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新的一天開始了。
日頭照舊從東邊出來,把天照亮了。
杜金花打開屋門,攏著裳走出來,先去餵。出三顆蛋,送到廚房裡,吩咐正在生火的大兒媳:「給寶丫兒煮兩個。剩下那個,打蛋花,咱們喝蛋湯。」
「哎。」錢碧荷應聲。
杜金花走出去。剛走到門口,又回過來:「算了,還是給寶丫兒煮一個吧。這孩子,煮多了也不吃,氣人!」
到現在為止,寶丫兒每次吃煮蛋,都會分給一半。不吃,寶丫兒也不吃。把杜金花氣得!
就算給煮兩個,寶丫兒最多也就吃一個。另一個,還得杜金花吃!杜金花哪捨得吃?
「哎。」錢碧荷又應聲。
杜金花耷拉著臉,從牆起笤帚,開始掃院子。
呼啦呼啦的聲音,先後吵醒了家裡的男人們。陳大郎先走出來,到廚房兌了溫水,洗臉洗手。然後端了盆乾淨的,進屋去給蘭蘭洗。
陳二郎也醒了,他就沒那麼仔細了,收拾乾淨自己,就去伺候騾子了。金來銀來?他記不得。
陳有福最後出來的,直接坐飯桌邊了。
早飯是窩頭,蛋花湯,醬菜。陳寶音多一個水煮蛋,剝開殼,把白的蛋分兩半。
「我去盛湯。」杜金花立刻起,試圖躲開。
陳寶音就笑:「這世上啊,有的人都老太太了,四十多歲了,還要人追著喂飯呢。」
你聽聽!你聽聽!這能不讓人生氣嗎?
杜金花狠狠憋住回頭的衝,大步往外走去。呼啦一聲,打開簾子。
一家人都笑呵呵的,等著杜金花回來。
反正得回來的。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蘭蘭、金來都憋著笑,等著看姑姑今天怎麼投餵吃蛋。
一天一個花樣兒,都了早飯時特有的熱鬧了。
「喲,回來了。」陳寶音扭頭看向門口。
杜金花端著碗回來,一眼就看到閨指尖著的半個蛋,笑瞇瞇地看著,頓時嚨一哽。
「快,坐下。」陳寶音拍了拍小木墩,「杜老太太,您知道的,您躲不過去。」
蘭蘭和金來就吃吃的笑。
杜金花又氣又臊,狠狠瞪陳寶音:「你就皮吧!」走過去,在陳二郎頭上扇了一掌。
陳二郎冤枉道:「娘,又不是我皮,你打我幹啥?」
「都是跟你學的!」杜金花理直氣壯道。
本來就生一個皮孩子,都怪陳二郎,留了一部分在肚子里,寶丫兒吸收走了,這才有了兩個皮孩子。
杜金花有自己的道理。
但再有道理,也掙不過親閨,不得不坐下來,把半個蛋吃了——再不吃,就涼了,寶丫兒可不能吃涼的。
「真乖。」陳寶音手,試圖去呼嚕杜金花的頭髮,被杜金花「啪」的一聲打掉手,「吃你的飯。」
真是的,氣死了。杜金花埋下頭,角止不住地上揚。
一家人吃了飯,陳有福出門溜達,陳大郎去砍柴,他每天多砍點柴禾,可以讓陳二郎拉去鎮上換錢。
陳二郎則拉上哥哥昨日砍的柴,坐上騾車,噠噠噠的出了門。
陳寶音邊走著蘭蘭,前頭跑著金來,往村口的學堂行去。
杜金花把銀來送去前邊,讓他在那邊玩。自從杏兒牛蛋都讀書後,大哥家裡的孩子們了一多半,冷清下來了,只有五歲以下的孩子在玩,多個銀來也不多。
回來后,跟兩個兒媳繼續炒瓜子。
日子不還得過?都怪家裡窮,沒本事。要是也有幾百畝地,怕趙財主個鳥?
「娘,咱不必怕趙家。」孫五娘想起昨晚陳二郎給說的話,「村裡不會讓寶丫兒被欺負的!」
杜金花聽了一遍,頓時喜笑開:「哎喲!哎喲!這,這真是——」喜得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點兒也不想寶丫兒求京中的貴人呀!他們有啥關係呢?分?人家是王侯權貴,他們是農戶,能有啥分?若非萬一,是絕不會這個心的。
「嗨!」杜金花一拍大,可太高興了,「這就不必應顧家的提親了。再看看!再看看!」
若是趙家得,杜金花都想好了,索應了顧家。趙財主再混,他能搶秀才公的娘子?
「娘,咱要拒絕顧家幾次啊?」孫五娘好奇問,「咱都拒絕三次了,再拒絕下去,人家還……」
杜金花沉了臉:「咋的?咱寶丫兒找不著好人家嗎?」
「我沒這麼說。」孫五娘小聲道,「還不是,那顧兄弟,實在不錯麼?您看寶丫兒,天天上課拿的戒尺是顧兄弟送的,路上戴的手筒是顧兄弟的……」
除了板趕不上陳二郎,孫五娘覺得,顧亭遠簡直沒可挑剔了,他就是天下第二好的男人!
