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為令公子求娶我,我想我能猜到原因。」陳寶音目剔，看著趙老太太道：「您要我管著他，引導他走上正道,是也不是？」

趙老太太還在驚異於忽然變化的氣質,很快明白過來,這才是侯府千金的模樣兒。心裡愈發滿意,都有些激了。是了，這才是配得上兒子的姑娘！

「不錯。」緩緩點頭,「姑娘聰明伶俐，秀外慧中。日後進我趙家門，我趙家不會虧待你。」

陳寶音輕笑一聲，說道：「是吃喝上面不虧待我，還是穿戴上面不虧待我？」

趙老太太愣了一下，想說都不會虧待，趙家又不是缺瓜兩棗的人家。但看著孩兒金貴出挑的模樣，陡然想到,是從侯府出來的,口中的「不虧待」……

才想著，就聽陳寶音道：「我們陳家，家底薄,養不起我。趙家乃大戶人家,每日供我一碗燕窩,使得吧？」

一碗燕窩，品相好的，要四五兩銀子。最末等的，也要幾錢銀子。這等東西，趙老太太自己都吃不起。一臉愕然,看著陳寶音。

「還有我穿的裳。我現在只兩，替著穿，唉。」低頭，撣撣袖口，嘆氣，「想我曾經，每季都做二十幾裳，穿都穿不完，好些裳都沒上的機會。」

趙老太太聽得張口結舌。知道高門大戶都是穿金戴玉，但不知道竟如此奢靡浪費！

「待我嫁趙家，每年也能做幾新裳吧？」陳寶音看向趙老太太，邊含著淺笑。

趙老太太不知道怎麼答，若是應下了裳，那剛才說的燕窩，應不應呢？正想著，就聽對面又道：「我比較中意蘇綉，每年玉綉坊都會上許多新花樣，只是要派人去京城買。還要提前兩個月預訂，不然拿著錢也買不到呀。」

「……」趙老太太。

索閉上，等著看還能說出什麼花兒來。

就見陳寶音了頭上的桃花木簪，又嘆口氣，說道：「至於首飾，我喜歡珍珠，但是又大又圓品相好的東珠，市面上買不到。便戴些金啊銀啊，湊合一下吧。」

趙老太太這會兒只剩下冷笑了：「姑娘莫不是在說笑話？」

轉視線，挑剔又輕蔑地打量屋中：「陳家窮得叮噹響，也沒見姑娘過不下去。」怎麼，到了趙家，就作起來了？

「陳家雖然窮，但沒有一個被人引著好賭、好、沒戒心、沒城府的傻男人讓我心哪。」陳寶音笑起來。

這笑容說不出的嘲諷，雖然看上去並沒有嘲諷的意味，僅僅是輕輕笑著，甚至姿容甚，但趙老太太就是覺著在嘲諷文曲，嘲諷趙家！

「若你以為這樣就能讓趙家放手，那你是想多了。」趙老太太沉沉地道。盯上陳寶音了，就要做趙家的媳婦兒，大不了娶回去后好好教，總不至於教不出來！

陳寶音輕笑一聲，目是看了想法的玩味：「老太太，您這麼有本事，怎麼不去管自己兒子？」

一句話，讓趙老太太的臉難看起來。當然是管教不了！不然能讓趙文曲把家業敗掉大半嗎？

「您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管教不了，怎麼會覺得能管住我這樣一個外人？」陳寶音好奇道，自己的臉，「而且，您瞧我長得這樣，趙公子只怕也會憐香惜玉吧？您管教我，若是手段重了，趙公子不會撈我嗎？」

這下趙老太太的臉更加難看起來。生的兒子，當然懂，那是個興頭上誰的話也不聽，極度憐香惜玉的主兒！

「生氣啦？」陳寶音忽然笑起來，這下又沒有了那子高貴不可攀的勁兒，看上去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家丫頭，眉眼活潑，端起桌上的茶葉水喝了一口，「別生氣，我不是跟您逗悶子。」

「我沒那閑工夫。」

放下茶碗，抬起眼睛，正事重提：「只要您出得起價兒，我可以幫您把令公子管好。不用娶我這樣一個敗家，還能讓令公子洗心革面，何樂不為？」

趙老太太愣住了。

剛才的氣惱，彷彿也凝固了一下，開始琢磨陳寶音的這番話。

慢慢的，回過味兒來。目掃過只有自己跟兩個人的屋子，以及打一照面就溫和知禮的表現。

這姑娘，就沒想嫁給兒子！

趙老太太抿，臉上很不高興：「不怎麼樣！」

要的是給趙文曲娶個好媳婦兒。而這個好媳婦兒，跟他一條心，賢惠溫地管教著他，把他引回正途。

結果，陳寶音瞧不上兒子？怎麼敢！

「你現在已經不是侯府千金了。」綳著臉道，「擺那個譜兒！」

陳寶音無所謂，懶洋洋地揣著手，貓著腰坐在小木墩上，渾沒個正形兒：「不擺不擺。您要非給令公子娶我，那我醜話說在前頭，原先您只需要頭疼令公子一個，等我進了門，您可就要頭疼兩個了。」

