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去后，闔府的人都松了口氣，尤其是老夫人，一直守著他們，生怕他們出意外，好在到底是平安歸來了。

容z在這次宮變中救駕有功，在朝中勢不可擋。有后人評價，皇上重文輕武，國家繁華，可兵力積弱，長此以往，國家必將不堪一擊。但容z的存在與此次宮變，提醒了皇上兵力強大的重要，以至于皇上及時調整國策，才迎來了被載史書的明啟盛世。

這次宮變清理了一批員，以至于宮中許多職位都空了下來。這便使得明啟十二年的春闈愈發重要了。皇上為定民心，尤為重視此次殿試，可他在大殿上卻被一事難住了。賀青州和宋程昱的文章都寫得很好，誰高誰低實難判斷。

讓誰當狀元，著實是個難題。

一個是容z的妻弟，一個是容媛的侄婿，最終皇上更欣賞宋程昱的年有為，稱贊他是年天才，欽點他為新科狀元。

賀青州當即攥著手，很奇怪他第一反應不是失落，而是他沒考上狀元，高氏對他期盼落空，他與容媛的距離便愈發遠了。甚至再也沒有集的可能。他對這個妻子不算深，可真走到這一步，他也多有些不甘。若不是容媛親前便破瓜，使他心有芥，他也愿意和好好相的。

本就病重的沈氏聽聞宋程昱這個妾生子竟然得了狀元后，竟又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這一次暈過去，便藥石無醫了。

宋朝夕已經許久沒回永春侯府了，因宋程昱的干系，永春侯府恭賀聲不絕，老夫人穿著簇新的裳，披大氅，去外頭招待貴客。

宋朝夕推開門，沈氏房中有濃郁的艾草味，躺在床上，面蒼白，頭發干枯，毫無，與記憶中的沈氏完全不同，像是變了一個人。宋朝夕掩帕咳了咳，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沈氏撐起手臂，見了，猛地大怒：“你終于來見我了你說，你妹妹是不是你害死的你連自己親妹妹的尸首都不放過，你好狠的心啊”

宋朝夕輕輕地笑了，平日在國公府日子過得太舒坦，都沒人吵架，實在有些無聊，見到沈氏莫名想說幾句，“母親你老糊涂了，妹妹不是去山中養病嗎怎的是我把妹妹害死了”

打定主意不認，沈氏拿一點法子沒有。宋朝夕披著大紅蹙雪白狐貍的大氅，鞋子上綴著拇指大的潤南珠，生孩子沒有讓憔悴變老，反而給本就明的長相，添了幾分獨特的韻味。那是未親的子上不會有的，比純粹的貌更招人。宋朝夕過得這般好，可疼的朝卻葬山崖，死后竟連家都不能回。

沈氏心如刀割，不甘冷笑：“宋朝夕，你會遭報應的”

宋朝夕嗤笑一聲：“放心吧，我家房梁高，天打雷劈劈不到我，母親就不必為兒擔心了。倒是母親你，只怕兒真有天打雷劈的那天，母親也見不到了。”

字字誅心，沈氏一點便宜占不到，指著雙手發抖：“宋朝夕，我是你母親，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這樣對我，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宋朝夕極淡地笑了，今日了梅子的口脂，笑起來極有生氣。

“豬狗尚且知道疼自己的崽，母親你又為自己的孩子做過什麼你偏疼宋朝，一味護短，甚至幫著小兒來陷害自己的大兒，像你這樣的母親，也配作母親嗎你不用詛咒我，我對你是一點意都沒有的，不會因為你的詛咒而生氣。你做鬼不放過我也沒關系，若有來生，我只愿與你再無干系。”笑笑地站起，很輕地撣著角莫須有的灰塵，“黃泉路實在難走，母親你多保重了。”

