小舅母開了口，咱們換奴僕的事一傳出去，肯定會來問人手夠不夠。」

看妹妹還是不吃，羅庭琛從碟子里撿一塊看著不錯的，喂到妹妹邊：「晚膳就沒用，又折騰到大半夜，先吃點墊墊肚，一會兒飯菜就好了。」

羅曼不想吃糕點，覺得太甜。

可盛難卻，羅曼只得就著哥哥的手咬了一口，細細的嚼完，才接著道：「既然是咱們求人，等著小舅母來問不太好。明天

一早，哥哥親自走一趟，求舅母援手吧。」

「還是妹妹想得周全。」

議完這些，又再攏了一遍要發賣的奴才、往後的人員配備和人事安排。等一切都妥當了，周紅也將新整治出來的晚膳送了過來。

看著一桌子清淡噴香的飯菜，羅曼吸了吸鼻子，心都更好起來：「去把蘭蘭接過來，我們一起在洗硯閣用完膳。」

羅蘭還太小，今晚上的事，兄妹倆在面前一點口風都沒有。所以，羅蘭是真的嚇著了。

怕給妹妹留下心理影，暈倒后羅曼就讓蘇嬤嬤守著，即便醒了，也沒許出來看府里的況。當然，府里一團，誰都沒顧上給羅曼重做一餐好飯。

羅蘭是周紅抱過來的，剛被放下，又鑽進了羅曼懷裡，抓著姐姐口的服，眼角紅了又紅。

「蘭蘭還害怕？」

羅蘭搖頭：「嬤嬤說壞人已經抓出來了，姐姐明天就要賣了他們。」

頭抵在羅曼口，雙手著羅曼的裳，聲音不但低落，還帶著霧蒙蒙的氣。很顯然，不開心。

「姐姐知道蘭蘭嚇壞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我們……」

「他們會被賣到哪裡去？」羅蘭打斷姐姐，抬頭鼓著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姐姐眼睛：「他們下毒不對，可我們也沒事。能不能不把他們賣到壞地方去？在這裡七年，他們總有對我們好的瞬間。」

這樣善良的蘭蘭！

羅曼了妹妹的頭髮，脆脆的答好：「還和遣退清秋院的奴才一樣，想自己贖的就自己贖。賣給人牙子的，我們也和他說好，晚照苑的奴才不往苦寒、污|穢的地方去。

到底主僕一場，每人賞五兩銀子。有了銀子，他們也不會太過艱難。」

羅蘭開心起來，摟著姐姐的脖子，在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就知道姐姐最好！」

「這話我聽。」羅曼將妹妹放在旁邊椅子上，羅庭琛過來颳了刮鼻頭，又給添了兩筷子：「哥哥就不好？」

「哥哥也好。」羅蘭恢復過來，香香的吃了好幾口，又著短胳膊給哥哥、姐姐夾菜：「你們也吃，今晚的飯好吃。」

第二天一早，人牙子就帶著人過來了。

羅曼和羅庭琛先行看過人，而後便讓材高大、壯實的護院圍著院壩站了一圈。

蘇嬤嬤將滿府奴僕召集過來的時候，大家瞄著周圍『兇神惡煞』的武丁，嚇得大氣都沒敢出。

他們膽戰心驚了一夜，四奔走了一夜。可裴嬤嬤他們找不著，別的主子也不見他們。如今再見這陣仗，就知道再沒有迴旋餘地，從臉到心裡都灰敗起來。

蘇嬤嬤在前面讀能留下來的人員名單。大家聽著、看著，明白這些人都是從沒追隨過裴嬤嬤的，看著們有的漲月例，有的升管事，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當初大小姐拿了契，就已經在告訴大家想管家了啊。若當時就棄暗投明，這會兒是不是也風無限？

大小姐從沒給下人許好，可這好實打實的落在了上。裴嬤嬤倒拍著脯許諾利益，可如今大家都要被發賣了，連個屁都沒放。

「主子恩德，發賣前還每人賞你們五兩銀子。」蘇嬤嬤將支銀兩的條|子挨個發下去，發完了又中氣十足的道：「往後去了別家，希你們能認清主子，守好奴才的本分。再被發賣，怕是沒好地方能挑。」

下面哭聲一片，紛紛磕著頭、發著誓，求羅曼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羅曼站在高看了看他們，然後冷漠的轉走了。

