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寶丫兒不是白教,畢竟教隔房的侄子侄都不白教呢。但是，給這麼多？這是一家人都沒想到的。

四叔走了，陳有糧沒走,自己碗里的水沒了,遞出去,錢碧荷連忙上前接過，去廚房舀水。

「寶丫兒出息，別埋沒。」陳有糧道。

大家還是沒說話。

這事不是小事，他們都不知道咋好了。

「寶丫兒做過大家閨秀，在河邊上，連件裳都不會洗，還是現學的，沒錯兒吧？」陳有糧問。

聽了這話,杜金花狠狠瞪了孫五娘一眼。就是大，喊一嗓子，才讓人聽見,傳開了。

孫五娘張了張,不敢說什麼，因為這事兒是挑破的沒錯。可那會兒，也不知道小姑子這麼厲害啊！往陳二郎上了。

只聽陳有糧接著說道：「寶丫兒連件裳都不會洗，難道會做別的？咱們可是農民,要在田地里討生活的。寶丫兒能幹得了？」

杜金花心說，那又咋了？寶丫兒都十五了,臨出嫁也沒幾年了。在娘家時，就讓教書。等嫁了人，給找個養得起奴僕的，不就了？

「是,前段時間寶丫兒的手帕差人來，給送了點銀子。但能有多？」陳有糧又道，「娃都面脂，髮釵。你們看寶丫兒，用面脂了嗎，戴髮釵了嗎？」

侯府來人給一百兩銀子的事，一家人是沒瞞的。瞞不住，他們要蓋屋，要建學堂，銀子打哪兒來？

但又不想讓人覺得，他們得了很多銀錢。於是沒說是侯府，畢竟侯府若是只給二十兩，說出去沒人信。便說是寶丫兒的好朋友，即將遠嫁了，臨走之前給送了二十兩己銀子。

聽陳有糧這樣說，一家人低頭的低頭，垂眼的垂眼，都不說話。

陳有糧沒想到其中還有，只當他們搖了。又說了幾句，就走了。

中午，寶丫兒在大伯家吃飯。吃過飯後，陳有糧回家，說爹娘有事跟說。

「好，那我午後再過來。」陳寶音起，回了家。

剛到家，就見杜金花等在院子里，時不時朝外張。看到后，立刻迎出來。

「娘。」陳寶音道。

杜金花不等走到跟前，就張口道：「寶丫兒，有事兒跟你說。」

「嗯，娘說，我聽著呢。」陳寶音觀察杜金花的神，不似焦急，便知道不是壞事兒，挽住的手臂，往院子里走。

杜金花將村正來過的消息，跟閨說了。包括如果應下，村裡給錢糧，也說了。

進了屋，一家人都圍過來。

陳寶音坐下，面對一雙雙激的眼睛，笑了笑：「答應就是。」

「啥？」孫五娘高聲道，「寶丫兒，你答應了？」眼裡的亮最多，顯然最高興。

杜金花也道：「寶丫兒，你想好了？真答應下來？不想答應，咱就不答應。」

「也好。」陳寶音想了想，說道：「但是要跟村正說，最多收二十個學生。並且，薪俸不能。」

學生不能多，薪俸不能。

「嗯！跟他說！」杜金花沒意見，寶丫兒說啥就是啥。

敲定這件事後，全家人都很激。有六百斤大米和六兩銀子不說，寶丫兒給他們長臉了啊！

誰家有這麼出息的娃？他們家就有！

別的不說，因為寶丫兒教孩子們識字，而孩子們顯擺，沒事出去玩的時候嚷嚷幾句，教會了其他孩子，那孩子的家長見了砍柴的陳大郎，就客氣很多。

想到這裡，陳大郎激的攥起拳頭，咧開角。

趁大伙兒議論著，杜金花對閨使了個眼。

陳寶音跟著走出去：「啥事兒啊，娘？」

「顧亭遠來提親了。」杜金花拉著，悄悄說，「就那個書生，送你畫的那個。」

陳寶音心裡微沉了沉。

以前別人來提親，杜金花從來不跟說。用的話說，髒了的耳朵。

「娘看中他了？」故作鎮定地問。

杜金花是娘，哪能看不出閨的張？登時，心裡一酸。

「娘看中不看中的，不打！」沒出異樣，像平常一樣爽快，「寶丫兒看中了，咱們才點頭。」

聽了這句，陳寶音的表舒展了些。雖然能解決，但如果杜金花要把嫁出去，還是會難過。

「嗯。」輕輕點頭。

看著閨這樣，杜金花心裡不是滋味兒，接著說道：「娘已經回絕了。什麼人家，不管再好，也得多求娶幾次，咱們瞧瞧誠意。」

陳寶音笑了，輕聲道：「嗯。」

不想嫁人。什麼誠意，什麼好人家，再好的人家能有侯府好？侯府什麼樣兒，是見識過的。

這話不能對杜金花實話實說。

可是不說，杜金花不知道咋想的。

斟酌著，道：「娘，我不急著嫁人。」

杜金花一下子心酸起來，忙道：「不急，不急！」閨不想嫁人，難道捨得閨嫁人？不得多養寶丫兒幾年。想跟閨說，娘多想養你一輩子。

永遠不長大，是的小閨，一輩子養著，不讓人欺負。

可是，這話不能說。肯定是走在寶丫兒前頭的。走了，兒子兒媳能照顧好嗎？杜金花不放心。也許金來是個有良心的，但只是一個侄子，哪有寶丫兒嫁人，自己生個兒子踏實呢？

梨花鎮上。

顧亭遠得知被拒絕了，沒有太出乎意料。岳母肯定不會輕易應下，但他還是張，會不會是他哪裡不好，岳母不待見？

嫌棄他量單薄？不夠勇武？

家底不夠殷實？不能給很好的生活？