吱呀的關門聲使得屋中愈發昏暗了，沈氏躺在床上，想到很多從前的事。這一生比不過別人命好，卻也不差的，時長得不算出眾，可宋茂是人人羨慕的好相貌，后來嫁永春侯府，老夫人雖則勢利了些，卻不像其他婆婆那般難相。再后來得了雙生，又得了一個兒子。說起來此生有兒有，父母雙全，怎麼也算是好命了。可一直不待見大兒，把所有希放在小兒和兒子上，可他們死的死，走的走。連宋朝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兒子以前與最親，去參軍前卻一句話不肯跟多說。

藍氏天天說羨慕生了個好兒，可知道藍氏只是為了諷刺。把這麼出息的大兒推得遠遠的，卻把沒什麼作為的小兒當寶一樣疼。想起從前做過的那些事，竟也生出幾分懺悔之意，只是已經油盡燈枯，人生再也不可能重來。

宋朝夕接到沈氏死訊時，正在看香寶齋這個月的賬目。此前薛神醫給人做提拉，害得許多子臉部被毀，薛神醫已經死了，這些爛攤子沒人收拾，宋朝夕便發明了一種養解毒的藥丸，此藥丸吃下有修復的功效，一經推出便到追捧。這個月香寶齋賬翻番，賺得荷包滿滿，很難不高興。聽到青竹說沈氏死了時，宋朝夕笑了笑，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又是一年杏花春雨時，國公府園中的杏花落了滿地，宋朝夕這才發現國公府竟然還種了這麼多的杏花，打眼一看，地上鋪了曾白霜。

“夫人，”修剪園子的老奴笑著說，“昨日國公爺也來過，說今年杏花落得晚，到現在還沒落完。”

宋朝夕一愣，“國公爺經常來”

“是啊，沒事就會來逛一逛，國公爺尤其喜杏花，總是盯著樹上的杏花出神許久。”

宋朝夕忽而想起廖氏曾說過，那年杏花春雨時，容z和程氏親，從前宋朝夕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如今聽到老奴的話，莫名蹙了眉頭。容z經常來看杏花是巧合還是在回憶過去親以來似乎沒見他對程氏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可人人都說他們好，說他為程氏空置了嫡妻之位。他是把程氏放在心底了以至于只能借杏花睹思人

燭火搖曳，容z回來的有些晚，“給我備上膳食。”

宋朝夕正懶懶坐在床頭，大紅的綢緞中，有種勾人懾魄之姿。頭也不抬地挑眉，“熬了杏花紅棗粥，溫一下給你”

容z蹙了眉頭，他不喜吃花，卻總做些鮮花的餅或是粥，每每湖心小筑有些時令的花果，便張羅著做來吃。蓮藕時，還做些藕，雖則外頭也能買到，但吃自己做的，總是別有滋味的。

他不做聲，宋朝夕便人溫了杏花粥，拿了杏花的餅，容z吃了一口，眉頭越發皺了，這味道實在不是很好。香是香的，吃起來卻有淡淡的苦味，他是知道槐花可以吃，但槐花的味道比這個好多了。“杏花可以吃”

宋朝夕呵呵兩聲：“杏花補中益氣，祛風通絡，對皮也好，再說國公爺不是喜歡杏花嗎國公爺看著杏花，吃著杏花，把這杏花融骨髓，定然可以延年益壽，養容。”

在說什麼胡話他好好的吃杏花做什麼可卻躺下蒙上被子，拒絕再和他說一句話。

丫鬟們大氣都不敢，都低著頭假裝看不到，容z也不愿意為難們。

晚膳之后，容z把梁十一來，“夫人今日去了哪”

梁十一細想片刻，“今日夫人未曾出府，只在后頭園子里走了走，還跟修剪杏花的老奴聊了幾句。只是從園中出來之后，夫人的臉就不大好。”

容z人把老奴來，問了幾句，那老奴如實說了，有些奇怪地看他。

容z讓他回去，老奴的話沒什麼特別的，只聊幾句杏花而已，他卻實在想不通，宋朝夕在生什麼氣。

梁十一卻忽然想到什麼，言又止地看著自家主子。

“有話便說。”