給過們機會：契拿過來的時候，大家可以選；清秋院的丫鬟被發賣的時候，他們可以選；下人們作的時候，他們還有機會投誠。

可他們從始至終都沒選。他們眼裡只有利益，只有貪心，只有和裴婆子一起欺主的得意和興。

他們何曾把羅曼、羅蘭甚至羅太太、羅庭琛當過主子？

這樣的奴才，怎麼留，怎麼用？

外院鬼哭狼嚎的好半天，最後還是漸漸散了。羅太太由香墨陪著，跪在小佛堂里念經。念得淚流滿面，心也越來越冷，越來越。

昨晚的事，打擊都在其次。要命的是恐懼：一晚上沒合眼，眼前全是鋪天蓋地的危機——

整個家都被裴嬤嬤把持，想打發都不能輕舉妄。

宣毅伯府一直打著孩子們的注意，隔三差五總會派人來接孩子們回去。

趙家雖和自己連著脈，可這些年，幾乎傷遍了趙家的所有人。

琛兒到底要醉心學習，曼曼再能幹也才十一。這個家，以及外頭龐多的莊子、鋪子，該如何順順利利的收回來，妥妥噹噹的經營好？

這偌大的家，該怎樣，才能支撐得住。那三個失恃的孩子，如何才能護好？

羅曼正帶著哥哥、妹妹在外頭挑人，對娘親的煎熬一無所覺。

這批人，人牙子顯然心挑選過。羅曼不但挑全了使下人，連管事苗子都挑出來了好幾個。

羅庭琛看妹妹挑得差不多了，便起要去趙家：「我早點過去回稟了大舅母，也好準備人手。」

正說著話，外頭就響起了趙崇安的聲音：「大表哥，你看我新做的彈弓。」

羅庭琛聞言迎出去，就和興著往屋裡闖的趙崇安撞了滿懷。眼看著趙崇安被彈回去，要摔在地上，羅庭琛趕忙手將他撈了回來：「冒冒失失的，也不怕傷了自己？」

自從上次被打服氣，羅庭琛就了趙崇安偶像。

偶像說什麼都是對的，更何況偶像剛才撈自己那一下，招式新奇，模樣帥氣，看得他雙眼直冒星星：「這彈弓我改過了，遇到壞蛋按這個扭，打出去是鋼珠子。遇到皮孩子，想小小教訓下，再按下這個扭，打出去的就是土蛋子……」

羅曼牽著妹妹出來，就看見趙崇安在纏羅庭琛，那興的模樣，像急的狼撿到塊上好的。

「二表姐……」

趙崇安又看見了羅曼。他被羅庭琛打服了，更被羅曼說服了。

他覺得羅曼說話好有道理——咱們當紈絝，也得當厲害的，振臂一揮便能調萬千小弟了的紈絝。

再看見羅曼，他眼睛的亮度直太，揮著彈弓就朝羅曼跟前沖：「你看，我給你做的彈弓。」

看著火速奔來的小人，羅曼：「……」

趕忙牽著妹妹後退，誰知羅蘭甩開了的手，主朝趙崇安迎了上去：「表哥，有我的沒有？」

羅曼：「……」

「你和誰過來的，大舅母還是小舅母？」

趙崇安興的給羅蘭展示彈弓，聽見羅曼問他，匆匆答了一句：「和我娘，進門就去小佛堂找姑姑了，讓我自己過來找你們。」

小舅母追到佛堂找娘親了？倆見面，那還不得打起來！

羅曼和羅庭琛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往小佛堂走。走之前，羅曼還沒忘吩咐羅蘭：「你帶表哥去溪雲閣耍，好好的不要吵架。」

兄妹倆才走到小佛堂門口，就聽見娘親在哭。

羅庭琛擔憂的看妹妹一眼，手握住了的手：「曼曼別難。咱們要靠著趙家，總得讓小舅母把以往的委屈都發出來。」

他這樣勸著妹妹，自己的手卻有些抖，心裡也跟有萬千針在扎一樣——屋裡哭的，是他親娘，實心實意著他們的親娘。

羅曼掃了眼佛堂門口，尋常候著的丫鬟都被打發走了。再聽屋裡，除了娘親的哭聲，倒沒有別的聲響。

「小舅母是坦人，若真為難娘親，靜肯定小不了。」羅曼的心定了下來，甚至攔住了要進門的哥哥，拉著他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給們些時間、空間，讓們把恩怨、委屈都清算清算吧。」

兄妹倆才剛坐好，屋裡就傳來小舅母很不耐煩的聲音：「哭了小半盞茶了，還有完沒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

屋裡的哭聲小了，慢慢的連泣聲都聽不太真切了。

「得虧裴嬤嬤反了，不然你要怎麼著？將那三孩子全養和尚、姑子？」肖明蕊著羅太太手臂，恨鐵不鋼：「好好的大家公子、貴小姐，讓你養得看奴才的臉過日子。你就這點出息？」

「你說話，你兌我，兌大嫂、聞年時的伶俐勁兒呢？讓狗吃了？」

羅太太不說話，直直的跪在菩薩面前，眼淚串的掉。

肖明蕊看著這樣的羅太太，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反正煩躁得很。

上手將羅太太從團上拎起來，大罵：「趙家的人都死了，你遇到啥事都想不起趙家。奴才都快把你們生吃了，你都不知道你後還有個趙家？

趙家是欠了你趙平娘多，連幫你，都得自己上趕著、看著你的臉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