他子木訥，不夠討喜？

還是上門攜帶的禮不夠誠意？大雁，古來之理。但大雁的不好吃，不如布帛、糕點、糖實在。若岳母不滿意，顧亭遠能夠理解。

顧舒容察覺弟弟的心不在焉，問他：「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亭遠搖頭。

顧舒容哪猜不到，噗嗤一笑，說道：「陳家疼兒，捨不得隨隨便便嫁人。咱們得提親個幾回，你可等著吧！」

顧亭遠能等。他只擔心，事不是姐姐說的這樣。他擔心，岳母不待見他，寶丫兒也不喜歡他。

*

次日，村正又來家裡。

「答應了？」聽到準信兒，他丁點兒不到意外，只點點頭，「答應了就好。」

只收二十個學生，倒也沒什麼。收得多了，教不過來，也管不過來。畢竟是個娃，孩子們不服，也是個事兒。

又說了幾句話，比如學堂建在哪裡，幾時完工，寶丫兒做好準備。

等村正走後，陳二郎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拍大：「我的私房錢！」

學堂由村裡建，那豈不是用不著他了？他還怎麼給自己存私房錢？

杜金花黑了臉，啐他一口：「就知道你的私房錢！」

「嘿嘿。」陳二郎笑道，眼睛，「娘，那咱們豈不是省下八兩銀子？」

八兩哎！

那可是八兩！

一頭半騾子，三四頭大豬，好幾間屋呢！老大的一筆錢了！

「正要問你們。」杜金花道，趁著人都在，他們都坐好，「這八兩銀子怎麼辦？」

「啥怎麼辦？」陳二郎道。

看著混賬兒子不上道，杜金花氣道：「我問你，這八兩銀子哪兒來的？」

陳二郎愣了一下，腦瓜子飛轉，很快明白了杜金花的意思：「娘是說，再給寶丫兒？」

學堂既然不用自己家建了，這八兩銀子就省下來了。銀子是寶丫兒出的，不還給寶丫兒，就得公中。這麼想想，不大妥當。

就像在寶丫兒上吃喝一樣。

這個念頭讓陳二郎渾不自在，扭了幾下，說道：「給寶丫兒拿著。」用了寶丫兒那麼多銀子，既然這八兩用不著了，趕還給。

老實說，分那一百兩銀子，陳二郎良心過不去。娘說的在理，寶丫兒本可以拿著傍，當嫁妝的。

杜金花一聽，瞪起眼睛喝道：「什麼給寶丫兒？是『還』給寶丫兒！」

那本來就是寶丫兒的！

陳二郎心裡大呼冤枉，他只是了個「還」字沒說，娘就這麼教訓他，忍不住就要頂：「娘，寶丫兒跟咱們是一家人，的就是咱家的，咱家的也是的。您說還給寶丫兒，把說得跟外人似的。」

杜金花二話不說，先鞋，握著鞋底子就他：「讓你犟！讓你犟！」

陳二郎挨了一鞋底子，嗷的起來，跳起老高，跑了。

誰挨打誰知道，真疼啊！

陳寶音便忍不住笑，攔住杜金花：「娘，二哥逗你呢。」

「什麼逗我！他就是皮！」杜金花穿鞋，「皮還要老娘來撓！老娘虧大了！」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討債鬼！」罵道。

等陳二郎坐回來，杜金花接著剛才道：「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什麼一家人，他的就是家裡的。告訴你們，是誰的就是誰的。以後不管是老大家的賣吃食賺了銀子，還是老二趕騾車賺了銀子，都要一份給寶丫兒。你們得記著，是誰讓你們賺錢的！」

陳二郎不再嬉皮笑臉，正道：「娘說得對。」

陳大郎和錢碧荷都道：「正該如此。」

「一份是多啊？」孫五娘問。

男人趕車，賺不多錢，一天多說十幾文，了兩三文也是有的。但，日積月累，也不是小數目。

「寶丫兒嫁人後，還接著嗎？」想到這個，又問。

杜金花看一眼，倒沒有生氣：「你要問這個，我倒要問你，如果寶丫兒一輩子不嫁人，是不是一輩子一份給？」

孫五娘驚呆了，都結起來了：「咋，咋能一輩子不嫁人？」

那不老姑婆了？得多難啊？老天爺！孫五娘反正想象不到，沒有男人的日子。打了個哆嗦。

「剛才二郎還說，寶丫兒是一家人，寶丫兒的就是家裡的。」杜金花挨個看過去，「怎麼，寶丫兒的是家裡的，家裡的就不是寶丫兒的了？」

提高聲音，猛地拍了下桌子。

「砰！」

大家都嚇了一跳。

陳有福也抖了抖，看向道：「你說話就說話，嚇唬人做什麼？」

「那我問你，家裡的是不是寶丫兒的？」杜金花看著他問。

陳有福嘆氣，自從寶丫兒回來，老妻心疼，事事偏向。可是，家裡不止一個孩子。

「給寶丫兒幾？」他問老妻。

杜金花瞪了他一會兒，收回視線，抿住。是，不止一個孩子。可別的孩子，都娶妻生子，有屋有地，啥都有了。杜金花著良心說，給他們了一輩子的心，不欠他們什麼了。

可寶丫兒呢？

寶丫兒可還沒著沒落呢！

「三。」聲音有些低，「你們掙十文，自己留一文，寶丫兒佔三文，其餘歸家裡。」：，，.