梁十一沉，“我記得主子和世子的母親，也是在杏花春雨時節的親。”

容z喝茶的作一滯，似有些驚訝，這麼久遠的事，他已經不記得了。

聽他提起，容z才想到很多年前的晚冬。那年皇上未曾登基，他也正當年，未曾跟父親一起去戰場。那年本朝有個采花賊擅長易容，囂張至極，在四十多個州府流竄作案，傷害一百多名婦人。各家的婦人害后都不敢聲張，采花賊愈發張狂，在聽人說京城高門世家人甚多時，竟來了京城。

國公府眷甚多，容z收到報，加強守衛的同時，也想親手抓了這采花賊。

那日，他和皇上剛分開，便看到一個材高大的子，走路姿勢不像子，倒像是男人。且從腳步看，這人有些力，容z便跟了上去。這人進了一戶人家，以丫鬟之名進去服侍那家小姐，打算給小姐下藥。容z跟蹤至此，以防事鬧大，便推門而，與那采花賊過招對打，最終制住了他。

這事在當時鬧得很大，后來采花賊也被都察院奉命下旨凌遲死。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看了定北侯府小姐子的流言卻傳了出去。

那日他只顧著制服惡人，以防惡人污那小姐，未曾留意其他的，卻不曾想竟有這樣的后續。后來定北侯老夫人上門找到了顧氏，要顧氏給個說法。子名節是天大的事，程氏名節毀了，很難許到好人家，后來廖氏出主意，程氏以死相，程氏沒有主心骨，便聽從了。

彼時容z鮮怒馬，年有為，國公府沒人能替他拿主意。他想找個自己喜的子，老夫人也由著他，他的婚事遲遲未曾定下。

卻不曾想因為救人，被人倒打一耙。

他自然是不肯認的，但不久后邊疆告急，戰事兇險，老夫人希他能留個后。

他后來斬斷了流言，知道這事的人并不多。而他親后沒多久便走了，此后回京也甚在府中歇息。程氏沒有主心骨，一直幫襯娘家，定北侯府經常打著國公府的名號謀利，他對定北侯府所有的人喜歡不起來。

當年的事非他自愿，實屬無奈，又哪來的杏花春雨

oo的聲音傳來，幔帳被人拉開，宋朝夕一早便聽到聲響了，其實不太在意他和程氏的事，總覺得都過去了，而與容z甚好，實在容不下別人。是以一想到容z懷念程氏，心里便有一刺，怎麼都拔不去。

打定主意要裝睡，被子被人開，子被人放平。溫涼的手指鉆進以，很快攏著，再然后服都沒了，微微彎曲，上都被他親了個遍。宋朝夕眼淚都要出來了，咬著牙，抖著控訴：“你真是哪有你這樣的”

容z從前掠過，親了親的角，一向冷如寒潭的眼眸中卻閃過脈脈笑意。他的眉眼本就好看，只是那眼中一向沒什麼眼神，他這樣近地看著自己，寵做不得假，又剛伺候的子發，竟愣怔在那，只能無助地摟著他脖子，一時不知說什麼。

容z帶著笑意，“你這人，吃醋也吃得這般別致。”

宋朝夕被人破心思，惱怒地打他口，“胡說什麼我才沒吃醋呢”

容z卻不聽了，只是不容拒絕地攻城略地，說話聲音都變了，人難地蜷著腳趾，嗚咽：“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容z卻心道，他何止要這樣欺負，何止要欺負這一次以后都要好好欺負的。

他拉著的手放在自己口，他上十分結實，覺得不錯。

他又在耳邊輕聲道：“朝夕，沒有別人。”

宋朝夕微愣，酸的緒瞬間消散，轉而被一種十分充實的緒填滿了。

低低應了一聲，嗚嗚咽咽，我見猶憐。容z在額頭上親了親。

“朝夕，我很歡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