「好了。」杜金花不想聽了,「別說了。」
孫五娘便住了口。
但不是個安靜的子,又說起別的來:「大嫂,你那葯,吃著咋樣啊?」
「還不知道呢。」錢碧荷垂下頭,抿抿,細聲細氣地道:「要吃上三個月。」大夫說了,先吃上三個月,調理調理。這三個月,不能同房。
「這麼久啊。」孫五娘道。
杜金花斥:「你知道什麼!」沒心沒肺的婆娘,凈問些不該問的。
嘩啦啦的翻炒瓜子聲,婆媳說著閑話,不知不覺時間過去,日上三竿了。
「有人在家嗎?」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杜金花拍拍上,走出去:「誰啊?」
剛出去,就驚愕地站定了。只見院子外面停著的一輛馬車,車前站著一個打扮喜慶的婆子:「哎呀,是有福娘子吧?」
杜金花皺皺眉,說道:「我是。你又是哪個?」
「我比你略長幾歲,你就我王姐姐吧。」婆子一臉笑容地說,「我呀,今日前來,是給你家報喜來了!」
杜金花仍然皺著眉:「敢問喜從何來?」
「從我後這位貴人上來。」婆子笑容滿面,指向後,「趙老太太,您下車吧,咱到了。」
趙?杜金花猛地繃,渾戒備,上的每汗都在喊:「趙家來了!趙家來了!」
這時,錢碧荷和孫五娘也衝出來。瓜子?哪有小姑子重要哦!杜金花沒攆們,看著馬車上先走下來一個小丫頭,然後小丫頭扶著一位老太太走下來。
這老太太,面得很,穿綢緞,頭戴珠翠,臉容白凈,一看就不是吃苦罪的人。
但是,怎麼說呢?杜金花瞧著,還比不上當初送寶丫兒回來的那位王嬤嬤。
緣於當初王嬤嬤給的印象太深,見著什麼人,都要拿王嬤嬤比一比。
「哎喲,這院子打掃得真乾淨。」王婆還在誇,「一看妹子就是勤快人。這是您兩個兒媳吧?哎喲,模樣兒都好。就是沒見過您閨,都說生得跟天仙似的,該有多俊俏啊?」
杜金花立刻就想讓們滾。
「滾滾滾!」孫五娘先發聲了,陳二郎說了,不用怕趙家,叉著腰就開始趕人,「我們寶丫兒不是你們配得上的!快走!不然我趕人了!」
就姓趙的那樣兒,還想說寶丫兒?想得!癩**想吃天鵝呢!
錢碧荷拽了拽,讓別這麼失禮。說親不,也不好得罪人,趙家家大業大的。
「哎喲,這是怎麼說話的?」王婆驚訝道,「咱們趙家有幾百畝良田,住著三進大宅子,進出都有小丫頭伺候,吃的是細白面大米飯,穿的是綾羅綢緞,方圓幾百里,哪找這麼好的人家?」
孫五娘便道:「王婆子,你糊弄人,誰不知道呢,趙家那位都干過什麼好事兒?」
賭錢,千畝良田只剩下幾百畝。好,見著漂亮姑娘,就非要弄到手不可。弄到手也不好好過日子,凈糟蹋人。
還有個私生子,多噁心人呢?好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過去。何況們寶丫兒,那是好姑娘里的好姑娘!
這般不客氣的話,令趙老太太皺起眉頭。但沒理會孫五娘,而是看向杜金花:「我家文曲是個好孩子,你家陳寶丫兒,我託人打聽過,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很配進我趙家門,我打算聘與我兒為妻。」
杜金花當即「呸」了一聲,懶得與分辯,從牆角抄起笤帚,握在手裡:「快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這下趙老太太的臉更不好看了,眼底怒火燒著,掐著小丫頭的手腕,強忍著道:「有福娘子,我家文曲是個好孩子,你們莫聽了不相干人的胡言語,誤會了他!」
「誤會?誰誤會他?」杜金花噁心壞了,「他前前後後有過十幾個人,是誤會他?他賭錢,是誤會他?他有個私生子,是誤會他?」
趙老太太吸了口氣,沉下聲音道:「那些人,都是文曲年輕不懂事,都過去了,浪子回頭金不換,何必再提?至於賭錢,我會讓他改的。」
頓了頓,「那個孩子,如果你家寶丫兒不想看見,可以送走。」
「呸!」杜金花更噁心了,揚起笤帚道:「滾!快滾!」
笤帚拍在地上,揚起灰塵,濺在趙老太太的臉上,再也忍不住了:「你,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杜金花揮掃帚的作一頓,瞳仁了一下。就算知道村裡人會看護寶丫兒,但趙家家大業大,仍是害怕了一下。
「喲?什麼罰酒啊?」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杜金花抬眼,愕然道:「寶丫兒,你怎麼回來了?」
笤帚一扔,就跑上前:「你快回去!回去!」
「娘。」陳寶音挽住的手,「人都上門了,待我會會。」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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