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麼帖子，你那個朋友。」何施燕找到路上聽人談論的那個帖子了，也是第一次看，被那些不堪目的揣測刺得瞪大了眼睛，「我看帖子裏好多學生也不是我們學校的啊，還跑過來留言搗。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

陸竽轉了轉酸痛的右手腕，朝手：「給我看一下。」的手機在桌子另一邊，夠不著，為了讓自己專註畫畫故意放很遠。

何施燕把自己的手機拿給。

那些字眼飄進陸竽的眼睛裏，跟針尖一般。

「打印店那位要不是連環殺人案罪犯的兒子，我名字倒過來寫。太恐怖了，請問關大的學生現在什麼覺？我想採訪一下，好奇死了。」

「那期我一個男生看了都害怕，真是惡魔在人間。老古話說龍生龍生不是沒道理的，老鼠的兒子會打，惡魔的兒子會幹什麼？【噓】」

「雖未見其人，已經聽說其事跡了，暗孤僻、不合群，這種人一般心理多多有點問題，不信找個心理醫生給他看看。」

「看他面相就不是好人。」

何施燕雙手叉腰：「是吧，那些人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們本沒見過於巍，還在那兒發佈謠言。」

汪雨說：「你們說的那個帖子，我一個同樣在關州上大學的高中同學聽說是咱們學校的事，發來消息問我是真是假，說已經在周邊幾個學校傳遍了。還有些男生要來一睹於巍的真容，看看是不是跟帖子裏說的那麼像。到底誰是瘋子啊。暈了。」

何施燕：「我拿快遞迴來的路上就聽到他們在說有人把於巍的照片傳上去了。」

陸竽深吸了口氣，看到帖子裏於巍的照片了，是完完整整的正臉，清晰無比，跟罪犯那張正臉的照片並排放在一起，對比鮮明，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

「不能聯繫管理員刪帖嗎？」陸竽抬頭問何施燕。

「咱們平時也不這些，管理員都有誰也不清楚。」何施燕有心幫忙卻沒渠道。

陸竽合上電腦，把手機還給何施燕，從床上下來拿起自己的手機，給人打電話，問了一圈終於找到管理員的聯繫方式。

給管理員打去電話，得到的答案是他已經卸任了，沒有管理吧。

陸竽很著急，接著問他，知不知道新上任的管理員都有誰。

好在老管理員是知道的，給發來兩個電話號碼。陸竽打過去，通了一番，對方請假一個星期了，不清楚學校里發生的事，給回復馬上去刪帖。

陸竽鬆了一口氣，坐回床邊。

何施燕有點擔心：「帖子可以刪，那些人的可堵不住，還是會在學校裏外到傳。」

陸竽咬著下上的死皮，扭頭看窗外的天，最近幾天的天氣變換快，時而放晴，時而雲覆蓋，人的心也影響。…

猶豫再三，給於巍發了條QQ消息：「你還好嗎？」

也清楚，在巨大的風浪面前，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

於巍果然沒有回。

事在學校里一再發酵，於巍照常去教室上課、去打印店做兼職、去食堂吃飯，沒有跟室友一起。他又變回了高中時期獨來獨往的於巍，甚至更孤僻。

他看到了陸竽發來的消息，想跟說自己很好，不需要擔心。

但他不想欺騙，更不想讓知道他過得不好。

打印店的老闆終於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在於巍下課去店裏兼職時，將他到了工作間後面，手肘杵著旁邊一個白鐵皮八斗櫃，兩條叉，偏著頭看他：「我找人打聽了下，他們說你是什麼連環殺人犯的兒子

，什麼意思？真的？」

老闆很嚴謹，他用了「他們說」三個字，表明不是他自己要相信的。

於巍抿著，半晌，平淡地開口：「您要是不想用我了，今天就結工錢吧。還沒到一個月，按照天數來算，一千零五十，您給我一千塊就夠了。」

老闆撓了撓後腦勺，有些躊躇：「不是，我還沒說什麼……」

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是真的，於巍的說法變相承認了。

老闆要說不驚訝是騙人的。

靜默許久，老闆沒有出言挽留，他得為店裏的生意考慮，最近來打印的人都了，正值畢業季，論文滿天飛，賺很多錢。

他拉開櫃枱下面的屜，平時一不拔，罕見地大方了一回，給於巍數了一千一。在他接過去時，老闆又慷慨地從屜里了一張紅鈔票，一併塞給他：「小夥子，有毅力的人以後總有屬於你的路走。」

那是老闆最後留給他的話，於巍沒有聽進去。

他已經嘗試過很多條路，沒有一條是平坦的，可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期末即將來臨，籠罩在大家頭頂的除了神莫測的八卦，還有考試。

對他們這一屆來說，下半年就是大四，轉眼他們在學校里的時間只剩半年多——大四下學期要自己找地方實習，到論文的時候才返校。

在此之前，他們要正式退掉學生會和各個社團的職位。

學生會各部門組織了散夥飯，在群里發了公告，大家能來的都來個面，算是正式的告別。

於巍是宣傳部副部長，但他不想去，正要跟部長說明，看到陸竽在群里簽到「+1」，他取消了原先的想法，決定去一趟。

就像部長說的，正式告個別。

於巍慢吞吞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拉開櫃，臉上沒有一表，從裏面拿了個東西，沒讓其他人看到，不著痕跡地塞進子口袋裏。

幾個室友看著他，一下張一下閉，沒打好腹稿的樣子。

還是那位先前不小心被於巍摔碎手機的開口：「對不起啊，那天晚上可能玩笑開得不太合適。學校里的謠言也不是我們說出去的，他們應該也是看了那期解說，被搬運到好幾個平臺了，我們試著聯繫人刪除了一些。但……」轉載了太多次，刪不完，u主又漲了一百萬。…

「不重要了。」於巍說。

最後對他們笑了一下，雖然他笑起來很彆扭，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突然湧上一很濃的酸。其實仔細想，他對他們每個人不差，除了有點冷淡。

連續半個多月的腥風雨，一般人真頂不住。

於巍越是表現得平靜無波，他們越是擔心。

他們也拿自己的賬號跟那些人爭論過，沒人聽他們的，那些人只知道罵人。

於巍離開了宿舍，什麼東西也沒帶。

生宿舍里，陸竽換好了服，一條素凈的淺藍牛仔，方領，戴了江淮寧送的那條北極星項鏈，很漂亮。

看向躺在床上的何施燕，趴在床邊問：「你真不去啊？」

何施燕也是宣傳部的一員，來例假了，肚子痛，剛吞了一顆布芬，側躺著，大熱天肚子上了一個熱水袋，汗都出來了。

「你跟隔壁宿舍的小柳去吧，我就不湊熱鬧了。去了也吃不了幾口，還喝不了涼的。」何施燕有氣無力地說。

陸竽沒勉強：「那我走咯。」

「嗯。」

陸竽拎上挎包，鏈條穿過左肩到右腋下斜挎著，出了宿舍，去隔壁找同樣要去聚餐的小柳，打車到吃飯的地方。

部長可能把僅剩的會費全揮霍了，訂了一間豪華大包，裝修風格低調又貴氣，對面還能看到滾滾的河水，沿岸點綴了一串串閃爍霓虹。

陸竽和小柳到了包廂，部門裏先到的幾個生在窗前找角度自拍，們兩個也被落地窗外的景吸引了，連聲誇部長有格調，會選地方。

部長擺手，示意們隨便坐。

等了半個小時，人陸續到齊了，於巍大概是最後一個到的。其實他早就出發了，坐在酒店南側門的臺階上靜靜想了很久。

最終，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三月棠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