不等趙老太太說什麼，角勾了勾，眼尾著涼意：「您別想著給我點教訓，我就乖了。我保證，令公子會走在我前頭。」

「你敢！」趙老太太又驚又怒，猛地一拍桌子。

陳寶音抬眼看著，俏麗白皙的面龐上著冷意，人腳底心都冒涼氣兒：「在我五歲那年，就知道怎麼一個人沒得無聲無息。」

見過的，在侯府。

哪年沒有幾個丫鬟、小廝沒命？就連姨娘，庶子庶，乃至嫡子嫡都折過。

趙老太太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知道真的敢。臉上紅白加，哆嗦著道：「你，你就不怕連累你爹娘兄弟？」

「連累什麼？難道你還能去告我？」陳寶音驚訝道，隨即輕笑一聲，「那也得您活的到那個時候。保不齊，您先走呢？」

這下趙老太太的心，真是涼了。抖著手，指著陳寶音：「蛇蠍，蛇蠍啊！」

這哪是大方明理的千金貴？這是蛇蠍毒婦啊！

若真給文曲聘了這樣的媳婦兒，那是娶了個索命鬼到趙家啊！

趙老太太再也不想待了，狠狠瞪一眼，起就要離開。就聽後響起一聲：「等等。」

「你還要說什麼？」趙老太太回。

只見笑容殷切，示意道：「您坐，咱們還沒說完呢。」不能讓老太太走掉，等回過味兒，或者趙家那個鬼消息靈通了，得知還有這樣一個貌小娘子，不得還要鬧騰一場。

趙老太太不想坐下，於是陳寶音直說道：「您不想管教好令公子了？」一句話掐住趙老太太的肋。猶豫了一下，坐回來，綳著臉道：「難道你有法子？」

「有。」陳寶音真切地點頭，「上中下計，我都有。」

趙老太太頓時心了。想著再坐坐也無妨，了，急切道：「那你快說。」

「下策是打斷他的手，把他關起來，分文不給趕出家門。」陳寶音笑道。

話落，趙老太太黑了臉。好麼，真是個毒婦！

「上策呢？」直接問。

陳寶音便道：「上策可就不是免費的了。您出得起價，我才能告訴您。」

「你想要什麼價？」趙老太太問。

陳寶音揣著手，笑道：「一百畝良田，兩箱書籍字畫，另有十套筆墨紙硯。」

趙老太太直接起就走。

一百畝良田？趙家總共還有幾百畝？

「老太太，您若管教不了令公子，回頭他賭輸出去的，可不止一百畝呢。」陳寶音在後喊道。

這讓趙老太太的腳步頓了頓。

隨即，狠狠心，抬腳就走。不能聽這狠毒的小娃胡扯，那可是一百畝呢！

「我這個人，最是實心眼的人。若他改不了，這一百畝我全都不要。」陳寶音在後接著喊，「您當真不試一試？」

趙老太太的一隻腳已經邁過門檻，到底走不了，掙扎，猶豫，糾結。

試一試吧？反正，文曲若改不了，什麼都不給！

「先說好，什麼打斷手、關起來、分文不取趕出去，統統不許。」趙老太太轉過道。這些法子，怎麼捨得對兒子用？可就這麼一個親兒子。

陳寶音眼底劃過涼意，點點頭：「好。」

得到的保證，趙老太太才走回來，說道：「你可以說了。」

揚著下，高高在上的樣子，讓陳寶音「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笑什麼？」趙老太太皺眉。

陳寶音眉眼彎彎，說道：「咱得簽個契書，再找個中人呀！」

咋能一點過程都不走，上說說就定下來？又不是那個「沒戒心、沒城府、天真單純」的趙文曲。

趙老太太還想糊弄個小娃，只是沒想到，這小娃一點兒不好糊弄。真是也「聰明」，敗也「聰明」。

契書要簽，陳寶音大概跟講了一下，要引導趙文曲回歸正途，戒賭、戒、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作為報酬，趙家要給一百畝地、兩箱

書籍字畫、十套筆墨紙硯。

其中，一百畝地是尾款，十套筆墨紙硯是定金，期間看趙文曲的表現，把兩箱書籍字畫陸續送來。

中人，則是陳家村的村正。

「不行！」當聽到陳寶音說，要將一百畝地的地契放在中人這裡，趙老太太一口回絕了。

陳寶音笑瞇瞇地道：「您再思慮思慮。」

沒別的可能。萬一教好了趙文曲，趙家反悔呢？那這一百畝地可就泡湯了。而村正是不會貪一百畝地的，文書一式份，還要到衙門做記錄，趙家不用怕。

「往好想，」看著扭頭就走的趙老太太，陳寶音不不慢地說：「這是你們趙家東山再起的本錢。萬一令公子把家底賠，這一百畝地的地契在這裡，趙家就還能起來。」

趙老太太的腳步遲疑了很久，終究是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